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深淵(十四)當你滿懷希望等待著奇跡
第二個深淵(十四)當你滿懷希望等待著奇跡降臨的時候,現實總是給你致命一擊?!?019】 周眉被退學了。 首都女大學生援交事件被刷上微博熱門,國內頂級名校成為民眾茶余飯后的笑料。校方意識到事態已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不能再任其愈演愈烈,于是,幾個校級領導召開緊急會議,協商一致,開除學籍。 趙肖緋找到周眉,她正坐在陽臺,修剪腳指甲。 陽光很好,周眉瞇起眼睛,說:緋,你知道為什么我報這個專業嗎? 金融,金融,一聽就很有錢的樣子。 她自嘲般的笑了聲:可惜這世道沒給過我機會,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兩年的大學時光悄然流逝。 在別人眼中,趙肖緋是個只知道讀書的呆子,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去圖書館,周末好不容易休息,她還要去當家教。 拒絕一切集體活動,獨來獨往,沒有一絲人情味。 他們不知道。 這樣平淡的生活,她期盼了多久。 但生活總在不經意間給你當頭一棒。 就像平靜湖面下靜靜蟄伏的巨獸,總有一天,它會掙脫出來,毀滅一切平靜。 大三上半學期,某一天夜晚。 她接到小姨電話,說你快回來吧,你爸爸生病了。 醫生說這個病有點嚴重,得去大醫院看看。 趙肖緋急的快哭了,今晚回江城的票都賣完了,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止不住的心慌。 難道爸爸注定會離開她嗎。 不!不會的。 趙肖緋睜著眼睛到天亮,買了六個小時的站票,站的四肢發麻,腦子昏昏沉沉,趕到醫院已經中午了。 一個病房里三張床,父親躺在中間那張,看見她,傻呵呵笑著,還跟旁邊那兩個病友炫耀:看見沒,這就是我那個在首都大學讀書的女兒,市狀元呢。 趙肖緋卻紅了眼,從小姨那接了片子,手直抖。 拖垮一個普通家庭有多簡單? 趙肖緋馬不停蹄趕去省城,聯系醫院,預約床位,第二日租車接父親去檢查。 醫生拿著報告,下了最后通牒。 盡快準備手術吧。 肝癌,早中期。 房子賣了,修車鋪子也租了出去,爸爸大半輩子的積蓄加起來,不過三十萬。 在這里,藥物、儀器、護工每一天都要花錢,這么點錢又能撐多久呢? 手術很成功,醫生跟她說,積極配合后期治療,有很大的概率能治愈。 在這一瞬間,趙肖緋淚如泉涌,哽咽不止:謝謝你,醫生,謝謝你 趙興左邊床位是個老爺爺,胃癌晚期。趙肖緋擦干淚,進去時,父親正在睡覺。而旁邊圍了一圈五六個患者家屬,當著老爺爺的面七嘴八舌地討論。 不用治了,還治個什么?爸這個病是晚期,我早就打聽過了,花幾十來萬,最多拖個一兩年。老頭子都半只腳跨進棺材了,還要糟那罪?聽我的,還是別治了。就這幾天把小輩們叫過來,跟前盡盡孝 我說還是得治,這要是被街坊鄰居知道了,我們還不得被唾沫淹死 小妹說的對,還是得治。 你們說的到輕巧,錢呢,老大家錢多,多出點,反正我們家最多出一萬 老爺爺閉著眼睛,眼角淌下了淚。 求生欲是人類的本能,如果可以,誰又不想活下去呢。 爸爸也醒了,他的臉上罩著呼吸機,看到門口的肖緋,輕輕招了招手。 握住父親的手,肖緋扯出一個笑容,聲音沙?。喊职?,手術很成功,我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這天晚上,爸爸起來吐了好幾次,疼痛難忍,止不住地發抖,一晚上打了四針止痛針,凌晨四點左右,才昏沉睡去。 肖緋看在眼里,心更痛,什么辦法都沒有。 而更為殘酷的是,當你滿懷希望等待著奇跡降臨的時候,現實總是給你致命一擊。 錢,花完了。 快吧,大半輩子的積蓄,一個月就沒了。 醫生問,后期治療有兩個方案。你要哪個? 最優方案,先穩住病情,等待肝源做移植手術,總費用大概在100萬。 保守方案,手術切除,加后續幾個階段的化療,總費用大概在25萬,不過復發率很高。 二十幾天連軸轉,趙肖緋忙到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她走到樓梯間,拿出手機,一個個打電話,求他們,能不能借一點。 小姨說:小緋啊,我也不是不幫你,我這孩子明年要考大學了,錢都給他攢著呢,動不了。我最多給你五千,多的也沒有了。你也不用打欠條我哥他,這輩子也苦 電話那頭的女人哭了起來,趙肖緋安慰了幾句,說了好幾聲謝謝,掛了電話,繼續打。 有的說的難聽:一出口幾萬塊,你一個還在念書的女娃娃怎么還錢?說是借,就是有去無回。幾年還?十年?二十年?還是等我躺進棺材里了再還? 還有的讓她放棄:小緋,聽我一句勸,別治了,這病我就沒聽過能治好的。你剛考上大學,人生才剛開始,到最后錢花光,背了一身債,人還沒了。不值當,真的不值當 要知道,窮人不配生病的。 趙肖緋回了一趟回校,辦理休學手續。 真的很奇怪。親人血脈相連,卻形同陌路。有些人無親無故,卻愿意傾囊相助。 周眉打電話把她叫出去,沉甸甸的小書包扔進她懷里。打開,二十萬現金。 趙肖緋一震,眼淚就掉下來了,還給她:眉眉,這錢我不能要 怎么了,嫌我的錢臟? 不是 周眉點根煙,嗦一口:收著吧,以后十倍還我。 這些天各地奔波,沒睡過一天好覺,趙肖緋走一會兒便頭暈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斓剿奚釙r,眼前被一片陰影覆蓋。 她晃了晃,被人扶住。 趙肖緋。季云起遞過來一個錢包,綿薄之力,希望能幫到你。 趙肖緋怔怔,還來不及說感謝,他就走了。 懷抱著沉重的善意,她的內心也被一點點填滿。 似乎一切,沒什么好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