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春芹猜測曹銀娥是想給姜英介紹對象，所以先從她這個當嫂子的入手，叫她去觸姜年慶和姜英的霉頭，真是搞笑的很，她看上去就那么蠢嗎？

    姜英剛來的時候，她和姜年慶都是吃了上頓愁下頓，然后家里又多兩張嘴，她確實發愁過，但是看看現在，家里頓頓都有葷，一個月能分一千多，這都是姜英來才帶過來的好日子。

    衛春芹道：“我家小姑自己能掙錢，不需要靠男人?！?/br>
    曹銀娥笑著反問：“她不嫁人怎么落京市的戶口，沒有戶口，姜若若以后要怎么上小學，總不能送回合縣老家上吧，所以我說啊，她這一二年就得嫁人落戶?！?/br>
    衛春芹心里一咯噔，若若上學確實是個大問題，回家還是得提醒一下姜英。

    姜英也有點發愁，現在可不是買房子就能落戶的年代，幼兒園入學的問題解決了，到小學還有兩年，還有緩沖的時間，再看看吧。

    姜英再去攤位上，發現曹銀娥熱情的有點過頭，衛春芹叫姜英別理她，說曹銀娥沒安什么好心，衛春芹雖然沒有明說，姜英心里也有數，她離婚帶著娃，偏偏還有手藝能掙錢，被人“盯上”真是煩不勝煩。

    曹銀娥幾次想找姜英說話，姜英都沒理她。

    棉紡廠下班的時候是姜英攤位上最忙的時間，李紡琴要買鹵菜，她不想排隊，中午的時候就過來買，姜英說好幾天沒看到姚真了，問她現在是在家里還是重新找了工作，姚家想給她安排個工作不難。

    李紡琴是有點憂心的，姚真現在不怎么愛出門，她都怕姚真憋出病來，“還在家呢，幫親戚做點衣服，你要是有時間，帶若若去家里找姚真玩?！?/br>
    姜英答應了，約了后天去，下午的時候梁霞找過來，說文工團想訂一批演出服，問姜英能不能接設計稿，先看稿，滿意的話會先付定金。

    這一次她們需要三十套演出服，每套四十五元，這一批演出服的采購價是一千三百五，梁霞還說她們文工團幾乎每個月都會定一批演出服。

    “我們團里的小姑娘都嫌演出服太俗氣了，要我找個好點的設計師，設計點新穎的款式出來，你要是能接這活就給你?！?/br>
    姜英給她閨女設計的公主裙，那么隨便的勾勒幾筆，一件漂亮至極的小裙子就出來了，梁霞在團里聽小姑娘抱怨著演出服不夠創新，一下子就想到了姜英，便過來問問。

    服裝從古到今都是暴利，古時候那些賣布匹、成衣鋪子的，都是大富之家，改革開放，服裝發展的更快，姜英算了下成本，如果這單生意能做下來，可比她賣鹵菜利潤大，而且這還是京市文化團一次的采購，那別的地方的演出團呢，只要現在擠進去了這個行業的供銷鏈里，把口碑做起來，也是個掙錢的好項目。

    再過幾年想要做這些單位的采購項目，那沒有點關系絕對不可能。

    姜英把攤位交給衛春芹，跟著梁霞去了市文化團看了一下她們目前的一些演出服，了解了這次的演出項目內容，心里有了數。

    姜英說道：“行，那我回去先出設計稿，三天后你來看稿?！?/br>
    演出是下個月開始各地巡演，時間上很寬裕，梁霞也明說了，“這次還有另外兩家給我們出設計稿，如果競爭不上，你可不能怨我呀?！?/br>
    不過呢，這次演出服會由幾十個小姑娘自己選，得票最多的中選，姜英等于是從已經合作過的合作商手里搶訂單，就是后世的競標，先出方案，誰有本事誰中選。

    姜英謝過了梁霞，腦子里已經在構思演出服的設計，說來也巧，上輩子她從警校退學，重新報考的專業就是設計，想不到這輩子還能用上。

    她也不擔心別人起疑，原身到合縣的時候，還有不少老專家也下放到了合縣，那時候原身偷偷貼了玉米面餅子送到牛棚里接濟他們，姜英聰明又肯學，老專家們都愛教她知識，原身的畫畫功底就是那時候跟一位下放的美院老教授學的。

    原身學到的那些知識，都留在姜英的腦海里，加上上輩子姜英自己學到的，現在拿來用足夠了。

    梁霞送姜英出去的時候經過辦公室走廊，恰好被沈曼如瞥見了。

    沈曼如追到門口看了一眼，那纖細的背影是姜英沒錯，沈曼如轉身，故意裝作沒看清，跟對面的女人說道：“余主任，梁霞帶的誰來團里呀?！?/br>
    余紹芳剛才也沒看清梁霞帶過來的人，加上梁霞知道余紹芳跟沈曼如關系好，故意沒說她找的人是誰，只說那女孩的設計非常獨特新穎。

    余紹芳說道：“她瞎折騰，說認識個很厲害的設計師，既然這次的演出服要搞競選，她就把人給找來了?！?/br>
    原先文化團是有固定的服裝廠做演出服，但是款式一直很老套，沈曼如是個裁縫，經營著一個裁縫鋪子，在京市做了好幾年，很有些名氣，余紹芳就一直在她那做衣服。

    這次團里說換一家做演出服，余紹芳去沈曼如裁縫鋪說了一嘴，沈曼如說她能做，余紹芳就讓沈曼如出設計稿，這事梁霞知道了，說既然搞競爭，那就多加一個，誰好就選誰的。

    余紹芳是有點不高興的，但是她推薦了沈曼如，為了表示自己公平，也不能不讓梁霞推薦，所以這次的競爭從兩家變成了三家。

    余紹芳跟沈曼如說道：“你這次可要上點心，別輸給服裝廠，只要款式新穎好看，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工，我們也不看你們的規模，這對你可真是個好機會?！?/br>
    余紹芳壓根就沒把梁霞推薦的人當回事，沈曼如還有個裁縫鋪子，店里有七八個學徒，如果沈曼如打敗服裝廠的設計拿下訂單，證明余紹芳有眼光，她臉上也有面子。

    沈曼如笑著說道：“余主任放心，我做的衣服，哪次讓你失望了?！?/br>
    沈曼如有這個信心，因為沈重梅說她做的那些夢，將來她的裁縫鋪會變成高級成衣定制店鋪，后來還遇到了貴人辦了全國知名的服裝廠，做上了出口的訂單，名下好幾個服裝品牌，請了大明星代言，成了國內服裝界的大佬。

    那些未來沈曼如都不敢想，但是她相信沈重梅的話，前天沈重梅還打電話回來提醒，提醒她發跡的契機就是文化團這一單生意。

    上輩子這個契機原本是姜英帶來的，那時候姜英還賴在京市跟秦懷憶拉鋸戰，秦懷憶還沒來得及給她送回去，姜英無聊在家里給若若設計了一件裙子，秦懷憶把設計稿拿到沈曼如的裁縫鋪，一下子被梁霞看中了，然后給沈曼如介紹了這單生意。

    現在姜英跟秦懷憶離婚，沈曼如雖然沒有梁霞介紹，但是她認識余紹芳，最后還是成功接下來了這單競爭，只要順利做下來，肯定能像沈重梅夢里那樣，最后成為大企業家。

    想到沈重梅說：“媽，你以后會比爹開酒樓還有錢?！鄙蚵缇腿滩蛔￠_心。

    至于姜英，沈曼如完全不放在心上，姜英連縫紉機都沒有，她會個屁的設計。

    ***

    梁霞出來的時候看到了沈曼如在余紹芳的辦公室，當初跟余紹芳競爭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余紹芳走了關系，硬生生將本該她的提拔名額給截胡，梁霞嘴上不說，心里還是有氣的。

    這次團里的小姑娘嫌棄演出服老氣，說也該換一家試試，沒有競爭就沒有創新，余紹芳介紹了沈曼如來，梁霞怎么能讓這種風頭給余紹芳一個人占去，就想到了姜英。

    她也打聽了一下姜英家里的情況，知曉了姜英跟沈曼如的關系，說道：“沈曼如也參與了這次競爭，不過你放心，這次評選的都是團里的小姑娘，她們不會偏袒誰，誰的設計好看就定誰的?！?/br>
    “好，我會盡力的?！?/br>
    姜英想了一下書里的劇情，沈曼如的裁縫鋪發跡，確實是從做文化團的定制演出服開始的，她想起來了，事情的起因，還是秦懷憶把原身給若若的設計稿拿去沈曼如的裁縫鋪，然后被梁霞看中。

    她就說梁霞怎么會那么喜歡若若身上的裙子，原來上輩子，梁霞去沈曼如的裁縫鋪也看中過原身的設計，而這一次，姚真給若若做了好看的裙子，梁霞看中后，姜英又給她設計了一件，才有了后續梁霞給姜英介紹團里的這單競標。

    姜英回到家后，拿出紙筆開始描描畫畫，若若跑過來說道：“媽，我也想學畫畫?！?/br>
    姜英停下筆，不知道若若有沒有藝術的天分，姜年慶就有繪畫的天分，她給了若若一套紙筆，說道：“讓舅舅教你畫去?！?/br>
    現在家里的分工很明確，姜年慶負責采買，衛春芹跟姜英鹵煮擺攤，姜英利用空閑的時間，來畫這批演出服的設計稿。

    姜年慶跑過來說道：“大兄弟今天去攤子上，看你不在，還問你去哪兒了?！比缓笏驼f姜英接了文化團的演出服競標設計，去文化團了。

    姜英趴在堂屋的方桌上畫設計稿，抬頭說道：“姜年慶，這屋里的燈泡太暗了，我眼睛都快瞅瞎了，你能幫我換個瓦數大點的嗎？”

    姜年慶摸著后腦勺跑出去買燈泡，很快就給姜英換上，跑廚房問正在做飯的衛春芹，“姜英她怎么了？”

    衛春芹也不想理他，又不許顧昌東打他meimei的主意，又非要在姜英面前提顧昌東，那讓姜英怎么接話呢，衛春芹給他推出廚房，“你教若若畫畫去吧，別在我跟前礙事?！?/br>
    第二天是約好去姚真家里的時間，她的初稿已經完成，姜英帶著若若和稿件上門拜訪。

    姚真早就等在家里，盼了一上午了，她又給若若做了兩套衣服，若若開心的在鏡子前面試穿，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好。

    姜英把自己的設計給姚真看，說了梁霞找她參與演出服設計競標的事，問姚真有沒有興趣一起參與。

    姜英說道：“你有這個天分，恰好有這么個機會，要不要一起試一下？”

    姚真看到姜英的設計，眼睛都發光，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就好像老師看到滿分的作文止不住要贊美一番。

    這三十套演出服并不是一樣的，主角的服裝從顏色到細節都有變化，單看姜英的設計，姚真都能迸發出很多想法。

    她一下子入了迷，跟姜英坐到窗臺前，頭碰頭在一起碰方案，提了很多配色上面的建議，姚真對色彩的敏銳程度連姜英都佩服，她很快調整了修改的思路。

    和姚真從下午一直聊到天黑，李紡琴和姚真二姨一塊兒回來，姜英看她家來了客人，帶著若若告辭，李紡琴要留姜英在家里吃晚飯，恰好姜年慶來接姜英。

    姜英笑著說：“今天你家里有客人，我哥哥也來接了，下次吧，今天就不打擾了?！?/br>
    姚真給姜英送到門口，進門后立刻跟李紡琴說，她想跟姜英一塊兒做這一單設計。

    姚真整個人都洋溢著活力，李紡琴心頭一酸，這才是個二十歲的姑娘該有的朝氣蓬勃才對。

    她說道：“你想做就做吧?！?/br>
    反正姚真平時悶在家里，也是給親戚朋友做衣服，還不收手工錢，自從出了朱懷貴那個事情，姚真目前也不想去上班，姜英這個活兒好，在家里就能做，還能讓姚真開心，李紡琴覺得挺好的。

    李紡梅不同意，反對道：“姚真的腿不好，平時給親戚做一點衣服就算了，這要是一下子做三十件，她的腿哪能受得了，家里又不缺錢，姚真你明天就給這活推掉吧，讓你那朋友找別人做去?！?/br>
    上次拒絕了朱懷貴，姚真二姨私底下說她不知道好歹，還說朱懷貴那么個健全的小伙子她都不要，是不是準備在家當老姑娘，姚真現在最煩她二姨。

    姚真把上次二姨送來的布料全都拿出來，說道：“二姨我忙的很，沒空給表弟表妹們做衣裳，你找裁縫鋪子做去吧?！?/br>
    姚真二姨看送來的布料動都沒動，之所以送來找姚真做，那也是因為姚真的手藝比裁縫鋪子里的師傅手藝好，家里幾個孩子都喜歡穿姚真做的衣服，說合身舒服。

    等著開學穿新衣服呢，姚真居然一件都沒做。

    她生氣道：“你有空給別人做衣服，沒空給你弟弟meimei們做衣服？”

    姚真本來今天心情挺好的，她二姨又拿她的痛楚來戳她肺管子，她再好的性子也有脾氣，“人家給我錢，你給我錢嗎？你要是給我錢，我也給你做?！?/br>
    她二姨仗著是長輩，理論起來，“你不收外人的錢，反倒找家里人收錢，你都叫那個離婚的女人帶壞，掉到錢眼里去了?！?/br>
    姚真的二姨聽朱懷貴媽說，姚真和朱懷貴之所以沒成，就是姜英在中間搗亂的，所以姚真二姨對姜英的印象也不好。

    姚真是個連罵人都罵不出臟話的性格，氣的瑟瑟發抖。

    “二姨，你為什么總拿別人的痛楚去戳人，我腿殘了又怎么樣，不嫁人我吃的也不是你家的大米，姜英離婚又怎么樣，她照樣養活若若，掉錢眼里有什么不好，我們又沒偷沒搶！”

    李紡琴連忙給姚真二姨送走，叫她把布料帶回去，語氣也有點不好，“你說的對，姚真的腿不好不能累著，你到外面找裁縫鋪子做吧?！?/br>
    姚真二姨氣呼呼的抱著衣料走了，想了想，還是得找裁縫鋪子做呀，這一找就找到了沈曼如的裁縫鋪。

    姚真二姨一家以前的衣服都是姚真幫著做，很少到外面找裁縫，她在沈曼如這里做過兩次，不算大客戶。

    沈曼如對她不怎么上心，何況李紡梅自己帶布料來，沒在她裁縫鋪里扯布，光手工她掙不了多少錢，就不太想接。

    “你家平時不都是找你外甥女做衣裳的嘛，今天怎么帶這么多衣料找我？”

    李紡梅就把家里的事一說，氣道：“瞎折騰，以為能做文化團的演出服，怎么可能呢，都叫姜英帶壞了，對了，姜英還是你繼女，你去說說她，叫她自己折騰也就算了，別帶壞我們姚真?！?/br>
    沈曼如嘆氣，“她連她爹的話都不聽，我哪管得了她?！?/br>
    她心里又惦記著姜英的設計稿，問道：“姜英拿過去的設計款式，你瞧見了沒有?！?/br>
    李紡梅搖搖頭，“她們兩個保密的很，防著我呢，我去的時候馬上就把圖紙收起來了?！?/br>
    沈曼如心想，要是能看看姜英的設計稿就好了，李紡梅是姚真的二姨，都被防備著，她就更沒機會看到了。

    她心想這次設計還真得上心一點，瞎七雜八的活兒就不能再接了，要全心的搞文化團的演出服。

    沈曼如跟李紡梅說道：“我這幾天挺忙的，不能接活兒了，你找別家做吧?！?/br>
    李紡梅氣了個半死，不能接活兒跟她聊半天，耍猴兒玩呢，以后再也不光顧沈曼如的裁縫鋪了。

    她想了想，還是服個軟回去找姚真算了，剛走到姚真家大門口，碰到下班回家的姚真爸爸，姚真爸看到姚真二姨又帶許多布料上門，氣的不行，上回就送許多布料過來，今天還送。

    “你當我們姚真是你家的免費裁縫嗎，這幾年給你家做的還不夠多，你是想讓姚真把你家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包了？”

    李紡梅不敢跟這個姐夫理論，只能抱著衣料灰溜溜的走了。

    姚真爸進家門后，聽姚真告狀，說她二姨怎么埋汰她，氣的不許姚真二姨再上門，至于跟姜英做這單設計的事情，姚真爸是這樣說的。

    “這次你都答應姜英了，那就接了吧，不過有一點你二姨說的沒錯，你成天的踩縫紉機身體可吃不消，下回不許再接了，誰的活都不接，家里不缺你掙那倆錢，以后爸一半的工資都給你存著?！?/br>
    姚真難過的晚飯都沒吃，她知道她爸是好意，可她真的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怎么就那么難呢？

    ***

    姜年慶人雖然混一點，確實算得上是個好哥哥，看到姜英天黑了沒回家，就騎著自行車跑過來接，姜英上輩子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一言難盡，沒感受過被哥哥關心是什么樣的感覺，姜年慶來接她，她心里挺感動的。

    出了門之后，姜英才突然想起來，姜年慶哪兒來的自行車，現在買自行車要自行車劵，他們一家三口都沒有工作，就算有錢也沒有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