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開國皇帝的獨女 第304節
這話蕭寧認同。當年的程永宜縱然年幼,然天下大亂,就是蕭諶和蕭寧都覺得他太小,不適合上戰場,自當多養幾年,長大些再說上戰場的事。 卻是程永宜自己爭取來的,拿命去爭,證明給蕭諶和蕭寧看,他縱然年幼,他已經可以上戰場。 可如今天下已然太平,就算是孔義想向程永宜學習,如他一般拿命去爭一爭,并不代表他可以爭得了! “然也?!笔拰庂澰S,一年多不見,程永宜顯得沉穩了許多,正好是變聲期,聲音聽來如同被掐了嗓子的鴨子! “殿下,雖說亂世出英雄,今天下太平了,也不代表沒有機會再出英雄。邊境尚未寧?!笨琢x不傻,馬上聽出程永宜話中之意,他可就是不服了! 蕭寧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此言雖不虛,然今天太平安樂,你想跟程將軍一般,無此機會。長你兩歲,占了這兩歲的便宜,占了就是占了,你縱然是再悔再惱亦無用?!?/br> 孔義哪能就這么認了,立刻往前邁了一步,“從前爭不得,如今我明明可以爭,我為何不爭。殿下讓他聽事兒,我也要聽。否則豈不是一直都有這兩年的距離在,叫我一生都邁不過?” 這話亦是在理,過去的日子他們是沒有辦法改變,更不可能同步不錯;現在的日子怎么過,如何才能如他所愿,叫蕭寧不能區別的對待,就是孔義必須要爭取的事。 不爭,孔義就得乖乖的走人;爭了,他就可以留下。 蕭寧打量的目光落在孔義的身上,言之有理的話,不好否認。 “那就留下吧。你這身衣裳?”蕭寧掛心孔義這一身衣裳的,更怕人著涼。 “快干了?!鄙率拰幉恍?,孔義連忙揮了揮手,“殿下瞧,真快干了。我身體好,就泡那么一會兒,出不了什么事,殿下只管放心!” 蕭三娘看得出來,蕭寧對孔義十分縱容。且在孔義的面前,蕭寧難得帶了幾分孩子氣,雖說是挺欺負人孔義的,這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坐下吧。家中表兄是個鬧騰的,初出茅廬,禮數難免不周全,望先生勿怪?!笔拰帉τ诳琢x這么一而再,再而三折騰,朝周屈賠禮。 蕭三娘微微一僵,側頭一看孔義完全無壓力的跽坐著,壓根不覺得蕭寧代為賠禮是有什么不對的事。 他知道自己是表兄嗎?貨真價實的表兄? “能得殿下相護,是他的幸事?!敝芮锌系氐纴?,蕭寧能護著一人,那是他的幸事,旁人求亦求不來。且蕭寧能掛心孔義的身體,一再提起,可見是個心系且有心的人。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將視線落在孔義的身上,然對方毫無所覺,這還能怎么樣? 算了,周屈也只是適應了這表妹出面代表哥賠罪的事兒。 “先生請用茶?!焙迷诓柙缇蜕蟻砹?,蕭寧請之。 周屈端起茶喝了一口,入口香甜,卻是他從未喝過的味道。 “周先生與七娘是同宗同族?”蕭寧終于有機會細問,等著對面的人回答。 “論起輩分,屈叔叔是妾的堂叔?!敝芷吣锎鸀榛卮?,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引人深思。 周屈抬頭與蕭寧對視,“這些年我能活著,有賴七娘相助?!?/br> 更叫蕭寧意外的是,在蕭寧的面前,周屈并不在意提起周七娘所做的一切。 這些恩情,終此一生周屈都忘不掉。踏上成功之路,他亦不認為那需要忘記曾經的一切。 蕭寧并無意追究太多,于此時立身朝周屈拱手相請道:“愿聞先生高見?!?/br> 周七娘薦之周屈,道周屈有馭胡之策,蕭寧心下明了將來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事,如今她已然防范其中,若是旁人有辦法能絕后患,豈能不聽之。 “殿下愿意聽之,在下且論之?!敝芮悦髁?。這是周七娘為他爭來的一個機會,若是能把握好這個機會,必能平步青云。 各人之道,未必相同,周屈內心是期待的,亦知凡事不能強求。 “胡人犯北境多年,大興幾百年來一直深受其擾,百姓深受其害。胡人分裂,當年也有大興朝那位范胡將軍之功,若不是他以離間計,挑起胡人相爭,這些年來胡人內部爭斗不休,今日之北境,會比現在更難上十倍百倍?!敝芮榔疬^往,蕭寧亦明了,畢竟離間之計,蕭寧何嘗不是用得得心應手。 周屈見蕭寧聽得認真,對大興朝的那一段歷史怕是也了如指掌的。 “依在下所見,以武力戰胡人,胡人之強大,比之我大昌新建,百廢待興,多年戰亂,百姓難以休養生息,苦之久矣,非長遠之計?!敝芮烂鞔蟛那闆r,說來說去亦是一句話,希望大昌不要妄動兵戈。 蕭寧意示周屈繼續說下去,重頭戲在后頭,現在才剛開始! 周屈正色以對,“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大昌縱無起兵之心,胡人卻不然。多年來一直都是胡人對中原之地虎視眈眈,幾次三番欲南下,多年來北境得安,不知多少將士戰死沙場。 “我朝愿意休養生息,不與胡人動兵,但若胡人得以休養生息,緩回一口氣,其必興兵南下。 “早前殿下擒拿住了西胡的汗王又縱之,不過是想讓西胡爭權奪利,不得安寧,自然也就沒有心思考慮如何興兵南下?!?/br> 蕭寧當實確實有那么一個打算,事實至今亦證明,蕭寧這個主意不錯,挺有用的。 周屈再一次正色,“然殿下亦明了,此計不過為大昌拖得三年五載的時間,西胡定會分出勝負,而勝的那個人,殿下亦明了,那會是大昌的心腹大患。是以,蕭寧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舉兵與胡人對抗?!?/br> “不錯,這是下策。卻不得不備之?!睉鹗虏粫驗樗麄儾幌氪?,不樂意再起戰事而能夠停止。 人的野心永遠都驅使著人發起戰爭,爭權奪利,亦或是為美色榮華而戰。 蕭寧愿意止兵,卻也明了,若想讓這個國家真正安樂太平,她手里更要握著最強悍的軍隊。那不僅僅是大昌立足于世的根本,還是蕭寧立足于世的根本。 “殿下仁慈之心,天下百姓皆感激涕零?!敝芮鹕砼c蕭寧行以大禮,看得出來蕭寧無意挑起戰事,比起行軍打仗的事,她更樂意與民休息。 “先生行此大禮,倒是叫我甚為愧疚。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豈敢受先生如此大禮?!笔拰幭胱屵@個天下好,也愿意傾盡所有達到這個目的,這一切不單純是為了這個天下,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想要造就的世道,若要如愿以償,就須得要這天下太平,若想天下太平,便當以民為重。 周屈眼中流露出了驚奇,為蕭寧的仁厚,亦為蕭寧的理智。 上位者最忌的就是不知道何當為之,亦不知何當不為之。 蕭家輕易得了天下,多少人都在觀望,亦是想知道,最后的蕭家能不能坐穩這個天下江山。 周屈原本也有些拿不準,可這一刻,他堅定,蕭家必能在這世道中站穩腳,無人能夠撼動。 “以夷制夷?!敝芮侣端闹兴玫目梢誀恐坪说霓k法。 “西胡之地皆有不少小國,他們各自為政,連我大昌這泱泱大國都無法避免西胡進犯,更何況他國。既如此,我們何不聯夷制夷?!敝芮@得有些激動地開口。 蕭寧瞬間悟了,這個辦法可行。 但要做到這一點,更需要有一個膽識過人的人離開大昌,走向世界。 “先生能細說否?”蕭寧想聽得更仔細一些,只為了解周屈的肚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實貨。 周屈即請之,“殿下手中可有輿圖?” 蕭寧一笑,目光落在程永宜的身上,只一個眼神,程永宜立刻自懷中掏出一張圖,攤放在地。 這上面不僅有天下九州的標記,還有沿路各國。程永宜與之請之,“先生請?!?/br> 說著目光更是落在蕭寧的身上。周屈已然起身走來,就站在輿圖前,指著雍州的位置,在那之上的北境,那一片地方都寫著西胡與東胡。 “殿下知道,胡人所占據的土地有多少嗎?”周屈于此時問出這個問題,亦是想知道,蕭寧對天下時勢了解多少。 “僅一個西胡,其所占據的土地便比我大昌要多得多?!笔拰幉回撝芮?,對于敵人,蕭寧所知不少。但也僅僅是如此而已。 “然胡人居無定所,想尋他們的汗帳所在,并不容易?!笔拰幰鄡H是說一句實話。 “自古以來無人做到的事,殿下做到了?!笔聦崝[在眼前,并不是周屈有意拍蕭寧的馬屁。蕭寧笑了笑,“周先生,不是每一回我們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br> 當時的蕭寧能尋到西胡汗王營帳,并不代表每一回蕭寧都認為她可以。 “我們不能,亦能借旁人之力,叫旁人助我們一臂之力?!敝芮@回了一開始他提出的主意,且讓蕭寧細細想來,這個主意可行不可行。 “以夷制夷,合夷制夷?!笔拰幖戎芮我?。 周屈立刻與蕭寧說起,“正是。我國既臨于胡人,胡人處必也有無數的他國之人。我們不妨繞著西胡的周圍轉一轉,了解究竟除了西胡外有多少國,他們能否與我們聯盟?!?/br> 對世界所知太少,也局限了他們的想像。 “聞殿下立鴻臚寺,道將來必有萬邦來朝。殿下亦明了,國外有國,我大昌雖在,并不是獨一無二?!?/br> 周屈亦是一通百通的人,觀蕭寧行事,便明了蕭寧看到的從來不僅是眼前,而是更長遠的未來。 正是因為如此,他有機會出現在蕭寧的面前,能同蕭寧一起為這個剛建起的大昌朝做些事,他滿懷希望。 “不錯,我是有此意??芍两駷橹?,沒有人愿意走出去,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蕭寧懂周屈的意思??墒且粋€外交官,更是要開拓古今的外交官,哪里是好找的。 想想絲綢之路是怎么開拓出來的,由此而始,萬邦來朝。但這過程又是何等的艱辛? 就這交通不便,動不動都有可能水土不服死人的環境,走出去,能不能再回來,誰敢保證? 是以,若沒有視死如歸的勇氣,還有過人的膽識,蕭寧能隨便讓人去嗎? “在下愿往?!敝芮闶莵碜运]的,只要有人支持他做,他便為大昌走出一條完全不同于往的路。 蕭寧還沒來得及開口,程永宜竟然也道:“殿下,末將愿同往?!?/br> 周屈也就算了,這可不是一時興起的人,能來找蕭寧定是想好的。程永宜知道這其中的意義?瞎湊熱鬧來的? “望殿下成全?!敝芮胝堉?,不想一個程永宜更快! 周屈拿眼瞅了這一位好幾眼,不難看出他的驚愣。 蕭寧顯然亦是如此,一開始不打算細問的人,這一刻蕭寧也忍不住了,且問:“你知此舉何意?” “開通天下之路,合他國之民,共計胡人,令其不可再犯大昌?!背逃酪怂粏〉穆曇魠s分外的吐字清晰,鄭重與蕭寧作一揖,證明他并不是一時興起才提出的,他知道要做什么。 “周先生相貌奇特,亦為人所銘記。遠行若為人記下相貌,對大昌而言并不是好事。且此行兇險萬分,亦需要兵馬同行,末將與殿下自請,望殿下成全?!背逃酪朔治銮闆r而來,周屈對于程永宜算是隱晦地提起他的相貌一事,亦淡然處之。 人之相貌非他所能決定,但他可以讓天下人看到他的本事,知他的能力與他的相貌并無太大的干系。 程永宜分析得不錯,他這一張臉太特別,定能叫人印象深刻,若是踏入他國之境,為他人所記下這張臉,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周屈并不精通武藝,保護自己都成問題。遠行可是要穿過胡人之地的,這種情況下如何行事就值得討論了。 蕭寧頗是驚訝,“遠行在外,不通語言,甚至此行兇險萬分,或許終此一生你們都未必能回得來,你依然要去嗎?” 和周屈不同,周屈打從考慮到這個問題開始,便知道他所面臨的究竟是什么樣的環境;程永宜不一樣。年輕的少年,他甚至不知道將要面臨的究竟是什么。是憑一口氣支撐到現在,亦或是經過深思熟慮,蕭寧亦想知道。 “殿下莫不是忘了,末將原不過是一個乞丐出生。若沒有陛下和殿下教導,絕無末將今日。末將定為陛下和殿下,走出一條路,從此叫天下無人再敢犯我大昌?!背逃酪嗣髁耸拰幵捴泻我?,亦清楚的知道,在蕭寧的心里,究竟這條開拓通于他國的路有多重要。 不僅僅是眼前,更是影響后世! 程永宜想,他要為他們父女走出這條路。必讓大昌的天下如他們父女所愿,太平安樂,無人敢犯! 蕭寧再一次望著程永宜,有些意外! 她還當程永宜是當年跟在她身邊,聽她講史書,講謀略,講兵法的那個人,卻不知他經過一年年的歷練,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一無所知,更不能明白蕭寧理想的那個人。 “望殿下準許?!背逃酪藨┱?,神色凝重,絕無半分玩笑之意。 “此事非我一人可決定?!边@可是大事,蕭寧縱然再有打算,亦不代表她可以一人做決定。 程永宜抬眼看了蕭寧,若是蕭寧點頭,陳明其中的利害,朝廷上,蕭諶能不同意此事? 為長遠而謀劃,非爭一朝一夕,更不是為了戰爭而謀。恰恰相反,他們要的是不戰。 戰事不休,朝廷動亂,百姓不寧,令百姓朝不保夕,性命垂危,這是小事? 蕭寧和蕭諶這對父女,滿心念的都是這天下能太平,百姓可以安居樂業。程永宜見過太多的動亂,亦見過太多的爭奪,他明了太平有多難。 “唯?!背逃酪瞬辉僬f話,總歸為長遠謀劃,蕭寧會心動,或許,在蕭寧的心中,她早有此念。不過無此類之人,一直按捺不住,不動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