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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冠劍行在線閱讀 - 分卷(147)

分卷(147)

    玄蟬不能坐視不理,轉頭跑出去搬救兵。

    就在她走后,打理朱雀樓已久的老掌柜不由沉思,和時妙曳一樣,問出了那個埋藏多年的問題

    滄滄當年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進入東晉的另一個副本

    第176章

    那拉泔水的小子說過, 時妙曳早年曾收過一個徒弟,此人乃其心結,這連環局證據充分, 會不會對她不利, 畢竟朱雀樓威望再盛, 她也不過是坊間伎子。玄蟬著急,不敢報送衙門, 于是冒雨去王府尋王謐, 希望他能給予指點和幫忙。

    入夏后,驟雨如注, 油紙傘頂不下風急, 被吹得只剩骨架,玄蟬干脆棄傘, 一路淋著過去。

    打彎路轉角, 將好碰上要往陳家去的公羊月等人, 雙鯉眼尖,立刻拿了把空余的傘追上去。

    剩下三人在原地相候。

    約莫小半盞茶的功夫, 也不見雙鯉歸來, 公羊月便暫且改道, 尋著方才倆人離去的方向, 一路走到秘書郎府邸。

    府中的管事本是要請人入內,參茶倒水, 但玄蟬等不得, 強硬要求王謐出府來見,于是人都堆在了門前的燈籠下。雙鯉回頭瞧見公羊月, 沒有忙著奔過去,反是招手, 讓他們上前來,聽了一手消息的她嘴巴根本憋不?。憾敿业某鍪聝簢D!

    喊完那一嗓子,她趕緊把從玄蟬那處聽來的消息悉數道來。除了晁晨詫異,接了句嘴說竟出了這等兇案外,崔嘆鳳和公羊月倒是面色平平,想來是對江湖仇殺,恩怨情仇見慣不慣。

    雖不在職責之內,又并非武林中人,但王謐無法推拒玄蟬的要求,于是達成一致,趁這二日告假在家,去廣陵瞧瞧這詭吊怪譎的人皮美人圖。就在他著人收整好行囊,將行未行之時,王泓又怒氣沖沖找上門來。

    王謐一問,竟也是來求辦事的,說是太學里一學子失蹤,想托他查一查。這一來二去,倒是把王謐給噎著氣,他一管典籍的官,既非府尹縣丞,又不能拿人辦案,怎現下這些事兒全掉他腦袋上。

    沾身的事兒不問一嘴,王謐習慣上過不去:查誰?

    梅弄文。

    你不是素來同他不和?

    王泓答話是咬牙切齒,好像親眼目睹兇案一般,已經咬死認定那兇手:正是因為不和所以才得查!我們懷疑,他殺了玉廉畏罪潛逃!

    玉廉?誒,不就是玉振山莊死的那個

    雙鯉聽見那名字,猛然反應過來,連帶著玄蟬也轉頭看去,神色懝然,如果兇手是梅弄文,那不就跟時妙曳無關,二當家即刻便能無罪歸來。

    這會子,換玄蟬著急詢問:王泓,究竟怎么回事?那梅弄文又是誰?

    王謐性子沉,腔調從來四平八穩,說來便話長,還是王泓性子急,一口氣全吐露了出來,沒有斟酌,連個細節也不曾遮掩。

    漢武帝設立太學,廣攬天下士子,及至晉朝,學制卻有所分裂,五品以上的官家世胄入國子學,作為國子生,以備入仕,而寒門孺子則同過去一致無二,全歸入太學學習。

    王國寶服罪前,王家煊赫一時,王泓也在國子學中進修,那玉廉亦在其中,只是二人嘗無交際。當初王泓壓根兒看不上這商賈子,說到底,不過是塞錢找門路送進來,給賣官鬻爵打掩護,這玉廉從前碰上他,都是一副賠笑臉,而今想來,他老爹王國寶在當中應該串了不少錢,落到背后的會稽王頭上,只會更多。

    王泓看不上玉廉,但不代表兩人不是同一立場,比起梅弄文這般一貧如洗,家徒四壁的太學生,玉家的小崽子好歹還有錢,憑著出手慷慨大方,也能博得一圈好感。再說那太學里,就數梅弄文與之最不對付,此人自負清高,又確有真才實學,談玄之時常將他們懟罵得啞口無言,因而玉廉一死,又恰好到處都尋不見此人,便有此猜測。

    方才王泓打街上過,撞見從酒館里出來的那群浪蕩紈绔,對這些人來說,談資都有時限,王家那檔子事已然不新鮮,于是奚落也無,挖苦也無,又反過來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好說一通。

    玄蟬倒是個心思冷靜的,沒給他一股意氣帶拐了去,還謹慎地問道:你怎就確定是梅弄文?還以為你有如山鐵證。

    還不夠鐵證?王泓夸張地探手,他們前不久發生過口角,有人親眼所見。

    說是那玉廉打家里偷出了圣上御賜的一副錦繡列國圖,帶到建康同人顯擺,恰好為梅弄文撞見,便挑釁了一通,哪想到梅弄文為此有所鉆研,便反譏諷他連圖中列國分別為何亦不知,二人隨生口角。

    這下換雙鯉發懵,追著問:發生口角就一定要殺人?依著這套說辭,那她不時和人拌嘴,豈不早該是殺人魔頭?

    王泓語塞,換作以往,定是要不留面子,強詞奪理駁回去,但自那日燒餅事件后,他漸漸也學著審視自己的所見所聞,盡量不要先入為主,以偏概全,于是,他平復心緒,當即改了口:也是。要我說,正是因為不清楚,所以才要查。

    與此最不相干的王謐,此刻是頭大如斗,分身乏術之下,只能向老友崔嘆鳳托請。崔嘆鳳性子柔和且耳根子軟,一想那玉廉又是玉振山莊的,說到底是殊途同歸,于是心里頭動搖,向公羊月求個認同。

    晁晨退后半步,不動聲色拽了一把公羊月袖口的束帶。

    公羊月當即表示:老鳳凰,你可別再找事,你看我像活菩薩嗎?

    崔嘆鳳半天憋出一句:這其實叫以毒攻毒。

    公羊月當笑話聽,看雨勢漸小,便招呼人回陳家打聽陳韶,崔嘆鳳噓聲一嘆,只能沖王謐露了個略帶歉疚的眼神。

    王泓在側目睹全程,知道王謐不會辜負公主所托,最后倒霉的還是自己,心里頭登時發慌,邊追邊喊住公羊月等人:且慢,聽稚遠兄說,你們是要去找潁川陳氏的陳韶吧?先前去過一次,不過沒尋著人?

    那又如何?

    王泓大聲道:陳韶曾任五經博士,早些時候在太學講經論玄,梅弄文就是他的得意門生!

    他話音剛落,陳家的家丁便沖王府跑來。

    昨個下午陳家的管家遣人來知會過一聲,說是他家老爺明日即到建康,或可一晤,偏巧今日雨落傾盆,見赴約的人遲遲未到,想起那日門房說王謐的車架從門前過時,幾人曾有閑談,便想托王謐報個信,問一嘴人在何處。

    既都打堆在此,倒是不必借他人之口。

    那家丁給公羊月拱手,開口第一句話倒是先表以歉疚:我家老爺過家門還沒歇上一口茶的功夫,便又出了門去,這梅雨天教你們白跑一趟,實在抱歉。

    晁晨追問:去了何處?

    約莫是以為他們欲上趕著攆過去,家丁答得略有些遲疑:去去了廣陵的玉振山莊。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對視,結合方才王泓所言,若梅弄文真是陳韶的得意門生,為他跑這一趟倒是情理之中。

    晁晨卻搖頭,嘆了一句:他去有甚么用!

    許是那家丁在跟前服侍,聽得些話,見王謐也隨之頷首,便將曉得的都吐露出來:那梅公子小的也見過,標標正正一兒郎,我家老爺對其是贊許有加,此番奔赴,也是不信其能做出如此殘虐無道的事,懷疑兇手另有其人。

    玄蟬插嘴:另有其人?

    是送出門時小的聽到老爺同管事說,說,說懷疑是十年前那個什么鬼干的,什么鬼來著,看小的這記性,給忘了!

    王泓聞言,很是不屑,遂哼聲道:什么鬼不鬼人不人的,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鬼,不過是托詞。

    想來,真假只有面見陳韶時,一問才知。

    既如此趕巧,幾人也無他法,這事兒一日不辦下來,陳韶還不曉得會在廣陵待多久,若他手里真有證據,殺人兇手手段殘忍,卷入其中只怕稍有差池,便會枉送性命。晁晨同公羊月交換眼神,只得應下這活計。

    唯一的安慰便是,隔著陳韶與梅弄文這層關系,若這案子當真給辦妥貼,能賣其一個人情,到時候向他詢問不見長安或是開陽盟會之事,興許得了信任后,便不會給糊弄遮掩過去。

    雨勢稍止,公羊月一行便先行回客棧收拾細軟,王謐勸不住玄蟬,為保證其安全,也得未雨綢繆,再加上還有個湊熱鬧的王泓,眾人便約在城門口,決心共赴廣陵。

    離開烏衣巷,原本走在前頭的公羊月故意落下一步,與晁晨比肩,隨口道:現下可以說了吧。

    晁晨疑惑:甚么?

    公羊月點明:你方才為何阻我管那閑事?

    晁晨垂眸,憶起陳年舊事,緘默良久,方才答他:玉廉和梅弄文之間的不對付,背后牽扯的不僅僅是人品學制,還有深受詬病的選官制度,非是你我江湖白衣所能染指,我不希望你因此卷入其中。

    公羊月思忖:你是說,國子學和太學?

    晁晨頷首,解釋與他聽:自南渡以來,久經戰亂,經學衰微,陳郡謝氏的公子謝敘近年曾極力上書,扶持太學,但仍無生可授,只因國子學為高第所壟,士族子弟能經策試入朝為官,即便落榜肄業,也能補官,而太學生則永無出頭,只能一輩子竄定闕文,修經采典。

    公羊月不禁感嘆:這是斷了尋常人的盼頭。

    是,晁晨沉重地應道,所以,像王泓、玉廉這樣生來驕傲的人,自然瞧不上連未來同僚也稱不上的人,而學子不服,當是又看不起那些受祖上庇蔭,而無真才實學又德不配位之人。

    爭鋒相對、劍拔弩張是必然,但眼下朝中不穩,還需依靠民兵,而這些兵力常來自于下層,所以即便是倒懸之急,卻也不能擺在臺面上來講,不能激化矛盾,要知道擅動祖制可是大逆不道,要行變革,還需雷霆之力,且此力還需自上而下。

    言多必失,公羊月有心把話頭岔開,所幸便又插科打諢起來:你該不會也是哪位世家公子?

    晁晨道:當然不是。

    公羊月追問:世家私生子?

    晁晨瞪了一眼,鄭重道:離譜。

    公羊月還不甘心:那太學生?

    晁晨自嘲:我哪有那樣的本事?能進太學的寒門子弟,需經由太常甄選,通過察舉,哪個不是文采出眾,有過人天賦,于我而言卻是自愧弗如,八輩子也不一定能拍馬趕上。

    公羊月失了興味,埋汰一句:果然是個鄉巴佬。

    晁晨昂首挺胸,微微一笑,駁道:但我從前比他們幸運,做到了人人都夢寐以求的一步登天,所以也比他們知曉的略多一些。往昔公羊月也老愛拂他面子,不過那時兩人成仇,常有爭鋒相對,因而聽聽便罷,并不往心里去,但眼下被愛慕的人隨口貶低,他卻生出幾分義氣,像是要證明自己一般,嘴快便漏了底。

    公羊月善于捕捉漏洞,立時順著他的話往下,拖長調子,意猶未盡:晁晨,我現在突然好奇你的過去。

    晁晨臉色大變,匆忙掩飾: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鄉巴佬,靠運氣的鄉下漢子。

    這時,偷聽的雙鯉不樂意:靠運氣的明明都是天老爺的寵兒!

    公羊月為她隔著一丈遠還能豎起耳朵留意他們說話的雞賊行為深感不恥,于是,牙尖嘴利譏諷道:你看上天寵你了嗎?真寵,你就該投胎做金枝玉葉!

    反正如今多了個晁晨勸架,雙鯉是既敢造次又敢放肆,當即與他對嗆:沒準兒我就是金枝玉葉呢?反正我也不曉得我老子爹是誰,喲,還不許人過過嘴癮?雙鯉猖狂地把頭發一甩,滿臉寫著看不上:何況,我還不想做金枝玉葉,金枝玉葉哪有現在自由

    她展開雙臂,笑道:我想做我自己!

    有自己的錢,修一座自己的小金庫,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擔心出格,不用害怕敗落名聲,心情好,就算哪日盤下一間小倌館,也沒人說三道四。

    晁晨看他倆斗嘴,就如同看兩個長不大的孩子比橫,失笑問道:做公主就不是自己的了?

    公主是國家的。雙鯉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在她的印象里,拓跋香,玄蟬,從來都不是自由身,還有近日酒肆茶寮里聽來的消息,說燕帝慕容寶吃了敗仗后,把唯一的女兒獻給了拓跋珪,只怕送親車架都入了代境,哪有選擇可言。

    從旁聽到尾而不發一言的崔嘆鳳比他們更為消沉,他掀開幕離回頭瞥去,心里只道:沒有人自由,從來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晁晨為雙鯉的話釋然,目光顫動:還是鄉巴佬好,鄉巴佬只屬于自己。

    這會子,公羊月又來插一腳,伸手攬住他的肩頭,唇角一勾,半是調侃半是威脅道:晁晨,你可想清楚,屬于誰?

    馳馬出平川,不過一日功夫,便至廣陵。

    城東,亭亭院落若隱若現于平波鏡湖之后,那莊子蓋得極為精妙,半為花遮,半為樹隱,以亭橋為中軸,盡頭處的大門廣開,極為富麗堂皇,而朱門上那點金漆的牌匾,據說便是孝武帝的親筆。

    雙鯉勒馬,向著長風喊了一嗓子:看,那就是玉振山莊

    托玉石生意的特色,山莊前的長階以滑石鋪地,日光折轉,照出五光十色,極力營造玉質之感。遠望去,白墻四方點掛燈籠,但卻非是竹篾編織的紙燈籠,而是翠玉坯石磋磨的明燈,黃昏后光暈散開,柔和一團。

    雙鯉剛想贊一聲美景,忽聽得玄蟬脆生生發問:那是甚么,像眼睛一樣?

    眾人定睛一瞧,這才發現芯內無燭,光點上下跳躍,竟是捉來的螢火蟲,被強塞在里頭發光。既是活物,再觀那慘怪的碧綠色,著實有些瘆人,非但不叫人舒服,反而心里憋著口氣般難受。

    晁晨隨口接道:在我家鄉,管那叫照夜清。

    公羊月默念一遍,而玄蟬則癡癡追問:是照清黑夜的意思嗎?

    晁晨搖頭,只覺得雞皮疙瘩遍地。他不會望氣,更不會卜筮,但總覺得與此氣息犯沖,煞怨深重,遂道:只有燭龍銜照才能照清極夜,螢火之光,只能襯得黑夜更黑。

    這玉振山莊絲毫不高潔,只徒留一絲nongnong的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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