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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還林換了個姿勢,讓孟驚雁在自己懷里靠得更舒服一點,問他:“那你覺得他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選擇了放棄,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要把賀知之從火海里救出來?” 孟驚雁垂著頭沉思了一會兒:“因為他害怕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賀知之了?!?/br> 聶還林幫他理著思路:“賀知之是席焰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賀知之死了,他的恨就到頭了,不是好事嗎?” 孟驚雁順著他的話想下去:“他一生都活在苦難里,仇恨到頭了,他會很茫然吧?!?/br> 聶還林點點頭:“你的意思是,他需要賀知之?” 孟驚雁抓住了這兩個字:席焰不知道什么是愛,卻有著求生的動物本能,他怕賀知之死了,自己也就沒了活著的根基,所以他選擇了放棄復仇。 那么或許……他在向賀知之坦白的時候也沒那么堅定了呢?或許他就是想要麻痹自己,想要逼自己盡快做個了斷呢? 孟驚雁的思路豁然開朗,那個模糊的場景在他心里一瞬間清晰起來。 他第一次對費俠說的“層次”更深的理解:不僅是情感情緒的漸進,更是人物思想成長過程中的人格變化,就像是冷熱水的沖撞交融,看似平靜實則激蕩。 孟驚雁完全沉浸在角色里,揣摩著席焰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眼神,等他合上劇本,又快到凌晨了。 他看劇本看得很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在想什么?”聶還林的眼睛在黑夜里映著淡淡的月光,說不出的溫柔深情。 孟驚雁盯著天花板:“我在想席焰的人生。劇本里只說他被養父母虐待,被村民欺凌,又逐漸成長成一個狠辣倔強,獸性多過人性的少年。之前我也嘗試過思考,但總是過于平面。 現在想起來,其實是我本末倒置了。我總想著根據他的性格來推斷他的生活,但現在我嘗試著去想象他在成長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事,再去幫助理解他的性格,發現這樣其實更立體更容易理解?!?/br> 聶還林這時候卻流露出淡淡的失落來:“挺好的?!?/br> 孟驚雁注意到了他有些情緒,轉頭看他:“怎么不高興了?” 聶還林的睫毛微微垂著,遮住了眼睛中的光彩:“哥哥白天的時候想著戲,晚上和我躺在床上了,心里還是一點兒沒有我?!?/br> 孟驚雁一想還真是,自己白天除了拍戲就是琢磨戲。 兩個人雖然確定了關系,但其實都是聶還林在照顧他,他實在不能算是個合格的男朋友。 孟驚雁越想心里越愧疚,雖然他也不知道怎么談戀愛,但還是慢吞吞地湊進聶還林懷里,頭抵在他胸口上,生澀卻真摯:“我心里有你?!?/br> 聶還林也只是逗逗他,讓他早點休息,沒想真和他計較什么。 他伸手攬住孟驚雁,檢查了一下被子都蓋嚴了,發覺懷里的人有點緊張,手護住他的后背上,一點一點地向下捋著:“睡吧,別多想。你做什么我都陪著你?!?/br> 孟驚雁臉蹭著聶還林溫暖的胸口,耳邊是緩慢有力的心跳聲。 他又被熟悉的安全感包繞,倦意就一絲一絲地繞上心頭。 因為要用到特效,第二天的戲有一部分是綠幕棚拍,其余場地選在山中的一間破敗的木屋里,中間有一次比較跨度大的場景轉換。 按照慣例,費俠在開拍前和兩位主演講解拍攝要求:“今天的第一個沖突是席焰在木屋里向賀知之揭露自己的身份?!?/br> 他劃出孟驚雁的部分:“孟老師,你對人物的把握到現在為止都是不錯的,但是這一場難度很大。你要表現出一種‘掩飾’,席焰要表現得強硬且有很強的恨意,但是觀眾得知道他其實沒有表現得那么堅定?!?/br> 孟驚雁把昨天對人物的思考說出來:“席焰在內心深處需要賀知之?!?/br> 一句話,費俠就知道孟驚雁理解到位了。在試鏡的時候他就知道孟驚雁是有天分的,但是他沒想到一場戲還沒拍完,孟驚雁就已經可以自己深度剖析人物了。這是大部分青年演員做不到的。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兒,駕馭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費俠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贊許,只是點了點頭。 “時老師的部分相對會容易一點?!辟M俠轉向時一馥:“賀知之對席焰懷揣年少的春心,但是被席焰毫不留情地用力捏碎。他在這個過程中煎熬、掙扎、逃避,拒絕相信?!?/br> 強烈的情緒對于成熟的演員來說是最容易表現的。 時一馥還是平時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沒問題?!?/br> 正是深冬,就算開著暖風循環機,木屋里面依舊寒氣逼人。 賀知之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縮在房間的角落里,雙眼被蒙著,由于對未知的恐懼瑟瑟發抖。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席焰穿著一身破舊的軍大衣走到賀知之面前。他垂頭注視著蜷成一團的賀知之,眼神深深的,卻幾乎是無悲無喜。 賀知之側耳聽著,對著聲音的方向,哽咽道:“……誰!” 席焰蹲下身,幾乎是溫柔的,慢慢解開了賀知之眼睛上的黑布。 “席焰!”賀知之的眼睛里出現驚喜的同時,淚水也奔涌而出:“席焰……你怎么才來……”他以為席焰是來救他的。 孟驚雁把席焰的情緒收得很緊:“我來和你告個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