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66節
“會撤兵,會議和?!敝芴╂偠ㄗ匀?,悠容淡逸,那般驚險的表演,天子額角竟沒有一滴冷汗,“若是北狄進獻公主議和,那就嫁給瑾兒好了?!?/br> 戚英愕然道:“陛下怎地如此確定?” “——愛妃啊,”周泰大笑,“朕乃天子!” 天意?我意也! · · 【注】 *1:“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出自司馬光《資治通鑒》。 *2:“兵不血刃,遠邇來服”出自《荀子·議兵》。 第50章 【特別篇:白頭偕老】 一地雞毛…… 天啟十一年, 漠北大草原,回亓那王庭。 薄將山笑得沒站穩,索性蹲下去接著笑:“哈哈哈哈哈哈?!?/br> 步練師惱羞成怒, 一拍小彎刀:“你再笑??!” “……不笑了,不笑了,”薄將山擺擺手, 還是沒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步練師怫然大怒:“薄止,我這個秋天都不與你說話?。?!” 步練師怒氣沖沖地走出汗帳,——俄頃又拐了回來, 把特意留給薄將山的嫩羊腿,揣進懷里收走了: 就不給你吃! “爹,”窈窈的馬這才邁過崗哨,聞聲往汗帳方向騎來, “你怎么又去招惹娘?” “你娘分不清馬rou和鹿rou, 被波斯人騙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北⑸礁裢饪鞓返負炱鹦澋? 從烤羊上切下一塊rou來,“——閨女吃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窈窈瞇著眼睛, 面色冷淡:“……” 這老男人的快樂還真簡單。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鷹隼直沖云霄, 羊群漫遍草地,又是一年秋季。 · · 步練師一上年紀, 就格外記仇起來。因為薄將山嘲笑她——嘲笑了一個下午——她被波斯jian商騙錢的事兒, 步練師憤怒地寫進了記仇本里,整整半個月都沒搭理薄將山。 薄將山探過頭來:“媳婦兒?” 步練師面無表情地坐在胡床上,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 近來草原步入深秋,是步練師最忙的時候。在草原上過冬可大有講究, 糧食、布匹、牛羊都要細細盤算,步練師身為回亓那大族母,根本沒心思搭理這男的。 “滾,”步練師抄起玉如意,頂著薄將山眉心,把人叉了出去,“我做正事?!?/br> 薄將山蹭過下巴來:“薇容,薇容?!?/br> 他壓低嗓子喚過來,明目張膽地對人下蠱,聽得步練師心還亂著,腰肢先軟了。 步練師嘖了一聲,倒是沒過多抗拒,皺著眉打著算盤。薄將山得寸進尺,整個人湊了過來,他手指上戴著珊瑚、瑪瑙、翡翠指環,硌得步練師很不舒服:“手拿開!” 薄將山捏了一把:“哎,薇容,你好軟?!?/br> 步練師匪夷所思地看了薄將山一眼:“你是第一次摸我是吧?” 你這人怎么越老越rou麻? 薄將山:“……” 步薇容,你比筷子還要直。 薄將山手不老實,步練師被鬧得不行,放下算盤和他胡鬧到塌上去。 “——咦,”步練師扶住他肩膀,“你曬黑了不少?!?/br> “這漠北哪比上京,簸箕大的日頭,白玉京也要曬成黑玉京了?!北⑸竭駠u道,“薇容莫不是看我年老色衰……” 步練師面無表情地踹了他一腳:“我不做了,你給我下去?!?/br> 薄將山一手攥住了她的腳腕,一手揩著不存在的眼淚:“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br> 步練師一陣惡寒:“……” 要是當年那個薄相國知道,他老了是這般德行,必是上趕著英年早逝! · · 步練師好奇道:“什么聲音?” “嘖,情歌?!北⑸阶鹕砺犃艘粫?,“是只孛乞斤家的小伙子,又去窈窈帳前唱歌了?!?/br> 步練師怒道:“小小年紀,談什么情愛,建功立業去!” 不許早戀??! “——哎,”薄將山重新躺回被里,“能娶到回亓那的公主,也算是一種事業有成啊?!?/br> 步練師看著薄將山。 薄將山拉下臉色來:“薇容,你再提把窈窈嫁去大朔東宮的事,我現在立刻跟你翻臉?!?/br> 步練師執拗道:“……我步家女兒,總得回中原成家的?!?/br> 薄將山霍然起身:“步薇容,穿衣服?!?/br> 步練師愕然道:“你做什么?” 薄將山怒道:“跟你吵架!夜里涼,你把衣服穿上再跟我吵!” 步練師大怒:“我偏不穿??!” · · 折騰了大半夜,薄將山也困了,懷里人動了動,步練師黏黏糊糊道:“相國?” 薄將山幫她把亂發別到耳后去:“薇容,我們不在大朔了?!?/br> “你要回大朔看看么?”薄將山低聲道,“我去給周瑾寫信,我就不回去了,你幫我去看看鈞哥兒?!?/br> 步練師其實睡迷糊了,沒聽見丈夫在說什么。她又轉了個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口中喃喃道: “記得吃羊腿……特意給你留的……別被窈窈叼去了?!?/br> 空聞夜雪,夢枕浮生,人間安寧。 · · 【注】 *1:“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出自白居易《后宮詞》。 第51章 金烏墜 東宮謀逆 距離周泰一人嚇退北狄, 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個時辰。 烏云罩頂,夜幕靡垂。 上京城內,明玉巷, 步府。 “少東家,少東家!”意鵲火急火燎地沖來后院通報,“少東家, 宮里來人傳旨了!” 步練師本在燈下看折子,素黑長發瀉了一頭一肩,此時愕然抬起眼睛來: “宮里?” “對,是宮里的大公公, ”意鵲急道,“說是皇上突然降旨,要少東家趕緊進宮呢!” 這個時辰,周泰召她? 步練師柳眉一皺, 手上朱筆一頓, 在宣紙上滴下一顆墨來, 乍一看像是一滴鮮艷的人血,在步練師的視野里陡地坍弛開去。 珠簾嘩然作響, 侍女陸續進屋,替步練師梳洗更衣。步練師眉頭深鎖, 眼瞳轉動,雖說步練師在行兵打仗上沒什么天賦, 但政/治嗅覺遠遠超于常人,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吊詭。 “意鵲,”步練師沉聲問道,“這位公公,你可面熟?” “……”意鵲眨了眨眼睛, “這,這倒是不認識?!?/br> 步練師心里疑云大起:不認識的公公? 周泰連夜召她進宮,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像是步練師這種進紫宸殿跟進自己老家一樣的股肱重臣,帝王如果半夜批折子批郁悶了,或者干脆是夜里睡不著覺想找人嘮嗑,多半都會傳親近大臣入宮召對。 是以,周泰身邊的大公公,意鵲都是能混個眼熟的。 這會兒局勢特殊,風聲正緊,周泰應該在頭痛國防外交,怎地還叫了個面生的公公,去傳內政大臣步練師? 周泰這會兒還有閑心跟她聊么? “少東家,少東家,”意鵲趕緊反應了過來,知道步練師在擔心什么,“……圣旨可作不了假呀?!?/br> 步練師淡笑一聲,有一些事情的幽微,越靠近權力中心就越清楚。比如說步練師自個兒,她坐在中書省第一把手的位置上,就有能耐去捏個假圣旨出來——只不過假傳圣旨,乃夷九族的大罪過,步練師不會去做而已。 然而抗旨不遵,也是謀逆大罪。 老嬤嬤奉上一奩釵環,請示步練師想要戴哪一個。 步練師沉吟片刻,隨即吩咐道: “當年薄止送我的朝鳳釵在何處?就要那一支?!?/br> 老嬤嬤小聲提醒道:“少東家,那是故人舊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