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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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聽懂了,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你的意思是當我們對熵保持無知的狀態,看不到也注意不到它的時候,它對我們的精神控制就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幫助人類文明催生出哨兵和向導。 而當我們開始觀察它、審視它,甚至想要捕捉它的時候,它就會讓我們毀滅。 它無處不在,在人類發現它的時候,卻微微一笑,像一個捉迷藏的孩子,邪惡又頑劣。 仿佛在說:呀,被你找到了。 仿佛在告訴你,我能使你誕生,也能讓你毀滅。 如果沒有異能人,人類文明早湮滅在茫茫大戰之中;而存在著異能人,人類基地依舊會走向滅亡。 這是一個悖論。 就跟向導學院最初的校訓一樣:我正在,說謊。 江別秋默默地跟在方覺身后,看見他面對著路易斯的震驚,只靜默不語。 他們從黎明塔出來,是想盡快回向導學院,開啟學院內的防護機制。雖然在此基礎上,作用可能微乎其,但總比什么也不做來得強。 因為如果真相真的如此,事情已經無法回頭了。 熵存在于任意地方,任意角落,是異能人基因里的一種病毒,也是整個人類基地里的一塊瘡疤。 兩人誰也沒說話,卻同時生出一絲無力感。 也正在這時,還未掛斷的通訊器里,又傳來路易斯的一聲驚呼。 宋恒! 江別秋一驚:宋恒怎么了? 他突然暈了宋恒你小子醒醒!這時候睡什么睡!喂滋 最后一聲,通訊也斷開連接。 他們在哪?江別秋飛快地走上前去,問道。 可能在黎明東區。方覺收起通訊器,當機立斷,我去看看。 黎明東區是熵值彌漫最濃郁的地方,雖然路易斯和宋恒兩人都穿著防護服,但哨兵就是比向導更容易受到熵的影響。 目前只知道,熵影響異能人,需要進入其身體,但誰也保不準會不會出其他的意外。 在方覺動身前,江別秋率先攔住了他:我去。 方覺側首看他。 別忘了,你也是個哨兵。江別秋坦蕩和他對視,你在小鎮也暈倒過。 行。方覺也不推脫,那我去向導學院,院長現在應該需要援手。 江別秋點點頭。 兩人一言不發,同時轉身向反方向走去。結果剛走出沒十步,就見方覺驀然停住,大踏步走回到江別秋身邊。 在江別秋猝不及防的時刻, 方覺單手捧住他的臉,低頭在嘴角印下一個吻。 蜻蜓點水,沒有一點重量,卻壓得江別秋心頭一熱。 方覺些許直起身,在他耳邊輕聲道:笑一笑,很久沒看你笑了。 江別秋怔住,片刻后,才勉強微微彎起了嘴角。 于是方覺也笑起來。他彎下腰,再次含住江別秋的唇珠,語氣恍似嘆息。 別擔心,有我呢。 * 宋恒暈的不是時機,正巧熵突然像被風揚起來似的,胡亂飛舞著。人群嚇得四處逃竄,好在有軍區的士兵和普通人幫襯著,路易斯便背起宋恒,和眾人一起飛速離開了這片危險區域。 但離開那里后,路易斯突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他倆都是黃昏塔的人,曾經的居住地又都在子夜區?,F在前者封閉、后者回不去,一時之間路易斯竟不知道把人背在去哪里。 好在很快,背上的人蘇醒了過來。 路易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忍不住罵罵咧咧:你怎么回事?怎么連我都不如?沒在那待多久呢就暈了 江別秋在哪? ???話被打斷,路易斯愣了下,在黎明塔吧?我說你到底怎么了?剛醒過來就找他?你身體沒事吧?熵有沒有影響到你? 他著實聒噪,即便說著關心的話,也聽得宋恒耳邊嗡嗡直響。 別廢話了!宋恒虛弱地低吼出聲,帶我去見他,不見他和方覺! 他的語氣不像開玩笑,路易斯將人放下來,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和泛著紅血絲的眼,一時也怔住。 你你怎么了? 我的記憶恢復了。宋恒冷冷道,那些被洗去的記憶回到了腦子里。 在黃昏塔被迫丟失的,關于方覺的記憶。 作者有話說: 又又又又又卡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方 沒辦法字數差不多該斷章了(不要罵我) 開始收伏筆啦~明天見~ 第98章 在黃昏塔時,宋恒做的是追蹤信息流的工作。 這是一個需要隱蔽性和感知性的崗位,宋恒為此不辭辛勞地奉獻了自己的前半生,直到自己的向導在戰爭中死去。 他不曾一刻地忘卻過,和向導斷開連結時那一瞬間徹骨的的痛。不是生理上,而是來自心理。靈魂接連的另一半被生生由外力斬斷,但他的精神海卻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宋恒知道,他的向導一定是在死前用盡全力主動斬斷了連結,才能保全宋恒的精神海。 可即便如此,他的記憶也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再也做不了黃昏塔的那份工作。 申請離開前,張雨庭叫他來一趟黃昏塔高層。說是為了確保安全性,他需要洗去一些關于工作內容的記憶。 宋恒對此欣然接受,并且主動要求,要連關于向導死的那段記憶一起抹去。 他仍記得,那是一個夜晚。黃昏塔沒有夜晚,人們便造了一個月亮,宋恒睡不著,就在約定的前一天去往高層,試圖申請提前清洗記憶。 不同于黎明塔,黃昏塔的內部只是一棟高聳的建筑。夜晚時分,四下無人,宋恒一步一步緩慢地走了進去。 原本用于商易決策的會議廳,隱隱約約傳出來人聲。 他下意識認為,是高層在里面開會,但聽了一耳朵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里面的聲音并不是談論,而是隱忍的爭吵。 出于好奇,宋恒走到了門前。 屋子里只有兩個人,方均和張雨庭。近些年來,方均深受精神過載的影響,作為哨兵也不再有戰斗能力。他被終日養在黃昏塔,只能等待著張雨庭的安撫。 但此時此刻,兩人面對面坐著,卻陌生得不像一對夫妻。 只聽方均虛弱的聲音說道:阿覺的問題是遺傳,你為什么總是喜歡鉆牛角尖? 阿覺的問題?是那個年紀很小就擔任執行長官的少年嗎? 宋恒心中愈發升起了好奇心。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張雨庭冷冷道,你也配和他比? 你! 你身上沒有熵值,是因為接受了白露的初期試驗,阿覺可沒有。 初期試驗?熵值?那都是什么? 宋恒記得白露,那是黎明塔很厲害的一位生物工程師。據說和張雨庭還是很好的朋友。 白露在做什么試驗嗎? 宋恒本能得覺得自己不應該再聽下去,可那間小小的屋子像有魔力似的吸引著他,讓他無法邁離半步。 于是,剩下的話源源不斷地涌進宋恒的耳中。 阿覺出生時就明顯與其他異能人不同,所以我給他檢測熵值,發現數值為零。那是張雨庭的聲音,我可以肯定,沒有任何外界的因素影響他。 那你也不能說他就是 為什么不能?!這是事實!張雨庭直接打斷他的話,阿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自然誕生的哨兵,他不被熵賦予價值,更不被熵束縛基因。他就是人類文明的火種! 雨庭,這不是好事。方均嘆了一聲,如果熵真的能帶給人們毀滅,阿覺絕對不可能置身事外甚至,它作為火種,要比其他人做出更大的犧牲。 室內久久沒有言語。 似乎張雨庭也被這句話說得啞口無言,寂靜的時刻,就連心跳聲都重如擂鼓。也正在這時,會議室緊閉的門開了,宋恒沒來得及反應,張雨庭的面孔就出現在視線之中。 一如既往,冰冷而無情。 你聽到了什么?她冷冷地問道。 這是宋恒記憶里關于黃昏塔的最后一個畫面。再醒來時,他忘記了很多,渾渾噩噩地在子夜區安居下來,靠著那一丁點關于向導的記憶活下去。 * 熵如果是一種力量,那么它就能主導關于異能人的一切。 宋恒看著江別秋怔忪的側臉,如此想到。 在人類眼中,它是一個未知的龐然大物,主宰著異能人的誕生,也指引者人類文明的未來。 只不過,真相揭開后,這個未來之燈,就驀然熄滅了。 宋恒覺得,此時此刻他該說一些什么,但一眼見到江別秋的狀態,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誠如如當年方均的話,方覺作為人類基地里唯一一個自然誕生下哨兵,沒有精神過載,不受熵值約束,是那雙自然之手下,捏造出的一個完美的異能人。 路易斯也震驚著:這是什么時候發現的張雨庭為什么要瞞著阿覺? 為什么?理由可以任意猜想,但都不如親口問她。 他們三人在一間短暫的庇護所里,屋外是吵鬧的避難人群,他們被熵追逐著,驅趕著。普通人在其中尚且能保持冷靜,而異能人在知道熵的弊端之后,恨不得直接拿刀剜掉身上屬于異能人的那一部分。 江別秋原本是站著的,在目送著一批又一批人群離開后,才像終于耐不住氣,突然站起了身。 你去哪?宋恒下意識問道。 江別秋搖搖頭:宋恒,我很怕。 宋恒張了張嘴,聲音卻啞在口腔。 我想起一句話。江別秋緩慢地走到庇護所的門前,又緩慢地抬頭看向遠處那座常年不滅的塔燈,你記得嗎?宋恒。 宋恒:什么? 向導學院的另一則校訓。 宋恒思索了片刻,臉色驀然一白。 校訓 熄滅吧,熄滅吧,瞬間的燈火。人生只不過是行走著的影子。 * 江別秋只在庇佑所待了不久,就不顧一切地往向導學院跑去。奔跑間,路邊的所有景色都在不斷向后退,風聲嗚咽,吹起遮掩的發梢。 金絲眼鏡邊的鏈條晃起來遮擋著視線,也被他粗暴地扯下來,隨手丟棄在路邊。 他只是跑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該去哪里,只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立馬回到方覺身邊。 向導學院原本正準備開學,封閉了數月的校園內依舊蕭條無比,熵遍布整個黎明區后,街上除了跟隨士兵撤離的人們外,就再無其他活人。 江別秋跑得氣喘吁吁,因劇烈運動額頭兩側也控制不住地跳動著,他不管不顧,終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老院長的研究室。 研究室的門打開著,江別秋扶著門喘氣的時候,正有人從里面走出來。 方覺呢?江別秋連人的臉都沒看清,張口就問。 佐伊剛走出來,就被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是江別秋后,才微微睜大了眼:江教授?你怎么 方覺在哪?江別秋打斷她的話,在里面嗎?我進去 方長官剛走。佐伊連忙說道,研究室里的東西需要轉移,不過院長說不需要幫忙,方長官就離開了。 他去哪了? 不知道。 看見江別秋明顯不對勁的臉色,佐伊覺得奇怪,但更多的是擔憂。她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江教授去宿舍樓看看?我剛才聽到方長官說 話音還沒落,江別秋扭頭就走。 他原本是不害怕的,只是宋恒的記憶恢復的時間著實巧。方覺心思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著,江別秋擔心他早就明白過來自己是火種這件事。 一想到方覺可能會就此離開,或者去干一些危險的事,江別秋就忍不住自己狂躁的心。 也是在這時,他才發覺,他骨子里的暴戾并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消失,只是因為方覺這個名字,而沉寂著。 江別秋飛快地往宿舍樓方向跑去,不算長的通道在此時都顯得異常曲折不盡。心臟撲通不停,幾乎就要跳出胸口。 他一口氣跑到門口,一手啪的一聲推開了門。 力道太大,門彈在墻壁上,將儲物格里的東西震得嘩啦啦掉了一地。 這是屋內唯一的動靜方覺不在。 江別秋心底一沉,眉宇間的戾氣再次緩緩漫了上來。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想盡量將胸口的郁結之氣吐盡,可還是于事無補。握在門把手上的手也狠狠收緊,將手心捏出一道深而紅的印子。 也正是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聲響。 別秋?是熟悉的聲音。 江別秋猛得回過頭,就看見方覺正從樓梯上走上來。他一手抱著一大摞紙質書籍,一手扶在欄桿上,正微微抬眼看著江別秋。 你見到江別秋這幅失態的模樣,方覺快速上前,將他的手拽離門把,蹙眉問道:出事了?你有沒有受傷?手掌打開我 話還沒說完,方覺就被江別秋猛得向后撞倒,砰的一聲,整個人都被壓在樓道的墻上。 精神連結處傳來陣陣戰栗那是害怕的情緒。 方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仍是下意識伸出手去撫摸江別秋的后頸,試圖安撫。 下一秒,就見江別秋略一抬頭,吻住了他。 這個吻不同于之前任意的吻。它是克制的,卻又十分地不溫柔,唇齒碾過每一寸肌膚,細密不間斷地舔舐著。卻又像不甘心如此淺層次地接觸似的,江別秋微微張嘴,惡狠狠地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