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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到他這個觀點的時候,我忍不住搖頭,玩笑說:“也就是說,演技派需要激起大眾的‘同情心’嗎?” “雖然這么說有點奇怪,但是事實的確如此?!苯「缯f,“如果你低調、人品好、演技佳,那么很遺憾,他們就只有在特定的時候才會想起你,可你出事的時候他們也愿意幫你?!?/br> “演員不正該這樣嗎?!蔽艺f,“我的角色應該比我自己更鮮活,所以人們只會在特定的時候想起我?!?/br> 我不好說自己在圈子里的目標是什么,無非是公司需要我如何,我就盡力如何。但既然演員是當下的工作,還擁有了支持自己粉絲,自然要做好本職的事。 所以我曾花時間深入了解過演員這個職業,不僅僅只是演技方面,還有當下大環境和從前的不同。 表演是一門藝術,我需要了解和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健哥說:“那是以前?!?/br> 我笑:“未必不是未來?!?/br> 好的、壞的總要輪過一遍,然后才有可能回到原點。 健哥愣了一瞬,然后笑出來:“你說得對,未必不是未來,未必不是我們?!彼聪蛭?,“何枝,我越來越覺得,只要給你時間,你一定會靠實力紅遍大江南北?!?/br> 我搖首,不置可否。 只要有時間。 是啊,只要有時間。 大學時候的專業課導師說我日后一定會在科研這方面做出杰出貢獻,讓我繼續不要放棄深造,研究往往十年乃至幾十年磨一劍,我向往卻無法埋頭其中。工作后,上司不止一次說何枝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量,再給他幾年,恐怕我們都得叫他何總。 現在,健哥又說只要給你時間。 只要有時間。 所有人都談“時間”,都說“只要”,反反復復不知疲倦。我分明并不是個沒耐心的人,可從前到現在,我一直都欠缺那一點時間。 總有無奈推著我,在我剛清理好腳下一片荊草叢,還未來得及歇息的時候,又強硬地讓我沖向新的荊棘叢林。 不能回頭。 我只好妥協。 這世界上多的是茍活的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要先好好活著,后來還要讓母親也好好活著。 如今兩年時光匆匆流過,健哥又說起了時間。 他泡了一杯茶,盯著茶杯上蒸騰又彌散的霧氣,深深嘆息說:“你本來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你不是為了資源和蔚總在一起的,所以更要早點斬斷牽連。大人物都沒有真心,你是我帶過最真誠、最有潛力的演員,是老天追著賞飯吃的人。只要給你時間,你能拿到的成就遠不止我們計劃的那些,我不忍心看你的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br> 說完,他停了幾秒,又用極度嘆惋的語氣強調了一遍—— “太不值得?!?/br> 我卻不認同他的說法。 “剛踏入這個圈子的時候,我運氣好,靠小成本網劇讓小部分人記住了我。但娛樂圈多是曇花一現的人,我這兩三年之所以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離不開公司和蔚先生的幫助。事到如今認真算起來,仍舊是我虧欠蔚先生更多,不能僅因為我處在相對弱勢的位置,就說不值得的是我?!?/br> 就像萬物質量守恒,人情也該守恒,我只想還清虧欠,不覺不值得。 “何枝,你太清醒了?!苯「缟钌钅曃?,“這不一定是好事?!?/br> 我說:“我心里有數?!?/br> 本以為話題到此就該結束了,沒想到健哥吞吞吐吐半晌,最后又說了一句—— “既然心里有數,那你不受傷就行?!?/br> “嗯?!蔽艺Z氣安慰,“我明白?!?/br> 健哥所擔心的事情,其實并不在我的顧慮之內。 一來,蔚先生是個很好的金主,如果我們分開,想必會是相對體面的好聚好散;二來,我素來習慣了人生中的種種變化,無論蔚先生是來是走,都只是我隨緣翻看的書稿中的一頁。 翻到了便仔細閱讀,若是翻過去后再見不到相關的筆觸,那就讓它坦然過去。 僅此而已。 健哥總是憂心不已,將蔚先生和我的關系終結看作一道坎——一道會傷了我坎,或許是因為他在這個圈子里看過許多假戲真做、痛徹心扉的故事。然而他所說的“受傷”,都建立在我對蔚先生有感情的前提下。 但我始終無比清楚—— 自己不能對蔚先生動心思。 不能動的心思,是傷不了人的。 理論上是這樣。 ———— 先前和張導討論片酬和投資的時候,小戴不便在現場,就先離開了房間去忙其他事??斓较掳嗟臅r候,她才回來,懷里抱著一疊資料,是我之前拜托她幫忙整理的張導電影的相關資料。 北方的冬季干燥、冰寒、白日短,天色這時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通過試鏡還是上午的事,現在眼看著臨近傍晚,小戴卻仍是紅光滿面,甚至在走動間暈暈乎乎撞了好幾次桌角。 我無奈,讓她先別急著工作,坐下好好平復心情,免得再磕著碰著。 健哥好笑地問:“小戴你怎么回事,現在還能直立行走嗎,別是退化了吧?” “能呀,怎么不能?!”小戴激動地說,“我現在可精神了,能繞著cao場跑十圈!” 健哥便逗她:“好,很有精神,那你現在去跑。也不用繞cao場了,就公司樓下那籃球場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