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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里人勸他再娶良人,女方家也極力推辭婚約。 可劉廷式堅持這樁婚事,婚后他和妻子相敬如賓,出門不管到哪里都會帶著妻子,手拉著手,甘愿當妻子的眼睛,絲毫沒有任何的嫌棄。 可惜,最是恩愛惹天妒,樂極災生。 劉廷式的妻子死在了江平,他悲痛欲絕,后一年在密州與蘇東坡相識。 東坡問劉廷式‘哀生于愛,愛生于色,子娶盲妻,與之偕老,義也,愛從何生?哀從何出乎?’ 緣色生愛,緣愛生哀,娶盲妻是履行道義,愛又是從何來? 劉廷式并不贊同蘇東坡的話,他認為如果緣色生愛,緣愛生哀,最終免不了色衰愛弛,他所哭的是他的妻子,所哀的也是他的妻子,他們之間的情義和眼盲沒有關系,如果只是因為容貌,那么街市上倚欄賣笑的人都能作妻子。 時人聽了十分感慨,后劉終身未娶,獨自撫養兩個孩子成人。 趙櫻了透過袖子偷偷的去瞧孟竹舟,她沒想到孟竹舟會講這樣的一個故事。 “劉能娶盲妻,重義氣,守諾言,是個一諾千金的人物,不過大丈夫沉溺于小情,哀傷不止,有些過猶不及?!贝蠡首拥?。 “緣色生愛,緣愛而生哀?!泵现裰垡徽拐凵刃柕溃骸暗钕掠X得他們二人誰說的有理?” 大皇子沉思道:“若是論道義,肯定是劉...可是論人倫...” “殿下~”趙櫻了突然拉住大皇子的胳膊,弱不禁風的身子搖搖欲墜:“臣妾肚子好疼?!?/br> 她捂著肚子,身子不受控制的半彎下去,像是痛急了。 見人疼成這個樣子,大皇子不敢耽擱,當即打橫將人抱起,沖著侍從喊道:“傳御醫!” 趙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慶文帝的長孫,萬萬不能馬虎,即將為人父的大皇子急的額頭布滿汗珠,似乎疼的人是他。 孟竹舟坐在原地老神在在的喝茶,他看著趙櫻了夸張的表現,不禁嘴角浮上抹笑意。 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的趙櫻了渾身發寒,原本裝的肚疼竟真的疼了起來,疼的她痛呼出聲。 大皇子抱著人焦急的離開,隨著大皇子的離開,先前還熱鬧的院落瞬間冷清下來。 孟竹舟毫不在意這種冷清,他認真的喝完杯中的茶水才緩緩起身,一抬頭就看見凌倒掛在屋檐下,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為什么她不讓他說下去?”很少說話的凌問。 孟竹舟詫異的盯著凌,凌從小一直跟在他身邊,心里除了練武就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居然也有他感興趣的事情。 詫異過后,孟竹舟還是認真的回答了凌的問題:“緣色生愛,緣愛而生哀,最終免不了色衰愛馳,她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br> 孟竹舟捏住袖子遮臉猛咳起來,咳的撕心裂肺:“你不懂,這個世道里,感情最不值錢?!?/br> 凌默然。 第三百一十章 后衙廚房灶臺上燉著口大鍋,里面正熬著粥,煙燎燎的熏著熱氣,熱的好像團云霧。 范清雋熟練的抄起扣在鍋邊的粗瓷大碗,一勺濃粥就被盛了進來。 畜生吃的黑豆摻著些麩子高粱熬成的濃粥,先不說味道如何,這粥的口感極差,喝進去能卡嗓子眼。 江半夏苦大仇深的端著碗,一口吞進去半天沒能咽下。 見江半夏半天只吃了幾口,范清雋問:“城里缺糧,只有這些東西能吃,麩子黑豆熬得的粥涼了就更難吃?!?/br> 她不是嫌難吃,是真的咽不下去,麩子卡進嗓子眼,比吞刀子還難受,為了填飽肚子,她端起碗猛灌,中間被嗆了好幾次,最后硬是將粥喝的干干凈凈。 江半夏捧著空碗碗靜靜地坐著。 入冬以后天越來越冷,四處蕭條,米坊糧店里糧價飛漲,往日一斗米的錢換到現在只能買半斗米不到,百姓兜里哪里有什么錢,每日只能稀粥度日,情況慘的連稀粥都喝不上。 這樣的人間地獄什么時候才能到頭? 爐膛里溢出的火光映的四周橙紅一片,范清雋突然問:“那日你和鄭氏說了什么?” 他手下辦過的案子多如牛毛,各種離奇的細節都見過,但他想不明白鄭氏為何自盡?江半夏到底說了什么? 從案子上說鄭氏的死江半夏有絕對嫌疑,可懷疑的人至今都沒能找出證據,這當中也包括他。 江半夏捧著碗,轉而問:“你很好奇?” “離奇的案子見多了,當然好奇?!闭f完范清雋又覺得話說的有些欠妥當,于是補充道:“不光我好奇,其他人恐怕也好奇?!?/br> 江半夏輕笑出聲:“我父親曾教導過我,一個人想要平安順遂的過完一生,就要學會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br> “也不是說有好奇心不好,而是過多的好奇心會驅使你探尋某些細小事情的真相,等真正知道真相時,你會發現自己已經陷入無法逃避的旋渦之中?!?/br> 范清雋問:“那你是否已經陷入?” 江半夏搖頭又點頭,她說:“我和你不一樣,對我來說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但你不一樣,你只要按部就班的潛伏著,就能走出黎明?!?/br> 她笑了起來,橘紅的灶火勾勒出她臉部獨屬于女性溫柔的輪廓,讓你難以將她和兇殘蠻橫的錦衣衛頭頭掛上等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