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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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頭佯裝遲疑, 又再添了把柴, 加了把火:我看那位少俠似有不滿,若是為難, 我們還是離開此地便好, 當年在秦國被充兵役, 雖非本愿,但終究害了同袍, 就當而今是報應輪回。 說的哪里話, 只要以后同心戮力便可, 誰生來不犯錯, 何況也是世道維艱,夏侯真搖頭, 嘆道, 至于他,他只是脾氣壞點, 心還是好的。 等夏侯真也離開,這幾人立刻收起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其中一個小弟回頭問:苗大哥,那件事我們還做不做? 做,怎么不做?送上門的好事,真是做夢都要笑醒。開口的叫苗定武,也就是那夜公羊月破廟所見醉酒之人,比起同行要虛長幾歲,眉骨高,五官松,略大氣,一張癟嘴常年抿著陰冷笑。他按扶著那小弟的后頸窩起身,撣去膝上塵埃,望著那抹出塵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露出不屑:等我們進了綿竹城,好好干一票大的,等劫到錢,天南地北這么一走,就是他劍谷,也休想找到咱們! 可是那兩個小子 兩個乳臭未干的愣頭青,還想跟老子斗?呸!老子上陣殺敵時,他們還在娘們兒懷里喝奶!苗定武拿手指輕輕撫摸高腫的下頷,抽痛一聲,哼道,什么劍谷高徒,當自己哪根蔥,有機會做掉,給那些高門大派也來點顏色瞧瞧,要他們曉得老子的厲害! 小弟忙問:那我們現在做甚么? 苗定武朝他腦袋上來了一巴掌,皮笑rou不笑道:做甚么?當然是做好事嘍! 夏侯真在綿竹附近又打探了一圈,確定先前偷雞摸狗,擾亂治安的正是苗定武幾人,便再往破廟告誡兩句,哪知人全不在,四處走了走,回頭就撞見那幾個莽漢真到處積德行善,他轉念一想,雖然錯失了一次讓公羊月表現的機會,但能教化他人,免去武斗,倒也是種善果,于是也盡諾言,替他們疏通,分散到幾戶人家,先做些長短工的活糊口。 公羊月每日在窗前,冷眼看他進進出出。 直到三日后,夏侯真拎著些豬rou和菱角回來,路過窗下,公羊月想他甚少下庖廚,最多也就會煎個蛋,突然倒騰起rou菜,覺得十分古怪,便叫住人: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哪想到夏侯還反問他。 公羊月撇嘴,盯著他手里的筐子,夏侯真這才反應過來,解釋說是苗定武幾人安定下來,干了兩天活很賣力氣,東家手頭盈余,打賞了些吃食,他們幾人一湊,便分出些做謝禮,還連連感嘆:沒想到幾個大老粗還有這份心,自愧弗如,我看再等兩日,差不多也就可以離開綿竹 難道真是自己多思多慮,錯怪那幾人? 不,不可能! 公羊月又氣又不安,換作他人,或許自己也已動搖,但當年秦軍破城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教他難以釋懷。他不知這世上是否真有所謂的八字不合,氣場相悖,一看到苗定武那張臉,他總會不自覺認定那不是個好人。 劍谷修身養性,教出的弟子也多心性單純,喜怒哀樂只差沒拿筆墨寫在臉上,相比之下,公羊月則要藏得深些,喜不會露喜,生氣的時候反而帶笑,叫夏侯真這般耿直的,根本摸不出他的心思,總是碰一鼻子灰。 不過這狀況多出在前幾年,相處久后,夏侯真雖依然覺著他反復無常,但基本的情緒隱隱也能有所感覺。 眼下氣氛有些緊張,看公羊月嘴唇翕張,似要開口的模樣,夏侯真疑他聽過自己夸贊,又要說姓苗的幾個壞話,便先一步止?。菏乱阎链?,你不必勸我 公羊月倒不是想勸,只意欲將自己百思不解的直覺與他分說,可人既這般開口,倒像他故意找茬為難人一樣,便索性自嘲道:勸?誰要勸你,事不過三,第一次勸那是看在你我情分,第二次是發好心,第三次那叫賤! 說完,公羊月重重拉上窗戶。 阿月? 夏侯真拍窗,公羊月直接落閘,看映出的影子還鍥而不舍,他又抬手,在里頭反拍了一把,把人唬退后,沒好氣道:怎么,這么贊同我的話,還要敲窗戶提醒? 外頭的人果然安靜下來。 公羊月呵出口氣,冷冷道:晚飯不必叫我,還有那什么,豬rou和菱角不要同燴,會腹痛。 夏侯真看了眼緊閉得一絲風也不露的窗格,又瞧了瞧手頭的rou塊與油紙包著的菱角,呀了一聲,匆匆放下東西改往外走,只擔心苗定武幾人不識,同吃中毒,畢竟走之前他們還正高談說難得有空,晚間叫上兄弟,一塊兒吃一餐豬rou燉菱角。 聽見外頭再無動靜,公羊月推窗,低頭看見堆在墻下的東西,朝桌案腿踢了一腳撒氣,大步生風出門去,把rou菜拎進屋,對著那一紙包的菱角發呆 按理說這玩意八月才收,而今才四月,根本長不出來,即便有,也不過是陳年貨。有些刻薄的人家確實會拿吃不完的陳貨打發下人,但那也該是在江南,畢竟巴蜀并不盛產此物,有也是稀罕,怎么可能囤吃一年? 公羊月拿起那紙包反復看,最后以手指摩挲,送到鼻翼下輕嗅,嗅著點淡淡的甘草當歸香,那是城中藥堂常有的味道。 這東西根本不是打賞,而是花錢收的。 那苗定武收菱角做甚么?只是為了捉弄人,那也太不上道,他們住在客棧,只要把食物交給廚子,自然會露餡。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以夏侯真的好脾氣,無論什么時候發現,都不會認為是有意為之,只會當無心之舉,那么他定會回頭跟人提醒,苗定武就是故意要引他去。 公羊月心中一緊,有些擔憂想往外跟,自己那個死腦筋師兄多半要吃虧,可真到了門前,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吃虧才長記性,免得夏侯真老是有諸多理由不相信自己,等人露出真面目,他自會乖乖回頭。 想到這兒,公羊月把東西掃下桌,伏在案上,安心候著。 誠然,確實如他猜測的那般,苗定武故意引人前去,又露出馬腳教他曉得眾兄弟今晚要放火打劫,他們在飯菜里下了蒙汗藥,要將人用煙熏死,夏侯真被絆住,只能先回去救人。 洗心革面做好事的日子里,這些兵痞不僅贏得人心,還趁機摸清了城內外的壞境,對于這種涉世不深,又自恃武功的少年才俊,以詭計埋伏刺殺,不過輕而易舉。但夏侯真畢竟是七老的孫兒,一擊奪命仍然艱難,但這假設是對其他不入流的蟊賊而言,像苗定武這樣出身沙場,經歷過千錘百煉又死里逃生者,自然知道人性的弱點,更明白補刀的重要性。 他挾持了東家的小兒子,用他威脅東家夫人,告訴她只要用那柄帶毒的匕首,趁夏侯真背她出火場時,刺他一刀,就放過他兒子。夫人惶恐,只能應下,可心里又不愿真出手傷人,只盼著救星降臨。 然而來者只有個單槍匹馬的少年,婦人怕他不敵,恐懼加深,又被早已備好的斷手刺激,立時便狠心動手。 這戶人家在綿竹久居,絕無勾結的可能,只能是有人設計。 夏侯真中刀,將婦人打暈,強撐著封住自己的xue道,壓下毒性,出入火場將昏迷者悉數拖出,而另一邊,苗定武帶著人趁亂劫掠,奪路奔逃。離著近的百姓也紛紛醒轉,忙著撲火,見風吹連片,也不擔水來救,改將就近的屋子推倒圍圈,不叫火勢蔓延。 將最后一人拖出后,橫梁塌落,一團rou摔在腳邊,夏侯真才發現是戶主已經死去的兒子,他將孩子放到婦人身側,握緊長劍,尋著足跡追出綿竹城。 他哪里會想到,劫掠的惡人不急著奔逃,反而囂張地在城外等著他入網。 外頭響了兩聲隆隆的震天雷,公羊月手一松,下巴磕在桌案,整個人霍然驚醒。未添的燈油燃盡,屋內灰暗無光,窗戶不知何時被吹開,兩頁無法合縫,被風拍打得嘩啦作響,他起身去關,轉頭尋不到備用的燈油,踢開門去叫小二。 天幕上鋪陳著巨大的黑影,似云不似云,倒像是未散去的黑煙。 客官,您要的燈油。 外頭發生何事? 有幾戶人家遭了賊,房子走水燒塌嘍,幸好一場及時雨??凸俜判?,離咱這遠著呢,不過城中生亂,這大半夜可別瞎湊熱鬧。小二多嘴一句,余光瞥見他腰間的銀劍,立刻閉嘴,趕下一間的客人幫忙去。 公羊月拿著燈油沒回屋,而是去敲鄰屋的門。 屋中無人相應,推門而入的瞬間,他猛然反應過來,夏侯真還未歸來。桌上的刻漏指著亥正,離下午出門,已過去好幾個時辰,正常情況人早該歸來,難不成那個姓苗的坐不住,小二口中的遭賊與之有關,夏侯真撞破好事,追緝惡賊去了? 哼,叫你不信我,若早相信,哪里還會出這么大的亂子!公羊月自言自語著把屋子點得透亮,坐在席間等他歸來。 起初是得意,想他回來,自己必要酸上兩句。 而后是痛快,想他淋得個落湯雞,又吃了啞巴虧,才會知道固執是錯,至于遭賊和走水,自有府衙的人處理,無甚相關。 但最后,剩下的只有無限的恐懼 夏侯真一直沒有回來,夜風撲門嘩啦嘩啦作響,每一次都疑作有人,但每一次打開,卻只有狂風急雨,疏葉落花。慢慢地,公羊月慌了,他想過夏侯真可能會在那些人手上栽跟頭,但從沒想過他會死,畢竟他這個師兄,武功高強。 可殺人,有時候靠的不僅僅只是武藝和劍法。 小二,小二!遭賊的是哪幾家?公羊月坐不住,沖出門去,斗笠蓑衣全沒披戴,只討了把油紙傘。 小二唬了一跳,哆嗦指了個方向,不是他不想說,是這大半夜的又不是挨在邊上,沒個千里眼也弄不真切。問過等同沒問,就這一點線索,即便用眼睛看都能看出來,公羊月心里頓時有些后悔,心想前兩日不該慪氣,至少也該打聽打聽,夏侯真究竟做了個什么安排。 看劍客一股腦沖進暴雨中,小二攀著廊柱大聲喚:客官,風大雨大,這么晚,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送傘! 公羊月把傘夾在肋下,根本忘記撐,小二覺得好生奇怪,哪有給人送傘自個淋著去的?可是他哪里知道,公羊月心意已亂,盡管他嘴上并不承認是救人,盡管他根本沒想過,傘音同散。 天上劃過三道紅光,遠遠望去,猶如綻開的杜鵑 那是劍谷的傳訊煙火,名為子規啼血,所有弟子隨身攜三枚,不是生死一線,不會擅用。公羊月心涼了一半,他知道,夏侯真意在召集綿竹周邊歷練的弟子,他已是平輩中佼佼者,連他都不敵,該是走到怎樣的絕路? 也許,那煙火連召集都不是,而是呼吁避讓。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端午安康。 最近正在寫結局卷,連續連軸加班快三周的我感覺已經開始放飛自我了哈哈哈,等寫完就能日更到完結。 第094章 公羊月見到夏侯真時, 人躺在雨中,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rou,臉上滿是血污, 只剩一口氣吊著命。 兩三具尸體散落身旁, 看穿著打扮, 正是苗定武的人。 即便拼盡全力,也依然留不下所有人, 反倒把自己搭進去, 可笑,再高的武功, 也怕雙拳敵四手, 又道,好人不長命, 禍害遺千年。 公羊月將夏侯真扶在腿上枕著, 運功替他護住心脈, 可氣數將盡,不論怎樣努力都是徒勞, 悲怒交加下, 他用力拽住膝上人的衣襟, 狠狠說:夏侯真你給我聽著, 不準死,知道嗎?你聽到沒有! 你是對的。夏侯真睜眼, 隔著雨幕, 看著眼前人,虛弱地喘了兩口氣。 見人轉醒, 公羊月稍有喜色,把耳朵貼近:你說什么? 也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夏侯真不再重復,開始交代后事:保重自己,亡命之徒,不要力拼,還有還有記得,阿月,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失去自己的劍心。 劍心?你還有功夫管劍心!公羊月張口罵道,只想堵住他嘴巴,但他沒有,而是手上動作不停,不是想將人背上背,便是想將人扶在肩,我們去城中找大夫! 夏侯真滑落在地上,摔得骨頭都要散去:沒有用的。 公羊月心如刀絞,若不是顧著傷,只怕早將人向麻袋一樣扛著走??v使練成絕世武功又如何,該救不活的人,依舊救不活。 對不起 冰冷的雨水中混入一絲guntang,已經掀不開眼簾的夏侯真只能努力伸手去觸碰那張臉,這時,大限至,痛達四肢百骸,叫他分辨不清由來,甚至不知道,自己那雙握劍的手,再也提不起劍。 公羊月不知他是要撫臉還是按肩,只呆呆看著伸到跟前那只,被齊根削斷的右腕,震驚地說不出半個字。 最先消失的是五感。 夏侯真想,大概是死前幻覺,也許公羊月還在客棧,畢竟幾天前自己還是那樣不信他,他又怎會雨夜趕至。 不來也好,以他那個脾氣,肯定想將自己痛罵一頓,或者想不開,又去追那些人,誰知道還有沒有陰謀陷阱,自己受過的苦就不要他再受一次。 夏侯真終于放下怎么也觸不到的手,微笑著咽下最后一口氣:阿月,我不后悔,朝聞道,夕死可矣。 不后悔? 公羊月臉上的哀痛凝固,嘴唇磕碰,閉眼,落淚。 他忽然明白,這就是夏侯真的道,也是他的劍心,所謂的自己堅持而旁人無法理解的東西。 是啊,如果換作其他的師兄師姐們,或許根本就不愿意帶他這個師弟,或者在因為苗定武的事而分歧時,也不會笑瞇瞇地固執己見,恐怕早就跳腳諷刺,趁機罵他狠心不留后路,不是個東西。 其實夏侯真不是固執,換作他人一樣不會信,要恨,就該恨那幾個惡人! 公羊月將夏侯真輕輕平放在地,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似要他安心睡去,而后面目徒然猙獰,提著劍尋著腳印走去。 興許是上蒼也不忍睹,大雨沖垮山壁,滾石截斷大道,苗定武等人駕車拉著劫掠來的金銀被堵,貪心得一個子兒也不愿舍棄,又想夏侯真只有一個同伴,還要年輕上許多,不定會追來,即便追來,他們人多勢眾,難說會輸。于是,一伙人拉車轉入小道,想去山里避一避風頭,等事過了,再分散銷贓。 他們沒想到的是,真有人一路不停來,而來的也不是軟柿子,而是個殺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