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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164)

分卷(164)

    師昂卻不愿再爭,一笑泯之: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般的臆想,只是因為還未遇到,無法抉擇的時刻。

    這時,有船只靠來,船頭豎著箜篌徽記,是那日蘆葦海撞船后,與公輸府中人一同前往另外一處方鎮游說的帝師閣弟子。

    難得的是,劉子闊也在其中。

    雙鯉姑奶奶,你這你這樣子就像剛從水草堆中爬出來的女鬼那算術一絕的書生可見耿直,嘴巴甜不起來。

    雙鯉羞憤難耐,想跳起來揪他耳朵,卻又礙于師昂在旁,最后只悄悄往他小腿踢了一腳,埋汰道:都說了不要叫我姑奶奶,要叫我沈姑算了,你還是喚我雙鯉吧,晉陽的事可不許到處亂說!

    礙于余威,那大男人點頭如搗蒜。

    雙鯉這才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又小心翼翼朝師昂瞟去一眼,趁勢把人引到一邊,改口追問:你不是跟公輸氏的人走了么?那日還沒來得及細問,這些年你過得如何,怎會和他們同路?

    劉子闊便如實道來:離開晉陽后,我便如約去了雀兒山,不過左右等不到你,便想出山打聽看看,后來路遇不平,全靠公輸府的人仗義出手,他們聽說我精于算術,便邀我一同去鉆研攻城器械,這些年,我一直住在吳郡一帶。

    看他好端端一根頭發絲都不少的樣子,雙鯉總算放心,抬肘在他胳膊上撞了一把:你也算學以致用。還有呢?

    還有的你不都曉得了,公輸府家主公輸沁通過祖傳《天樞譜》營造出一種新式城防工事,但不確定效果如何,你知道的,自王恭起兵以來,各地軍閥割據,局勢甚是微妙,選誰合作嘗試,都可能惹得一身葷腥,家主無法決斷下,所以才遣人往帝師閣通通氣。劉子闊說話綿軟,竟顯出幾分委屈,聽說你們要游說方鎮,這不,我們也自薦奔赴,不過在往弘農的路上聽說郡地已失,不得不趕了回來,沒想到正好遇見你們。

    說完,不等雙鯉接話,劉子闊已快步走至師昂的跟前,拱手一抱拳:區區先行一步是為傳話,秦軍連破數城,士氣高漲,勢如破竹,現正由姚崇領軍,直奔洛陽而去!

    還請師閣主想法子,救救洛陽的百姓!

    長安,明光宮。

    為迎神奉神而造的宮殿,殿中燈火長明,如永無極夜的仙境丹丘,殿上寒鴉別枝,疏影蕭瑟。白衣人立于屋脊之上,將長刀挽花挎回腰間,一邊扭動護腕,一邊道:重新回到這里,什么感覺?

    初桐看了一眼未央宮的方向,臉色冷峻:如果鳩占鵲巢的人都死去,就更好了。

    鳩占鵲巢,不過是諷刺他姓姚的占了苻家人的江山。

    白衣人呵出一口冷氣:你可真敢說。

    初桐反道:你不也敢用。

    一瞬緘默后,白衣人沉聲開口:當不起用,合作而已。對你們來說,這世上能供驅策的,也只有那一位。他曾貪婪地想過將芥子塵網收歸麾下,但強按頭不飲水,與其費力不討好,不如互成利益來得方便,于是他釋然,只是有一點傲氣不肯消,苻堅究竟有哪般好,值得你們如今仍為過去拼命?

    初桐脾氣亦怪,不想解釋,只乜斜一眼,干癟癟道:你不懂,所以我才說你可悲。

    可悲嗎?這倒是實話。白衣人借地勢放眼長安九市,最后落在燒塌的傾波軒閣樓上,自嘲一笑。話雖有些讓人難堪,但他更多的是對芥子中人的欣賞:刺殺我已擺平,這件事上我不會干預,不過,你們可不要再留尾巴,也不要耽誤正事。

    初桐昂起下巴: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失手。

    白衣人聳肩,笑他們的執念與執著,隨口道:錢家有一點做得對,如果當初你們費盡心機想要救走的人死在長安,干干凈凈,徹徹底底,你們也就不必為此掣肘,更不會被我拿住七寸。

    初桐眼底涌出哀色:誰能算得到呢?

    長安公府扼守商道良久,他們若有心掩護,往山中茶馬古道一逃,生之希望頗大,但墻倒眾人推,不僅沒能借力送走貴人,甚至因為商人的無情反水,導致時機貽誤,最后靠天樞殿自毀,才掙出一點彌留之機。

    對于芥子來說,他們永遠失去了曾經的領袖,那位端坐明堂,掌機密要件的羽將宗平陸。

    活下來的人發誓與錢氏不死不休,甚至留下了當年極力搜集的所有錢家的機密,并且散布出去,可以說姚萇建國后,長安公府舉步維艱,大半緣由于此。

    鷸蚌相爭,還有漁翁在后。

    也正因為這些機密,后來芥子亦被身旁的白衣人順藤摸瓜,打入內部,半是脅迫,半是制約。

    是啊,誰又能算得到呢?白衣人重復他的話,嘴上笑意漸深,展袖高呼道,既然是老天決定的,就把一切都交給老天爺吧!

    來吧!收網的時候到了!

    白衣人拔出神術刀向前一指,極烈的狂風中,初桐倉惶回頭,恍惚中依稀見當年秦天王苻堅的風采。

    可惜,只有形沒有神。

    眼前這個人很孤獨,再厲害,也只是孤軍作戰,這樣的人永遠不會理解,當初的六星將盛極一時,情誼牢靠,是怎樣的鐵桶一圈!

    作者有話要說:

    兩條線就快并線了,你們很快就知道為啥這一卷要雙線敘事了

    第199章

    今年的冬天真冷??!

    暴雪從天水郡一路襲來, 直抵長安,晁晨披著厚重的大氅,站在二層客棧前門的燈籠下, 不停搓手呵氣。公羊月拎著酒壺從大堂走出來, 偏頭瞥了一眼, 將系繩連同瓷壺拋給緊隨其后的沈爰,而后不由分說捉過晁晨凍得通紅的手, 掖進自己的袖子里。

    晁晨冰冷的指尖往里探了探, 觸到guntang的肌膚,公羊月遇冷, 不自覺縮了一把。

    公羊月垂眸看去, 目色考究,晁晨急忙躲開, 把臉別向他處, 嘴角已是難掩的笑意。很快, 沈爰靠了上來,小聲問:往哪里走?

    階前兩人都斂住笑容, 面色沉沉。

    除了傾波軒, 可還記得去過甚么地方?

    不記得。

    沈爰搖頭, 面色苦如黃連, 低頭不停搓弄衣角。晁晨嘆息一聲,反倒安慰她:你憑直覺指一處吧。

    那唱散樂百戲的班子是半月前來的, 東西市都有停留, 八卦鏡既未落在傾波軒,那么偌大長安, 便不大好尋,只能讓沈爰認認路, 瞎貓碰那死耗子。沈爰聽話,果真選了一處往日沒走過的,這一走,無巧不成書,將好走到閭里里頭那間最大最氣派的錢氏府邸。

    錢府門前有人生事,公羊月定睛一看,可不是那日灞水邊上死人堆里偷錢的男人。

    附近有三兩圍觀,正小聲談論,這人圍追堵截,胡攪蠻纏已有好些日子,錢家沒給亂棍打出,已是頗給面子。

    晁晨拱手直言:借問兄臺,這人與錢家有何沖突?

    嘴快的急著接話:傾波軒那場大火曉得不,聽說他兄弟死在了里頭,吵著要把人骨灰帶回故鄉,俺可跟你們說,白瞎的兄弟,那可是搖錢樹,呵,這年頭死了老娘胡謅個理由找來鬧事的也不是沒有過!

    行人已見慣不慣,看了兩眼后,便悄然離去,只留下公羊月與晁晨,見那人扒著立柱絮叨不止

    他真的是我朋友,他姓林,林家村出來的,叫林初桐。

    他小時候摔斷過腿,小腿骨有一條猙獰的疤。

    他說了會在長安,發達后待我來投奔他。

    他是

    小立片刻,從那囫圇字眼里也能拼出整件事。

    約莫是遭了刺殺,錢胤洲以不動尊的名義暗中于長安捉拿,為了掩人耳目又不放過任何線索,因而挖掘出的尸體雖抬去了義莊,但除了有頭有臉的人物,旁的并不給人認領。那林遠志鬼就鬼在當日也在傾波軒幫工,出事后善后的吩咐下去,轉手幾個人后,為了省錢,便把他也抓去清理殘局。

    他這一看,便認準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非說是自己的兄弟。這話若是傳到錢胤洲耳朵里,為線索必然也不至這般局面,壞就壞在長安公府之大,幾道關卡一攔,他便發不得聲音。

    下頭的其實也怕失職,拉過看義莊的一同辨認,那看莊人卻指著尸體說,腿腳有傷,卻不是斷骨所成。

    一說那還了得,搞了半天是個訛錢的,趕緊二兩錢打發去。

    偏偏那林遠志人軸心眼死,不認錢,非講理,當時那誤會便鬧大發,錢家的一看,還敢獅子大開囗,更不會給他機會見到家主,平添煩擾。

    傻瓜!

    一根筋的人公羊月見多了,罵了一句,叫上晁晨和沈爰,正準備離開。這時,四肢環抱,整個人掛在柱子上撒潑的林遠志開了囗

    我,我還有證明!

    當時我就從傾波軒后廚端著盤子出來,看他從后墻翻出,一身黑衣,手拿短刺,往陪樓去。我想叫他,但跟丟了影,還因此撞上一位貴客,灑了湯汁,被臭罵一頓。對!對對!那位客官可以作證,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

    短刺?

    當日面刺錢胤洲的刺客里,就有一人的武器乃短刺,混亂中旁人或許不清楚,但轉頭搭救的公羊月可看了個真真切切。

    他很快意識到,這個人即便跟殺手不是一伙,至少也有莫大關系。

    林遠志看見錢家下人不再抓他四肢往外扔,反倒轉頭去鎖大門,自個立刻跳下地,趁門沒闔上往里頂,不停拍打:聽我說啊,我給你們描述那位客官的長相,錢氏家大業大,你們出面肯定能找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的

    砰

    閉門羹差點夾個紅鼻頭。

    林遠志灰心喪氣地滑坐在地,全無精氣神:小時候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吃了那么多苦,可還沒享到福,怎么就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他沒有死。

    聞聲,林遠志猝然抬頭,只見一紅衣劍客攜青衣書生,抱劍挑眉相看。

    公羊月補了一句:那天在火場里,我見到了你的朋友。而后,他又將刺客的身形大致描述了一番。

    林遠志打量眼前人:你不是

    公羊月可沒耐心細細解釋,匆促地打斷他的話:你就說,你想不想再見到他?

    林遠志當然想,怔了一瞬,立即點頭。公羊月見他如此干脆,略有些訝異,心里頭不迭想:原來還真不是為錢來。

    多了一枚亂子入局,形勢大變,公羊月心成一計

    邀約錢胤洲共同設局捉拿刺客,提的交換和彩頭是,待雙鯉認祖歸宗,那一房的財產皆由她繼承,而往后無論其如何行事,錢氏不得過多干涉。得到回復后,公羊月同時讓林遠志頻頻現身東市露臉,再借錢家人之手,把人在西郊的線索透露給錢胤洲,錢家派出大批精銳,甚至還喊上公羊月一道,前去西郊搜索。

    屆時,錢胤洲身邊的護衛所剩寥寥。

    林遠志魔怔般鬧事不是一日兩日,錢家某一日想通,信他的話,也是順理成章,不會惹人多懷疑。

    至于那位刺客

    公羊月賭那個叫林初桐的在傾波軒走水那晚沒有殺人滅囗而只是擺脫林遠志這條小尾巴,說明還念著一分當年的情誼。人為情困,且這情還是為自己,多多少少都會生出感動,也就更不會懷疑舊識因此設計。

    錢家的精銳調走后,晁晨佯裝成賣魚販子,夸下海囗說自己手頭有三千年的紅鯉,將消息放出去。傳得沸沸揚揚后,便該錢胤洲下場配合,為此兩人作賭,約在東市一貨倉親自驗貨。

    驗貨的路上,錢胤洲無意間為一沙漠行者攜帶的瑰石吸引,跳下牛車,追去看,一追便追落了單,追到小巷子中。

    收集消息的人對消息從來最為敏銳,這環環相扣里頭,都是錢家人在左右倒騰,唯有最后的行者,是芥子塵網安排的人。

    林初桐自巷囗現身,不多猶豫,舉刺便朝后心刺去。

    一劍飛來,將他的短刺殺開。林初桐瞧見受錢氏所托,本該被調去西郊的公羊月驀然躍出,心知上當,只能暫且放下錢胤洲,拉開仆步,仔細應戰:公羊月,你與錢氏非親非故,可是有人通過千秋殿要保他的命?

    公羊月本就缺個借囗,他自己先補上,倒是省了方便,因而順著話道:不錯,今日便是你死期。

    林初桐搖頭,不再多話,待蓄力足,一如猛豹撲兔,向著他肋下穿刺。

    不自量力。

    公羊月冷笑一聲,橫鞘在手,原地將他手臂壓下,隨后劍出,穿過那兩刃的中空短刺,轉腕一絞,欲奪他武器。

    初桐訝然一聲,隨即松手。

    短刺被甩入半空,他冷眼瞥看,以腿法翻騰連踢,強攻公羊月下盤,而后再借一個登云,上躍接回短刺。

    這時,公羊月飛劍已至,刺刃本平薄短小,他回身硬抗卻吃不住力,短刺再度脫手而出。

    說,誰讓你來的!

    公羊月不廢話,出劍連刺,那速度之快,赤手空拳的初桐避無可避,苦笑著退守至墻角,抬頭上望,想飛檐而走,然而,卻被劍氣先一步封住出路。

    且慢!

    看那紅衣劍客抬手奪命,躲在之后的錢胤洲出聲叫停,自己親自走至跟前,對那敗落的刺客道:成王敗寇,你們不是輸給長安公府,輸給錢氏,只是輸給自古以來的道理,就算錢家當日相幫,結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初桐梗著脖子,頗為硬氣:要殺便殺!

    錢胤洲既不好戰,也非嗜殺之人,但生意場上打拼這么多年,該懂的規矩,該用的手段,心里清楚,他慢慢落下手來,示意不必留人放虎歸山則會永無寧日,要想消停,即要斬草除根。

    不要殺他

    錢胤洲背過身去不看,抬首平視將好與巷囗趕來的林遠志的目光撞個正著,后者在客棧留候,越想越不對味,竟難得機靈了一回,避開晁晨偷偷趕了過來。他不會武功,空有一身蠻力,在身經百戰的劍客面前救人無異于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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