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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糧倉里的糧食不多,這樣熬粥撐不了多久。 她前段時間聽那位布政使講在春末洪澇還未成災時州府的糧倉陸陸續續的起了幾次大火,往年的存糧基本上被燒完了。 至于是真起火還是放火,她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官家的糧倉里沒有糧食。 “都是城中富商捐的?!蹦茄靡勐冻龈笨嘈Φ谋砬椋骸澳仓莱⒌馁c災款還未撥下,我們這里窮的叮當響?!?/br> 江半夏哦了一聲,又問:“都有哪幾家?” 那衙役掰著手指說了幾戶富商人家的名字,直呼這些人都是大善人。 “你問他們做什么?”范清雋從施粥棚處轉回來就聽到江半夏的問話。 “只是問問?!苯胂霓D移話題道:“你覺得這粥賑的怎么樣?” 她沒有說自己的想法,反而先問范清雋。 范清雋皺眉直言道:“一天兩次施粥,府庫的糧食撐不了多久?!?/br> “不光是這些?!?/br> 江半夏從馬上下來,立馬就有衙役幫忙牽住馬,她走到粥棚前問正在施粥的衙役要了一碗賑災粥,端著碗就地喝了起來。 大米熬得粘稠,顆粒飽滿的擠在一起,這哪里是一碗粥,說是碗干飯也不為過。 江半夏吃的很慢,但也吃的很干凈。 “你餓了?”范清雋在想自己平時吃喝方面從沒有虧待過她,用得著在這里和災民搶賑災粥吃。 第三百零二章 匯合 “大人為官多少年了?”江半夏突然問道。 范清雋有些莫名其妙:“有近十年了吧,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 “數十年,大人可曾忘記以前的日子?”江半夏低了聲音道:“不是災年百姓都無法每日吃上白粥,如今這樣賑災,范大人您覺得妥當嗎?” 如今還未到最艱難的時候就日日施白米粥,還是濃稠到能豎起筷子的白米粥,等天再冷點,下了雪,糧食沒有了,之后要吃什么?難道要吃人嗎? 江半夏不敢想,作為切身經歷過饑荒的人,她不敢想到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現在是初秋,郊外林子的野果正是成熟的季節,這些人只要不懶,總弄從地里刨到點能吃的,不至于餓死?!苯胂牡溃骸皹淦?、草根、螞蚱這些都能吃,糧食能省的絕對要省下來,等到冬天沒有什么吃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救命?!?/br> 范清雋愕然,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什么,這樣的自己和何不食rou糜的晉惠帝有什么區別? “那么”他轉身就要吩咐粥棚的人明日將米減半,然后卻被江半夏攔住了。 “不妥?!苯胂膿u頭:“范大人你管的是刑名,施粥的事情應該由布政使管,再不濟也有知府,插手別人的政務不妥?!?/br> 這話徹底將范清雋點醒了,他一直以來犯的錯誤就是沒有立清楚自己的位置,還當自己是大理寺里的寺正,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官。 江半夏掃了眼正在施粥的眾人,她隨便問了個衙役:“是誰讓你們這么熬粥的?” “回這位大人,是布政使大人?!毖靡勖滟澋溃骸安颊勾笕苏娜屎?,體恤災民,瞧這粥用米量足,稠糊的能立住筷子,再沒見過像布政使大人這么好的官了?!?/br> 江半夏嗯了一聲,她既沒有贊同那衙役的話也沒有否定,反而冷不丁的抓了把生米湊在眼前看。 粥棚里的衙役們有些傻,這位跟著按察使大人來的小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杭州城外密林。 “哎呦,我去,跑死小爺我了?!标戃魪堉齑蟠謿?,那群俺答人太猛了,掄著追上來就要砍他們,好在銅錢夠義氣,竄進林子將人暫時先引走了。 謝緋在后面推著陸荇往前走:“不要停下來,一旦停下來休息就走不動了?!?/br> “不不行了”陸荇吐著舌頭像條死狗一樣,半死不活的拖著腿:“我說小郡王,我們就歇息歇息一會兒吧,我實在走不動了?!?/br> 謝緋搖頭:“不能聽,那群人太瘋狂,我們沒有到安的地方絕不能停?!?/br> 兩人互相攙扶著,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更別提陸荇還跑掉了一只鞋子,這幅模樣扮成流民都不突兀。 “哎!小郡王!”沒了精氣神拖著一口氣的陸荇突然高呼起來:“你看前面!那是不是座城池!” 謝緋順著陸荇手指的方向看去,濃密的樹冠間透出城墻特有的灰色。 兩人相互對視,他們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動。 “我們,得救了?”陸荇拉著謝緋的手,渾身激動的止不住發抖。 “得救了?!敝x緋用的是肯定句,他們終于!終于!終于跑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到了有人煙的地方他們就安了,那些俺答人不會明目張膽的殺他們。 裊裊炊煙順著風帶了一陣陣米粥的濃香,謝緋和陸荇站在杭州城外,放眼望去數十個施粥棚一字排開,流民秩序井然的排隊領粥。 這里比揚州好很多。 陸荇聞著味兒,下意識的咽了口吐沫,他擠了擠謝緋:“我們要不也去排隊領碗粥喝?!?/br> 謝緋有些猶豫:“可是我們沒有碗?!?/br> 他看那些流民領取賑災粥都是自己帶著碗的,他們兩個人空著手,萬一人家不給施粥怎么辦。 陸荇一看,蔫了,他實在餓得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