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女將穿進現代小說后[快穿]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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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夏不敢抬頭了。 風紅纓拍拍唐初夏的手,唐初夏斜看過來,風紅纓微微搖頭。 意思是那事先別說。 錢萍背過身去找東西,從身后高大的書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大相冊。 相冊一直擱置在柜頂沒動,上面鋪了層薄灰。 錢萍撣了撣灰,翻開相冊給風紅纓看。 入目的是一張面上刻滿皺紋的老奶奶。 老奶奶耄耋之年,此刻笑看著鏡頭,咧開的嘴里看不到半顆牙,只漏出淡紅色的牙床。 往后翻,是一群年紀相仿的慈祥老人們在黃土堆砌的矮門前排排坐。 老舊的土屋,舊時代的人兒,就連身上穿著的衣裳都是上個世紀的藍色褂子…… 風紅纓手摩挲在照片上,這樣的衣裳她也穿過。 在她的記憶中,她曾有過半年的知青生活…… 錢萍在合照上點了點,話語染上了回憶的氣息。 “這些是九年前我帶藝術團的人去外邊采風拍的?!?/br> 一說往事,錢萍的話匣子就關不上了。 “……村子里的年輕人都跑出去打工,我們過去的時候,村子里只要老人和留守兒童,你們無法想象,整個村子就一臺電視機……” “風一刮,接收信號的鍋立馬就歪了,唯一的一個臺都看不到咯……為了打發時間,他們就湊在一塊唱戲,你唱一句,我唱一句,老人們嗓子都唱啞了,但每天下午還是會準時的在大榕樹下集合?!?/br> “她們中大部分都不識字,卻會唱戲,但唱得戲路窄,來來回回就那一出戲?!?/br> “我們藝術團過去后,在那呆了小半個月,教會了她們幾出戲,這些照片是他們唱給我們聽后拍下來的……” 錢萍翻到最后一張。 是一個簡陋的戲臺子,戲臺上有穿著戲服的前輩子,老人們坐在前邊,照相時,好幾個老人都不約而同的回頭去看錢萍等人身上的戲服。 眼中有羨慕,有不舍,有懷念…… 錢萍他們一走,他們又要恢復從前的寂寥生活,常年如一日,反反復復地哼唱的那幾出戲詞。 唱給自己聽,唱給眼花耳聾的老伴聽…… 看完相冊,錢萍道:“我們藝術團和村子有十年的約定,明年就是奔赴十年之約的時日,我和系里商量了,預備著明年暑假的時候,繼續由我帶隊,小風和小唐呢,我想把你倆也帶上?!?/br> 錢萍問:“肯去嗎?” 風紅纓和唐初夏相視一眼,齊齊點頭。 “當然!” 錢萍笑了笑:“慰問孤寡老人是藝術團的公益活動,我事先說明,雖然是暑假工,但可沒一分錢拿哦?!?/br> 風紅纓也笑了:“公益演出談錢就俗了……” 唐初夏跟著笑:“對?!?/br> 錢萍打趣:“我可是聽說了啊,小風你藏得夠深,北京五套房……” 這話一出,風紅纓羞赧捂臉。 得,這個世界是繞不出五套房的梗了。 辦公室里其樂融融,說說笑笑間,風紅纓鼓起勇氣,道:“老師,明天三校聯誼上,我們班計劃不綁蹺?!?/br> 正在喝水的錢萍猛地嗆口,坐立不安的唐初夏站了起來。 “錢老師,要改戲的人其實是我,明天上臺,我打算不綁蹺……” 錢萍放下茶杯,揪出幾張紙擦拭,目光略過唐初夏的臉,最后停在風紅纓身上。 “說吧,為什么突然要改?” 聲音里沒了剛才的喜悅,但也談不上生氣,就是很平淡的語氣。 唐初夏:“老師,綁蹺上臺的確是咱們京劇行業的亮點,內行的人也許好這口,外行的人見了,雖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只要見了,都會贊咱們功底了得……” 畢竟解放后小腳女人越來越少,臺上的唱戲之人踩著蹺行動自如,于外人而言,新奇,震驚,胸腔中油然而發對表演者技藝精湛的贊美之情。 可這樣真的好嗎? 蹺功的的確確是戲曲出色的技巧之一。 想要在臺上給戲迷們呈現出美感,表演者需要深厚的功底,誠如唐初夏從小就開始練這門功,每每下了臺,一雙腳都紅腫得不成樣。 唱旦角的標配是每天都需要將雙腳牢牢地綁在蹺鞋上,背貼著墻。 就這樣站著,站到全身上下都酸疼。 來辦公室的路上,唐初夏對風紅纓說:“我五六歲就開始練踩蹺,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童年無時無刻不是在哭?!?/br> “別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在院子里玩,我哭得像個淚人,不怕你笑話,就因為練蹺功,我至今還跟我爸鬧著別扭?!?/br> “小時候不懂事,受不了蹺功的折磨時,我就在日記本里發泄,罵我爸虐待我,恨我媽逼我學戲,我恨身邊所有人,老師,同學,朋友,我一度想著長大后就不用承受這份痛苦了,可——” 說到這,鮮少情緒波動的唐初夏嗚咽抽泣。 “可他們都在笑哇,他們在鼓掌,喝彩,夸我戲功絕贊……臺上的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笑……紅纓,他們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臺上那短短幾分鐘的蹺功,他們不知道一個小女孩為此沒了快樂的童年……” 說到最后,唐初夏趴在風紅纓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撕心裂肺的無助模樣惹得不少路過的同學駐足。 這種感覺風紅纓深有體會。 在《京腔十三絕》視頻中,她用小英紅的身體跟著花旦師父連喜學了十一年的踩蹺。 十一年,四千多個日日夜夜,她每天醒來不是睜眼,而是渾渾噩噩的起身踩上蹺板面對墻壁而站。 一站就是一個時辰,酷暑寒冬日日如此。 細胳膊細腿的小英紅疼得雙腿麻木無感,師父連喜依然不松口讓她下來。 直到她多次酸麻暈倒之后,師父才準她從蹺板上面下來。 下來時,雙腿宛若灌了鉛,行走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烈刃之上。 縱是多年習武的風紅纓都不得不呸一聲蹺功到底是何等沒人性的訓練。 小英紅比唐初夏慘。 女子不纏足而去練蹺功的戲子少之又少,在戲班里,小英紅要一邊承受來自師兄們的嘲笑,一邊扛著練蹺功的痛苦。 等她能穩當的踩著高蹺不倒時,師父就拿著細細的竹篾棍子在后邊守著,十一年里,打斷的棍子能塞滿好幾間柴房。 拿著棍子逼著她踩蹺行走,平地,泥濘的水中,堆碼高高磚塊的凹凸之地…… 她都替小英紅走過。 又過了些時日,師父在院中拉起繩子,接下來,她要踩蹺立在麻繩上。 她不記得從高空跌落了多少次,當站在上面的時間由一炷香功夫漸漸變成兩炷香,三炷香時…… 就像唐初夏說的,站在屋檐下的師父笑了。 汗如雨注的她沒笑,藏在身體深處的小英紅也沒笑。 在這之后,還有更難熬的時光等著她和小英紅。 “耗蹺?!?/br> 唐初夏吸吸鼻子,仰頭望著天。 “耗蹺的時候,我爸狠心的在我膝蓋后方繩子上插了無數削尖的毛衣針,我疼得受不了就會彎腿,一彎毛衣針就會扎rou……” “最狠的那一次,我記得我支撐不住倒了下去,重力之下,好幾根毛衣針險些貫穿了我的膝蓋骨……” 風紅纓揩掉唐初夏臉上的淚水,摸著女孩柔軟的頭發,輕聲說:“沒事了,以后咱們都不踩蹺……” - 來辦公室前,唐初夏平復了很長的心情。 現在將想說的要求說了出來,唐初夏感覺心里好受了很多。 錢萍皺眉:“綁蹺有一個另類說法,叫東方芭蕾,小夏,這是戲曲寶貴的藝術表現形式,我是過來人,當然知道練蹺功很辛苦,但這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你說改掉就改掉,那咱們再嚷著傳承國粹不就成了笑話?” 唐初夏怔了下。 錢萍繼續道:“百年京劇,蹺功‘踩寸子’之所以能流傳下來,那是因為有觀眾捧場,既然大家愛看,那就是規矩、是傳統,前輩們都挨過來了,難道你們這些小年輕就受不了?” 風紅纓搖頭:“老師,繼承傳統固然重要,但得推敲著去繼承,一味盲從,京劇這條路遲早會阻塞封閉?!?/br> 錢萍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唐初夏:“現在很多年輕人不愿意學京劇,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人是因為懼怕蹺功?!?/br> 錢萍沉聲:“京劇之所以能成國粹,正是因為它門檻高,一點苦都吃不得,我看這種人甭學京劇?!?/br> 唐初夏:“……” 風紅纓笑了聲。 “老師,獨立一派的王瑤卿王大師是提出廢除蹺功第一人,他在京劇史上的成就不用我多說,難道您也覺得王大師廢除蹺功是不肯吃苦,是背棄傳統文化?” 錢萍復雜地看了眼面前膽大的學生。 王瑤卿王先生,擅創新腔,從唱念做打,到臺上的扮相以及唱詞,王先生都有進行過革新。 最受爭議的就是王先生當年廢除旦角‘蹺功’的做法。 當年在戲圈中轟動一時。 但也就一時罷了。 王先生逝世之后,不被推崇的蹺功漸漸又浮出了水面。 風紅纓站起身,沒借助任何蹺板就立起了一雙腳,在辦公室疾走了一圈。 她說:“老師,您看,不踩蹺我也能走好,戲在人演,學生以為,取悅觀眾之前能先將自己弄開心?!?/br> 走了一圈,風紅纓停下來,慢慢道:“當年戲曲老祖宗發明蹺功,學得是小腳女人左搖右晃的走路姿勢,裹腳的陋習,是國家強制廢除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