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也想不到，柳明居然做出這樣的舉動。

    看他這樣，大家都知道陳海做到了。

    陳海緩緩起身，他笑望著柳明道：“你這又是什么意思？報表明明已經整理好了，你就這么打亂了，不是添亂嗎？”

    “我說，你沒整理好，重新整理！”

    柳明用脅迫般的目光盯著陳海。

    而此時的陳海，內心已經涌現怒火，他本就不是脾氣好的人，經過多年的熏陶，盡管可以控制脾氣，不讓怒氣表露出來。

    但這并不代表他是一個能接受別人凌辱的人！

    柳明這舉動，是在自找麻煩。

    他大腦飛速運轉，想著應該如何應對這場挑釁。

    直接動手？

    絕對不行，以他如今在廠內的名聲，如果動手的話，只怕要正中別人下懷。

    到時候被踢出去的一定是他。

    整個辦公室里可都是柳明的人！

    重新整理？

    陳海皺眉，就這樣服軟，不是他的脾氣。

    他在猶疑，柳明何嘗不是如此？

    他在期待著。

    期待陳海直接動手。

    那樣的話，也不用麻煩了，他挨一頓打，陳海卻要直接從科室滾蛋。

    金德剛高興，而他也要少一個競爭對手。

    可惜陳海并未被他刺激到爆發怒火。

    他準備繼續挑釁……

    “陳海，你過來一趟?！?/br>
    旁邊的一間辦公室，突然開了門，能在科室當中擁有獨立辦公室的，除了主任金德剛之外，就只有副主任趙雪濤了。

    眾人都是一驚。

    趙雪濤平時更多是在外面跑業務，找各家廠商算賬，今天居然在辦公室里。

    因為他的存在感太弱，大家都下意識把他忽略了。

    陳海內心一松。

    不管趙雪濤是有意還是無意，倒是的確替他解了圍。

    “副主任，陳海這邊還有活呢?！?/br>
    “我剛才都看到了，他的報表整理好了，是你打亂的，你就帶你那幾個組員，重新整理一次吧?！?/br>
    “副主任，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是副主任？”

    趙雪濤是一個年過五十的老職工，戴了一個厚厚的近視鏡，因為不懂逢迎，在財務科一干就是三十年，熬走了六個主任，最后還只是當上了一個副主任。

    平時他說話也不怎么管用。

    但真當他嚴厲起來時，就算是柳明這樣的人，也不敢跟他針鋒相對，這時候只好低頭。

    “是，我們會整理好的?！?/br>
    趙雪濤又對陳海招了招手。

    陳海帶著疑惑走去，進入辦公室中，趙雪濤反手把門帶上，又給他倒了茶。

    “你怎么回來的？”

    “拿先進個人換的?！?/br>
    記憶當中，趙雪濤確實是一個沒有多少存在感的人，不過他面對陳海的時候，倒是頗為在意。

    在他剛進廠的時候，教會了他不少東西，因為趙雪濤跟他父親是認識的。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陳海父母跟蔣麗麗一樣，也是早亡，他甚至都快要忘記他們的臉。

    戴著厚重眼鏡的中年男人，這時候嘆息一聲，干瘦臉上的溝壑都擠到了一起。

    “在外面挺好的，回來做什么？今天我要不在，你準備怎么辦？跟他們打一架嗎？”

    “我不會這么沖動的?！?/br>
    “但吃虧也是難免的?！?/br>
    趙雪濤依舊是嘆息。

    陳海點頭。

    畢竟初來乍到，整個財務科都是金德剛的人，他要留下，暫時的吃虧也是難免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

    陳海越發疑惑這位老主任，到底想要跟他說什么。

    “你剛才那一手是怎么做到的？”

    “是指整理報表？”

    “不錯，半個小時就整理好那么一份報表，你以后就跟著我做事吧，我沒有看錯你?！?/br>
    趙雪濤這是擺明了要保他了。

    陳海心頭一喜，總算是找到靠山了，不過趙雪濤也不一定能靠得住，還是得抓緊時間發展起來。

    他給趙雪濤講了些后世一些處理報表的方法，也包括他之前用的，無非就是靠記憶力跟對數字的敏感，在大腦當中形成脈絡，最后得出一套流程。

    “就跟計算機一樣，這可是個好東西?！?/br>
    陳海咂吧著嘴說道。

    趙雪濤來了興趣。

    “你說的這個計算機，是跟計算器一樣的嗎？”

    “那倒不是，計算器能做的計算機也能做，但反過來就差遠了，比如我們整理報表的時候，只要寫一套程序，就能讓計算機替我們處理，這可不是計算器能做的事?！?/br>
    趙雪濤目光一閃。

    他點頭說道：“那么這種設備，要多少錢呢？”

    陳海一愣。

    他細細回憶著，這時候在國內計算機還沒有普及，只有在一些需要精密計算的工程上才會使用。

    而且還是國家級工程！

    “價錢倒是不貴，兩三萬就能買到……”

    陳海說的時候，試探著看趙雪濤的臉色，他不會真想買吧？

    “兩三萬，的確不貴，廠里從國外進的三號生產線，花了上百萬呢?！?/br>
    趙雪濤喃喃自語。

    陳海頓時一驚，管錢袋子的人就是不一樣，他拿了幾百塊錢的獎金都能讓全家人羨慕，老趙都敢說兩三萬不貴了。

    “不過這玩意不是有錢就能買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渠道！”

    “不能直接進口嗎？”

    “就算能進口，這能輪得到咱們嗎？”

    陳?？嘈?。

    這種高精尖的東西，在這個時代算是有價無市的。

    直到十多年后，才勉強好起來。

    等真正普及，那已經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趙雪濤扭頭看了眼辦公室外。

    “咱們要有了這計算機，能不能讓那幾個人下崗？”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這事不歸我說了算啊?！?/br>
    連趙雪濤說了也不算。

    陳海越發看不懂這位老趙的套路了。

    結果老趙也不廢話，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出去，也不知道是打給誰的。

    “秦叔，我有想法了?！?/br>
    “計算機您知道嗎？我想買一臺，至少可以架空金德剛的人……”

    “明白，主要是白成武那邊也不會坐以待斃嘛?！?/br>
    “是！速度要快，我知道的?！?/br>
    “……”

    放下電話，他看了眼滿臉錯愕、茫然的陳海，淡淡說道：“這任務交給你，你能完成嗎？”

    “副主任，你這是要干什么？”

    陳海確實有點懵了。

    他十分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剛才這通電話中，趙雪濤跟另一頭的人一番交談，透露了相當大的信息量。

    最主要的就是，他們居然要針對金德剛跟白成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