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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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晨歷來是那套文人思想,只覺得內里如何斗嘴損人都不打緊,在外卻不能落了面子,難聽的話還沒落下前,先掐了公羊月的話頭,改沖姓白的作揖,隨口道:少教主,先前聽你自報名姓,不知令兄是何名? 霜序,白霜序。白星回咧著一口白牙,一說就停不下來,客氣!還是叫我星回吧,畢竟我以后也可能任大祭司,主要看我哥懶不懶,畢竟祭司一職管事兒多,不過再多也沒剩下的九巫事兒多。 千年以前,西南九大部族聯合,由蚩尤統帥,共舉九黎,與炎黃部落隔江對峙。因盛巫覡之風,九黎中每個部落都有一名主掌祭祀事宜的大長老,代代傳承,平起平坐,并無高下之分。 直到有一天,一位年輕人來到九黎的主城天都,與蚩尤達成盟詛,揚言要襄助他捭闔天下。那人自稱巫咸大祭司,來自靈山,身具無上力量,號能起死回生,一時間百醫敬畏,巫師拜服。 很快,蚩尤便授其軍師之位,始建天都教。 隨著演替和變亂,過去的九黎已作今日的百濮,天都教由化外入俗,漸漸成為武林一派,為白氏所控,教主出自本家,而十巫則源于古九黎九部。到第十六代教主時出了點岔子,祭司擅權,反要滅白氏一族,后被鎮壓,自此教主獨攬大權,而祭司之職徹底弱化,直到多年以前的天都之亂,大祭司才重新回到權力巔峰。 那一場大災歷經數年,多變故離亂,死傷慘重,為滇南慎言,是少有不可說的禁忌,總而言之,待江湖各大勢力后知后覺想分一杯羹時,一切皆已塵埃落定,分出去的權力又悉數回到白家手中。 不過現今的教主從前是個坐不住的,鬧出許多荒唐事兒,大祭司一職空懸,九巫勤勤懇懇,忙前忙后擦屁股,這才有白星回這么一說。 話又繞回來,白星回續道:我生于十二月,我哥生于九月,全怪我爹取名太隨意。 星回和霜序,正是這兩月的雅稱。 晁晨卻搖頭:也算雅致。 幸虧姑姑攔著,不然說不定就叫白九月,白十二嘍。公羊月忍不住打趣,說完,覺得這取名兒法有些熟稔,忙調頭瞪眼看喬岷。 這一看,看得喬岷左右尷尬。 雙鯉也反應過來,忙問:十七,你有什么高見? 喬岷道:沒什么看法,我家人多,按數字排的。 公羊月睨去一眼,嘖嘖兩聲損人:你們都太土了。 公羊月!晁晨可算有機會叫板,指著他反問道:你要不是姓公羊,你不土? 越往南,草木越豐。 自敦煌出至今,翻山越嶺足走了三月有余,硬生生從桂子金秋走到了寒冬臘月,但滇境氣候宜人,時不時反倒有減衣之舉。 眼看只余半日路程,白星回決意再給幾人細說細說孟部的風物人文,畢竟鬧笑話是小,就怕萬一有個什么冒犯唐突。 孟部現任族長,名為孟不秋。不秋草也就是中原常說的竹子,族中尚竹,以為圖騰,與此相關的皆需謹言慎行,可別不當回事兒??!白星回指著道旁幾根零散稀疏的幽篁,一再強調。 公羊月嫌他啰嗦,便把話截了下來:有婦遁水浣衣,聞嬰啼哭于三節大竹中,破之得一兒,是謂竹王的故事(注)早就讀過了,說來說去不就是防著我,我不生事,后面四個哪敢? 你倒有些自知之明。白星回一噎,兩眼瞪得滾圓。 公羊月道:有的事情講究緣分。 云嵐谷往南,都是天都教的地盤,白星回做東引薦,自然是往好處想,不然多掉價,但公羊月在江湖摸爬滾打,最不憚以壞處出發,那借的可是人家的圣物,不是化緣討水,不打緊的東西。 就算不生事,未必天如意。 不過,從前九部的大長老都成了如今的教中祭司,就好比天子腳下與山高水遠,借不借還不是族長一句話。晁晨明白公羊月話中的深意,但卻也不是個真交付上蒼,坐以待斃之人,便興了個話頭,專揪著孟不秋打聽:能以圖騰冠名,想必族長是個頂厲害的人物。 確是少年英才,巫姑也是這般說的,連爹娘也對其多有贊嘆。白星回笑彎了眼,忽想起他們對人多不熟悉,便又解釋,九巫中巫姑就來自孟部,叫孟憐惜。其實不秋也只是別稱,真正敢冠竹名的只有一個,就是十六代教主時的巫咸大祭司孟竹。 孟竹? 白星回向左右看了看,豎起食指意作噤聲:滇南禁忌許多,這便是其中之一,還是我跟娘軟磨硬泡,她才告訴我的,說她和爹當年無意闖入過哀牢山魘池下九層煉獄,并發現傳說中的第十層思過處,據說孟竹當年就關押于此。 雙鯉插嘴,拔高音量:他叛逆? 小聲些!白星回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樣,趕緊招了招手,教幾人圍攏來聽,他差點殺了教主!具體細節不知,說是那孟竹本身乃孟部的奴隸,為教主白若耶巡游時所救,攜回云河神殿,親自教導,甚至一度拔擢其為大祭司,但其實他是九部的刺客,于阿墨江前反水。不過,先祖得天庇佑,并未死,后重回天都,兩人于大磨巖一戰,將這賊子擒下,囚禁魘池,并生死不復相見。 說到這兒,白星回小聲嘟囔:也怪,我爹既曉得這事兒,該對孟部多有嫌隙,可事實恰恰相反,小時候常放任巫姑帶我和哥哥去孟部閑居。 有什么好奇怪的,要么是你記岔了,要么是公羊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這故事你沒聽全。 不論怎么說,都過去了許多代,那白星回不像他爹玩世不恭,也不如她娘狡黠如狐,反倒是天生樂觀,還有些傻氣,也不鉆牛角尖,只指著幾個人又碎碎叨叨三令五申:你們可不許跟任何人說! 公羊月看來可笑,與他唱反調:不能說的東西就該爛在肚子里,你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怎么著,還想管住別人的? 白星回立即懊喪垂頭。 這孟不秋僅次于孟竹,倒是教人想會一會,看看是勝在武藝,還是勝在心智。公羊月撫摸著寶劍上纏著的緱帶。 白星回縮了縮脖子:其實哥哥跟他關系更好,以前總是一起切磋武藝,我倒是有些怕他,他這個人藏得深,也可能是我不識時務,時常分不清正話反話。 一族之長,若是沒點城府,早就叫人給暗算了。崔嘆鳳抬頭望著枝條上跳躍的云雀,旭日的金色從翅羽的縫隙中灑下,鋪落在他仰起的臉頰上,那一剎那,眼睛里是了然,通透,還有哀思。只聽他頓了頓,輕聲道:這個道理,還是明郎告訴我的。 這明郎自他口中提及已不止一次,要崔嘆鳳這般風華絕世的人年年歲歲,日日月月惦念,卻又是什么人物? 喬岷不上心,公羊月和雙鯉絕口不提,晁晨雖心有好奇,卻也忍了下來。 沒一會,公羊月已經把話扯遠,揪著白星回問:你哥呢? 他不見了,我出來就是為了找他。白星回把手掌貼在唇邊,用氣聲回他,我懷疑,我懷疑他去了帝師閣。 做甚么?雙鯉耳朵尖,聽著帝師閣三個字,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 白星回五指并掌,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干嘛?把閣主一刀切?公羊月踹了身邊小子一腳,又像個cao心的老父親一樣,把張牙舞爪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人的雙鯉拎開,得了吧,你爹都做不到,一閣一教斗了這么多年,誰能搞死誰??? 幾人抵達孟部主寨時,已是戌正,夜色如墨,繁星密布。孟不秋赤足站在爬山竹樓上,身上是式樣不同于中原的花青長袖衫子和黛色寬褲,披著一件繡花精致的外衫,頂戴布帽,兩耳墜著白銀珰。 走近些,高舉的火把照出容顏,細長的眉眼瞇緊打量,上下唇薄,微微抿起,他兩手張開,向前隨意搭在竹欄上,向下俯視,像個天生的領袖。 等人到齊,孟不秋這才施施然走下竹樓,只是頭一句卻不是對公羊月幾個外來客說的,而是朝著白星回:噢,你也來了。 那尾音拖長,有種說不出的悚然,和著那晦暗的目光,像極了盯著獵物的夜梟,饒是白星回生得陽剛,又燦如明日,卻也不由退了半步。 在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氛彌散開來之前,孟不秋及時止住,微微一笑,行了個古禮,把公羊月和崔嘆鳳請上了樓,顯然是剛過界便拿了消息,早有準備。 雙鯉干等了會便坐不住,甜甜蜜蜜對著幾個孟部的女孩子姊姊姊姊地叫,拉著一旁玩兒去。眼下就只剩白星回、晁晨和喬岷三人在外閑聊。 晁晨方才便注意到這位少教主的動作,眼下又看他滿手心的汗,心里不安,七上八下:有這么可怕? 白星回干笑兩聲,忙就著腿褲擦去汗漬。等人全進了屋,燃上燈燭,他才盯著腳邊石縫里生出的綠絨蒿,用腳尖蹭了蹭,幽幽開口:孟不秋他不僅是族長,而且也是蘇尼,噢,就是你們常說的巫師。我總覺得他能看穿人心。 以前,我哥老是揍我,但我一點不怕他,因為我倆是親人,再如何他也不會傷害我,但孟不秋不一樣,他讓我覺得很危險。白星回蹲下身,將那把綠絨蒿大力攫出,紫藍色的小花隨夜風擺動。 聽完他的話,晁晨不禁朝竹樓多看了一眼,隱有擔心。 七歲時,巫姑帶我來孟部玩,請喝最好的壇壇酒。我一喝酒就發紅起疹子,但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在滇南不能喝酒,會被嘲笑娘們兒似的。我想著抿一口,就一口,趁人不備再偷偷吐出來。但他忽然就走到我身邊,搶走壇子替我喝盡,并悄聲問我 你不能喝,是嗎? 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面,在這之前,我從沒見過他。 辣手摧花后白星回又舍不得扔,一根一根挑出來,邊說著話,邊沿著護欄,將其插在風蝕空的竹節里,看起來頗有閑心。 插完一面,他信布走到了屋后,晁晨和喬岷就跟著他。 大可不必介懷。喬岷難得搭腔,我聽說有些人,天生鷹眼,善于觀察。在王庭時,我亦見過不少貴人,很會察言觀色。 白星回嘆了口氣,若只這一件,他當然不會郁結在心,可諸如這般,還有很多 你們不曉得!我幼時尤其喜愛鳳凰花,但凡我來,隔天房內定是花紅如海,問婆子仆從,都說根本無人進過我的房間。要知道,這我也沒同人講過,包括哥哥在內,最多,最多只是路過鳳凰花樹下時多看了一眼。就算如你所言,身邊總有人時時緊盯,也足教人毛骨悚然。 晁晨見他情緒多有激動,怕驚擾樓上,便出聲安慰:也許只是巧合。不如反過來想,若真有讀心之人,要么已是登天勢,要么早成草下骨,怎么會屈居一隅?又或者孟族長較為在意你,畢竟,你和令兄總有一個要接替下一任天都教教主之位。 白星回想了想,撿起失手落在地上的花: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須臾間,他身子骨抖如篩子,像是從腦海深處挖出可怕的記憶,以至成年后仍心有余悸:我又想起一件事,最可怕的事! 他反身指著正對竹樓的青山:那山頂上有個洞xue,是孟部的禁地,歷來用于供奉亡者靈牌。我年幼時好奇,一度想一探究竟,但是巫姑警告我和哥哥不得冒犯,即便是她,無故也不敢登頂。 但是有一天我一覺醒來,莫名其妙 他話未完,頭頂上傳來兩聲輕咳,打斷談話。三人仰頭,只見孟不秋就站在二層轉角的陰影中,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幸好老月有個不太常見的姓哈哈哈哈哈 滇南雙子有單開預收,先拋磚引玉一下,看看大家的興趣,哥哥白霜序篇是《登天岸》,弟弟白星回篇是《森羅窺世》。 注:該傳說最早栽于《華陽國志》,《后漢書》中的記載是后來才修訂的,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自行探究,這里就不多贅述了。 第050章 吊腳樓上線簾微晃,公羊月和崔嘆鳳也跟了出來,前者不怕死地挑眉,示意白星回繼續說下去。但看孟不秋陰沉的臉色,白星回咬緊牙關,不敢再開口,只簡單招手,招呼人往樓梯下會晤。 白星回忙不迭發問:妥了嗎? 崔嘆鳳看了孟不秋一眼,沒說話,倒是公羊月氣定神閑:晚來一步,東西已經給人借走了。他話音一落,身后的醫者重重嘆息,心中略有懊喪,早知如此,不該貪圖便宜往滇南,該去天山碰一碰運氣。 借給了誰?急了眼,白星回聲量驟然拔高。 可沒人答他的話。 瞧著那一個兩個嘴巴都跟縫上似的,尤其是孟不秋,他只覺周身一個激靈,忽然反應過來,也許人還在孟部,于是單手撐著欄桿翻下石坡,四處亂看,想找到經停的車馬和眼生的人。 孟不秋單手一落:攔著他! 正在遠處跟寨子里的姑娘談釀作花蜜的雙鯉也聽見大動靜,扔下手頭的罐子家伙,擼起袖子跑過來,吆喝著:怎么著?要打架? 就在喬岷和晁晨面面相覷時,孟不秋已一個騰挪,躍至白星回身后,單手擒住他的右肩。白星回平日老實,發起渾來卻是個犟脾氣,只頂去一句我自己找人說,便是要抄家伙交上手。 這時,一道探問的男聲,截住了兩人的動作 孟族長? 白星回和雙鯉紛紛回頭,只見鼓樓和禾倉后頭走出一男一女,迎面而來。 發聲尋問的男子,身著紙棕色的無祛八寶七珍紋長衫,頭戴一頂透紗珠綴的籠冠,臉盤子生得方正,一雙黑眸炯炯有神。身旁的女子膚色黝黑,但面貌精神,尤其是眼角高吊,瞧著十分精干,雖梳著中原常見的婦人發髻,但穿的卻是極具滇南風格的短打。 是晏弈,晏家家主的過繼子。崔嘆鳳攀著闌干,遠遠辨出來人。 晏家老宅在臨川,與洞庭不過幾郡之隔,晏家太老爺那位能頂半邊天的正房娘子,殷老太夫人給氣成腦卒中后,無法自理,一直臥病在床,近些年幾次病情反復,他曾跟隨醫廬長老來來回回出診過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