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妥協 第59節
回復她的,是安棠離開的背影。 賀言郁在外面等她,見她過來的時候眼眶微紅,臉上的神情近乎沒有。 這副模樣,讓他覺得眼前的人好像無形中又遠了幾分。 賀言郁拉著她的手,垂眸問:“怎么了?” “我沒事?!卑蔡膿u搖頭。 她不想說,無論別人怎么逼迫她都不會開口。 他們回到安家,又住了兩天,大年已過,又要忙碌起來,賀言郁該飛回港城主持公司事務,安棠自然也得回去。 臨走前一天,葉聽婭找安棠單獨聊天。 選的地方是玫瑰溫室,里面栽著很多品種的玫瑰,頭頂是球型的玻璃罩,夏夜的時候,抬頭仰望,滿目都是璀璨的星星。 葉聽婭說:“棠棠,你跟賀言郁約了三年的期限,如今第一年已經過了,余下還有兩年,mama知道你并不愛賀言郁,但你現在也看到了,他變得越來越像溫淮之,所以mama就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三年之期真的結束,而他也變成你想要的模樣,你會作何抉擇?是跟他在一起,還是離開?” 安棠的指尖輕輕戳著玫瑰花瓣,細膩的手感至指尖蔓延,她面前掛著一張照片,是她以前和溫淮之去旅游時拍的。 滿屋子掛著錯落參差的合照,昔日無數記憶在腦海里走馬觀花。 安棠垂眸,眼睫輕顫,用平緩的語氣說出最薄情的話。 “我還是會離開?!?/br> 縱然知女莫若母,這一刻,葉聽婭也不理解了,“為什么?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是啊,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可是阿萊格今天說的話卻盤踞在她腦海里。 局外人笑看,置身事外。 局中人深陷囫圇,掙扎不脫。 而她,就是那個局中人。 心中思緒紛擾,到了喉嚨,最終都變成一句無力的解釋。 她說:“可他始終不是淮之?!?/br> 玫瑰溫室外隔著一道玻璃門,賀言郁默默站在陰暗處,將她們的對話聽進耳里。 他為止退讓、妥協、付出一年,竟換來安棠一句輕飄飄的‘可他始終不是淮之’。 原來,所謂的三年期限都是假的,都是她情之所至的一次玩弄,無論他如何模仿溫淮之,無論他做得再多,她也依舊心如磐石,毫不動搖。 要不是他這次偶然聽到,待三年結束后,她是不是就要隨便尋個理由徹底離開? 賀言郁闔上眼,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緊,安棠推開玻璃門,看到站在陰暗處的男人,驀然怔住。 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 聽到輕微的動靜,賀言郁睜開眼,平靜的注視她。 安棠瞧見他那雙深邃的桃花眼泛著紅,微抿著唇,心里也不知道他究竟把她們的對話聽了多少。 坐飛機回港城的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沉默在他們身上縈繞。 飛機落地。 賀言郁的助理已經把車安排好了,男人接過車鑰匙,竟是親自開車。 安棠原本走向車后的動作一頓,最終改了方向,坐到副駕駛。 最終打破僵局的是安棠,“你都聽到了?” 然而他卻轉移話題:“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 “什么話?” “別打擾開車的人?!辟R言郁握著方向盤,目光一直注視前方,“會死的?!?/br> 很耳熟的對話,仿佛曾經出現過。 安棠收回落到他側臉的視線,扭頭望向窗外,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聽你說最后三個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拉我一起下地獄?!?/br> “跟我死在一起不好嗎?” “……”安棠笑說:“我還年輕,想活著?!?/br> 賀言郁的手指搭著方向盤,指尖輕叩,車子飛速疾馳,樹木倒退的殘影割裂遙遠的天幕,落日的最后一點余暉照著山尖的雪白,似橘似紅似白似墨藍,像是打翻了調色盤,看著色調混雜,又有著說不出的美感。 夜幕將至,路邊兩側的燈也亮了。 良久,就在安棠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賀言郁卻突然開口。 沉默了近一天,他終于笑了次,“行,那就讓我一個人下地獄?!?/br> 安棠眼皮子一跳,“咱們還在車上,別討論這么恐怖的話題?!?/br> 話落,也就在這時,十字路口右側,也就是安棠那邊,突然從拐彎處橫插了一輛貨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快得叫人措手不及,安棠的瞳孔驟然緊縮,恐懼瘋狂蔓延,像颶風襲卷。 下一秒,安棠由于慣性朝前傾,卻在最后關頭被安全帶拉回去,天旋地轉間,她看到方向陡然發生變化,那輛貨車迎面撞到賀言郁那邊。 絕對力量的碰撞,輪胎擦過油柏路迸濺出火花,他們的車子被掀翻。 玻璃應聲而碎,迸濺的碎片割在皮膚上疼得厲害,但卻遠不及身上被碾碎的痛楚。 殷紅的鮮血滑過臉頰,安棠已經意識模糊,隱隱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恍惚中,有人摸到她的手指。 賀言郁從他那邊出去后,拖著受傷的腿快步繞到安棠這邊,單膝跪地,把人給撈出來。 安棠被他抱起,于血光中,她看到賀言郁的臉上滿是鮮血。 她想,那么矜貴的一個人,如今卻變成這副模樣。 “砰——” 爆破炸裂的聲音震得耳朵嗡嗡作響,他們那輛被撞翻的車已被大火吞沒,炸飛的碎片打在賀言郁的后腦勺,又是一陣鈍痛。 男人步履踉蹌,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他受的傷,可遠比安棠要嚴重。 安棠看到他倒在自己身邊,最后一秒,手摸著過來握著她的指尖,還有心情似笑非笑跟她說。 別怕,沒有危險了。 你還年輕,能活。 第47章 晉江獨家首發 寶和路發生的車禍很快上了新聞,引起外界廣泛關注。賀言郁那邊的車輛撞毀嚴重,連帶著他也受傷慘重。 當他握著她的指尖,說出那番話后闔上眼睛時,安棠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手掐住,有瞬間呼吸不暢。 不知名的恐懼蔓延心頭,她下意識收攏手指,回握。 救護車抵達的時候,安棠被送進車里,隔著朦朧的燈光和夜色,她看到醫護人員用擔架抬著賀言郁去了另一輛車上。 所有人在死神面前都顯得渺小,哪怕賀言郁的命再矜貴,他依舊被送進icu搶救。 安棠因為他最后打轉方向盤,調換位置,雖然還是受了傷,但并不嚴重。 她清醒的躺了半個月,期間很多人都來探望她,有工作上的合作商、曾經共事的劇組同事、書粉管理員、以及各界的朋友。 謝織錦基本每天都來陪護,她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給安棠削水果,“經調查,跟你們撞車的那個大貨車車主,因為疲勞駕駛而產生幻覺,誤把油門當剎車?!?/br> 她慶幸道:“棠棠,得虧你福大命大,沒有出太大的事?!?/br> 聞言,安棠垂眸,盯著手背上的輸液針頭,不是她福大命大,是賀言郁替她遭了罪。 她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問:“織錦,你現在能去幫我打聽一下賀言郁怎么樣了嗎?” “行,你等我啊?!敝x織錦把削好上水果遞給她。 安棠接過,看她起身出門。 過了十幾分鐘,謝織錦回來,她坐在椅子上,說道:“我過去的時候遇到趙子真,他跟我說,這期間賀言郁一直待在icu,情況不太好?!?/br> 謝織錦安慰她:“棠棠,你別擔心,賀言郁的命貴著呢,賀氏瘋狂砸錢也會把他救回來?!?/br> 在病床上休養了近一個月,直到四月初,安棠才能自由行動,大病初愈,她比以前更清瘦,臉色微白,總有股說不出的虛弱,為此,謝織錦每天用各種補湯給她補身子。 四月下旬,賀言郁終于脫離生命危險,從icu轉移到vip病房。 安棠第一次去探望賀言郁的時候,他穿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靜靜的躺在那,闔著眼像是陷入永久的沉睡。 她在那坐了很久,期間醫生來過一次,安棠問他有關賀言郁現在的具體情況。 醫生說:“賀先生的胸腔和腿部以及頭部,分別受到不同層度的撞見和碾壓,現在雖無生命危險,但具體情況如何還得等他醒后才知道?!?/br> 安棠看了賀言郁一眼,從醫生的話里,她敏感的捕捉到關鍵詞。 腿部、碾壓。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醫生,他的腿……?” “前期病人需要坐輪椅,后期積極配合復健是有很大幾率康復的?!?/br> 安棠懸著的心稍微放下。 “那他什么時候能醒?” “這就很難說了,時間短的話半月左右,長的話可能得一兩個月?!?/br> 送走醫生,安棠重新坐在椅子上,就這樣靜靜的盯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為出了這件事,今年仿佛過得格外快,不知不覺就到六月份。 六月中旬,港城已經熱了半個月,外面陽光燦爛,金黃的光透過窗欞照到病床上。 昏迷幾個月的賀言郁,終于醒了。 安棠推門進來,正好看見這副場景。 模樣清雋冷冽的男人穿著病服,睜著眼望向頭頂的天花板。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