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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低估了這毒藥的可怕,中了融丹毒,哪里還有一輩子。 太痛了,融丹毒發作時的痛,眼睜睜看著自己變為廢物的痛,每一樣都生不如死……他當初是如何下的手,又為什么想的那樣天真,認為還有彌補的機會。 逐宗久悲愴地弓起腰,一滴清淚滲入發間銀白。 逐不宜臉上笑容止住,坦白道:“斷情鞭是我讓人毀的,這條鞭子確實很堅韌,除了九霄劍,九州很難找到能摧毀它的東西,還好,翻閱萬年前的典籍,找到了辦法。我要走,自然要帶母親和不寧一起走的,我們要走得干干凈凈,那就什么都不要留下,既如此,斷情鞭便留不得?!?/br> 逐不宜起身,來到逐宗久面前,從他懷里抽出斷情鞭。 逐宗久眼睛里泛出血絲,批命阻止,卻因喝了太多酒,又被下了劑量不小的融丹毒,化神期修為被腐蝕得七七八八,已不再是逐不宜對手。 “你要,做什么?”逐宗久伸手去夠鞭子,在看到逐不宜取出一支玉瓶時,臉上血色頃刻褪盡,驚慌失措。 “不要!逐不宜,你要報復,沖我來啊,別動斷情鞭!” “不宜,斷情鞭也是你母親親手鑄造,你別毀了它!” “算我求你……” 逐不宜凝視著手中的斷情鞭,因為腐蝕過,半截鞭子銹跡斑斑。他眼神空寂:“宗主,你還記得母親當初斷情鞭交給你時,說的什么嗎?” 逐宗久一時僵住了。 逐不宜收回視線:“她說,若鞭子斷了,她就不要你了。在你背叛她的那一刻,母親就不要你了,斷情鞭為你們的定情信物,情早已不在,這鞭子存留世間,便顯得多余了?!?/br> 逐宗久面露驚恐,拼命地去想凝聚起力氣,阻止逐不宜,卻見逐不宜將玉瓶里的綠液倒在斷情鞭上,斷情鞭無堅不摧的骨面發出滋滋響聲,銹蝕如火焰般,轉瞬吞噬了整條鞭子。 逐宗久喉嚨里吼出凄厲至極的聲音,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站起身,撲向了斷情鞭,趕到時,卻只碰上斷情鞭被腐蝕掉的灰燼。 逐宗久不可置信,一口鮮血噴灑而出,他拼命地想將斷情鞭的灰燼攏起,喉嚨里發出瘆人的嗚咽。 逐不宜臉色沒有悲痛,卻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說完這些,嘴角勾了勾,卻沒能勾起一張笑臉。 “母親本該光輝燦爛的一生,被你這樣卑劣的人毀了?!?/br> “你是我父親,我不會殺你,但身為人子,我必須為母親報仇,母親拜你所賜承受了數十年的苦,那么你余生也請好好活著……” 逐不宜異常平靜地說完這一句話,神色里難得沒有癲狂,沒有陰鷙。 他說完這些話,轉身走出藏明閣,大團光影撲在他身上,背后卻是暗淡的。 樂窈走在逐不宜身邊,終于徹底告別了血魔宗,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與逐不宜神識相連,能察覺到他此刻心底的蒼涼,茫然,不禁心疼。 不過好在,他關鍵時刻,停止了弒父的計劃,這樣便與預言偏離,他沒有弒父殺母,又在千宗法會上打下好名聲,星慈老祖就算仍預言他為禍世者,其他人也該掂量掂量,會否造成第二個司容瑤。 兩人就這么走出宗門,到大門口,兩個守山人恭敬執禮,“大公子?!?/br> 逐不宜腳步未有絲毫停頓,面無表情道:“從此以后,吾脫離血魔宗,與血魔宗宗主逐宗久,再無瓜葛?!?/br> 嗓音不小,兩個守山人聽得清清楚楚。 守山人愣了好半晌,等回神,卻發現大公子身影早已遠遁,想到他話中之意,驚詫萬分,急忙向宗門報信。 消息發出不到一炷香,各方長老便已急切奔赴宗門口,卻早已尋不到逐不宜身影。眾人心驚,急忙前往藏明閣打探,又得知更叫人驚駭的消息——大公子為報母仇,毀了斷情鞭,重傷了宗主,并宣布父子恩斷義絕! 眾人看到宗主的現狀,駭然失色。 宗主竟已跌落化神境界,淪為元嬰。 他修為還在持續往下掉,照這般情勢,遲早淪為廢人! 怎么辦,宗主是血魔宗的支柱。 饒是長老們近日如何抱怨,他始終是他們宗門的定心針,血魔宗最強者。 眾人又是震駭又是惶恐,震駭于大公子狠辣的手段,竟將宗主傷成這樣,他再怎么不是,畢竟是他父親?;炭值氖?,一宗之主淪落成這樣,最適合接任宗主的大公子也脫離關系,宗門一時也找不出能撐起宗門的人,血魔宗好容易打上來的地位,要回到原處了。 驅魔堂陳長老突然嘆了一聲,“報應,都是報應啊?!?/br> —— 血魔宗后續如何,全然與逐不宜和樂窈無關了。一人一劍離開血魔宗后,便動身前往星宿海。 走出許久,仍不見黃泉道弟子接應,樂窈疑惑了,“不是說,咱們要和黃泉道一同去嗎?” 逐不宜屈指敲了敲劍柄,像是在敲擊自家傻劍靈的腦袋,“那是先前故意氣逐宗久的。砸星慈那老頭的名聲,這種事還用得著別人,我一人就足夠了?!?/br> 離開血魔宗,逐不宜已經從悲傷的氛圍里抽出身,血條復蘇,又恢復成那個愛跟自家劍靈斗嘴的德性。 樂窈放下了心,戲謔了一句:“你這是擔心事出意外,會連累黃泉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