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自習一般會被英語老師占用聽聽力, 午睡一會兒，下午又是連著四節課，還有一個晚自習。

    等放學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

    下午氣勢騰騰, 將水泥地面炙烤得冒煙的毒辣太陽搖身一變, 成了遠處天邊小小的，不斷往下墜的一個咸鴨蛋。

    上了一整天課，大家都挺疲憊的, 沒什么力氣說話，偌大的校園比平時要安靜許多。

    快走到校門口, 蔣詩詩和紀因遠遠地看見公示墻那兒，后腦勺有點禿的教導主任正拿著把小刷子，將一張新鮮出爐的大紅喜報貼在上面。

    “肯定是上屆高三的一本率統計出來了，我們也過去看看吧?！笔Y詩詩拉著紀因的手往那兒走。

    教導主任貼完, 手伸在紅色喜報上撫了撫，將其弄得很平整了才滿意。

    一回頭，見到自己身后站著的幾個學生。

    他臉上的喜色還沒收住，趁機鼓勵道：“上一屆都考得不錯，你們看看，咱們學校一本和重本率這次多高??！你們現在好好努力，也一定都能考取理想大學！不要怕辛苦，不苦不累，高三無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說完拎著刷子施施然人走了，留下空氣里滿滿的雞湯味。

    圍觀同學：“……”

    紀因仰著頭，自上往下看，目光從重本率，一本率，二本率上很快地掠過。

    然后那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熱烈祝賀以下同學在高考中取得優異成績。

    理科：段昂，643分。

    后面還有別的名字，紀因卻不看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只盯在這兩個字上。

    她其實已經知道了他的成績，今天起床，一開手機，他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完整的截圖，每一科分數她都看見了。

    可現在，他的名字，分數，端端正正地出現在紅榜上。還是第一名，

    真的很厲害啊。

    別的同學也看到了排在理科第一的段昂，紛紛議論起來。

    “我天，這次理科第一竟然是段昂！”

    “這他媽是現實版校霸學渣逆襲記??！這不比看升級流小說還燃還爽哈哈哈?！?/br>
    “小聲逼逼一句，段昂其實不算真正的學渣，我舅媽是他們那屆的物理老師，我聽說我舅媽說，高一時他物理賊好的，參加物理競賽還拿過一等獎呢?！?/br>
    “啥?。?？？？我剛進一中就聽過他的名聲，明明大家都說他打架逃課，還回回成績吊尾車??！”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br>
    “哇，原來這就是做學霸的快樂，想玩的時候肆無忌憚地玩，等玩夠了輕輕松松考個第一震驚所有人！”

    紀因聽到“輕輕松松”這四個字，心里泛起不太舒服的感覺。

    但因為這幾個男生都不認識，她抿了抿唇，忍住沒有出聲反駁。

    她知道他高三那一整年學得有多不輕松。

    熬到凌晨眼通紅，密密麻麻的筆記寫了幾大本，還有那些做完的試卷習題冊，摞起來快有一個桌子高了。

    之前她學得還算扎實，現在高強度的暑假補課下都感覺有些辛苦，何況他當時還連帶著要把之前落下的知識點重新學起來。

    走出校園，紀因和蔣詩詩揮手說了再見。

    向前走了幾步，她心里似被什么勾住，想了想，轉身又往學校走。

    重新站到公示欄前，周圍沒有別的人了，遠處的云被晚霞染成好看的粉紫色。

    她從褲兜里摸出手機。

    點進照相機，對準那張大紅的喜報，閃光燈亮了亮。

    他的名字和榮譽，定格在剛拍好的照片里。

    永遠都不會褪色和消失。

    她掌心捏著手機，唇角忍不住向上翹起，露出一個笑。

    他在變得越來越好，她一定也會的。

    -

    c大規定的報道時間是九月一號，段昂挑了個二十七號下午五點的高鐵。

    因為二十七號是星期天，紀因現在只有這個時候休息。

    —我到你家樓下了。

    他站在出租車前，低頭打下這幾個字，確認發送。

    間隔不到兩秒，紀因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下。

    她放下筆，拿起一看，回了個“我馬上下來”，抓起鑰匙和手機噔噔蹬幾下到玄關處換鞋。

    九月秋老虎，太陽還有些曬人，紀因拉開單元樓前的防盜門，就看見站在出租前的段昂。

    她幾步小跑過去，他拉開車門，兩人一起坐了上去。

    這一整個暑假紀因差不多都在補課中度過，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更別提出去玩了。

    算起來他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而且因為她很忙，微信也聊得少。

    坐上車之后，紀因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迫不及待問他：“你們什么時候開始軍訓，軍訓多少天呀？”

    段昂收到錄取通知書后沒幾天就被拉進了計算機1班的班級群。

    新同學在群里聊得熱火朝天，還經常有爆照什么的，他平時一般不太看那個群，只有在輔導員發消息艾特全員時，點進去瞅兩眼。

    他想了想，回答：“五號開始軍訓，應該要軍訓半個月?！?/br>
    “那你上你們學校論壇看了沒呀，有沒有問過學長學姐那邊的宿舍是一般是幾人間，有沒有空調和獨立的衛??？”她興致勃勃地問。

    “還沒，等我過去看了再告訴你?！?/br>
    “好呀?！奔o因笑著點點頭，她一年后也是要考c大的，提前知道有個心理準備也好。

    一路上說了許多話，大多是紀因問，他回答，段昂有些好笑，感覺他去上大學，小姑娘比他還要興奮開心。

    出租開到了高鐵站。

    段昂拉開后備箱，拎出自己的黑色行李箱，并不大，看著像是三五天的短途旅行，一點兒都不像是要去另一個城市讀書的樣子。

    紀因不免驚訝：“你帶的東西好少呀?！?/br>
    “就帶了電腦和幾件衣服，其他的到那邊再買?！?/br>
    兩人去了高鐵站旁的一家麥當勞，人很多，剛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一道帶著驚喜的女生聲音從身后響起。

    “欸，段昂??！”

    紀因轉過頭，遠遠地看見一個長卷發，身材高挑的女生笑著朝他們這邊走來。

    等走近了，她看清女生的樣子，長得很漂亮，打扮得也很精致潮流。

    臉上畫了淡妝，紅色緊身針織短袖，搭配著黑色超短褲，一副墨鏡掛在身前。

    一雙腿纖細又長，腳上穿著黑色粗跟涼鞋，露出的腳趾頭涂著鮮艷的紅指甲油。

    女生也是走過來才留意到紀因的存在，愣了愣，目光先落在紀因臉上，接著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

    然后才看向段昂，笑著問：“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了。你也是坐高鐵要去大學報道，你念的是哪個大學??？”

    段昂看著這女生的臉，印象實在很模糊，但他記性好，想了會兒才記起她是誰。

    “c大?！彼喍檀?。

    女生聞言，臉上露出一個驚喜又燦爛的笑容：“真是太巧了，我大學也是c大，我念的是英語專業?！?/br>
    段昂沒有和她寒暄的興致，說了句我去點餐了，低頭問了紀因想要什么，便徑直走到前臺那兒。

    女生有點訕訕，又看了看紀因，才轉身走動自己爸媽那桌。

    沒幾分鐘，段昂端著餐盤回來，在她面前坐下。

    紀因打開薯條盒子，撕開番茄醬擠上去，拿起一根蘸著吃。

    “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呀？”她咬了一口，沒忍住問。

    “高一我們班上的，叫什么記不清了，上學期讀完轉學了?！?/br>
    看那女生剛剛看自己的眼神和對段昂笑的樣子，紀因就能感覺出她應該是對他有意思的。

    并且她對自己還有敵意。

    說實話，紀因心里有一點點不舒服。

    不過段昂連她的名字都記不起，那就沒必要再多計較糾結了。

    吃完了，離發車還有半個小時，紀因去了一趟衛生間，手放到把手上，剛要推門出來，就聽見外面一個女生在講電話。

    那聲音很激動，仔細聽還有幾分耳熟。

    “啊啊啊啊我和你說！我在高鐵站這兒碰到段昂了，就我上次給你看照片，你說長得特帥的那男生！”

    “我從高一就喜歡他了，沒想到還這么久了還能碰上，更巧的是他也念的是c大，你說這多巧啊，是不是上天在給我牽的紅線！”

    “他是一個人去報道的，啊不對，他身邊還有個女生?！?/br>
    “我沒有問他們什么關系，但那女生明顯不可能是他女朋友啊。長得倒是還行，挺漂亮的，可穿著打扮得也太小學生了，一看就是只知道學習的乖學生，帶出去玩都會嫌沒勁?！?/br>
    “而且她長得好矮，站在段昂旁邊像他meimei一樣，兩人在一起看著一點都不般配?！?/br>
    紀因推開門，走到洗手池前，手伸出去，自動感應了幾秒，嘩嘩嘩的流出來。

    女生見到了她，臉上露出一瞬的尷尬，很快又收住，握著手機對電話那頭的人講：“那個，我還有點事，先掛了呀?！?/br>
    手機裝進挎著的小包里，她從里面拿出一支漿果色的唇釉，對著鏡子若無其事地順著唇線描。

    紀因洗完手，轉頭看向那女生。

    她是很高，目測快一米七五了，那雙腿像走t臺的模特一樣，又細又長。

    可是身高這回事是天生的，怎么都不該成為嘲笑別人或者被嘲笑的理由。

    “我一年之后也會考c大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