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頁
江半夏哪里知道這兩位夫人在心里這樣想她,她只想早點去醫館看看,那位姓李的大夫說她眼睛還有救,治好眼睛比她在這里聽這兩個人廢話要重要的多。 于是三人各懷心思的上了街道,三吳都會的杭州此時正是最鬧熱的時候,七月半中元節這一天,家家戶戶大辦特辦。 沿路賣紙錢香燭鮮花的攤子一家挨一家,空氣中彌漫著蒸糕濃郁的香甜味,熱鬧的叫賣聲一浪高過一浪。 江半夏有種錯覺,那些城外吃不上飯的流民都只是她腦海里臆想出來的。 “小娘子這邊走?!眳欠蛉藬v著江半夏進到醫館里,她們趕的時間正好,恰巧碰到上次迎門的藥童。7問 “您又來了?!毙∷幫瘶泛呛堑某鲅缘溃骸敖駛€趕的真是巧,別的大夫都早早回家準備過節,就李大夫還在?!?/br> “那感情好?!焙畏蛉私釉挼溃骸拔覀儊淼那?,不用白跑一趟?!?/br> 李寺貞手頭正翻著本醫書,他見江半夏如約而至,不由會心一笑,當大夫的都喜歡謹聽醫囑的病人。 “看小娘子的臉色,最近休息的不錯?!?/br> 江半夏笑了笑,她都看不見了,每日就只剩下睡覺,這樣怎么能休息不好。 “伸手?!崩钏仑懸皇洲壑氁皇执钌辖胂牡氖滞?。 過了片刻他松手無意問道:“你爹他還好吧?!?/br> 她爹?江半夏猛地抬頭,她想去看清李寺貞的臉,可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 這位李大夫認識她爹? 江半夏沉默片刻:“我爹...因公殉職?!?/br> “死...了?”李寺貞愣住,下頜上的胡須硬是被他捋下來兩根,人怎么可能死了? 這種沉默的氣氛讓江半夏無所適從,大悲大喜過后,她已經麻木了。 “我爹確實死了?!?/br> 父兄的死好像一場巨大的陰謀,即使她深入到錦衣衛內部也無法查到他們到底去了哪里,因何喪命。 李寺貞長嘆道:“好人不長命?!?/br> “您認識我爹?”江半夏試探的問道。 “算是當年在京都時的故交?!崩钏仑憞@惋道:“那樣仗義的一個人,竟就這么去了?!?/br> 那日江半夏來醫館看診時,李寺貞總覺得她有些面熟,這幾日不接診時,他就在想到底像誰。 “像,真的像?!崩钏仑懺俅螄@道。 像嗎? 她和她爹其實不算太像,娘總說她長得太白,不像江家人,倒像是外祖家的姑娘。 短暫的相認,江半夏選擇半信半疑的相信這個人是她父親的舊相識。 “李大夫,我的眼睛...” 李寺貞揉捏著她的后腦勺,邊揉邊道:“等扎過針再看?!?/br> 腦后淤血,光是施針不夠還要化淤,于是李寺貞手法輕柔的揉搓上她頭部上的xue位。 “老夫記得你家里還有一個兄弟,如今家中情況可還好?現下定居何處?” “家中只剩我一人?!苯胂拿蛑斓溃骸靶珠L、母親...都去了?!?/br> 李寺貞再次愣?。骸澳?..你一個人怎么...活?” 他用的是‘活’這個字。 一個失去父兄長輩庇佑的女人,在這個世道根本活不下去,除非去那種地方,李寺貞艱難的看向江半夏。 番外:關于曹醇的片段 片段一: 他一個人走在宮墻的夾道上。 兩側刷了朱漆的宮墻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可太陽卻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常常懷疑自己是躲在陰影里的小鬼。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宮墻越來越高,他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他想自己這輩子大概會變成皇宮里的一部分。 慶文十二年的冬天,大雪封城,城外凍死了許多百姓,皇宮里也不暖和,他第一次偷懶躲在被子里,那天天色陰沉,有只渾身雪白的貓兒也鉆進了被子,他們一起躲了一天的懶。 小貓皮毛雪白,圓溜溜的貓眼是琥珀、淺藍二色,亮的好像兩顆掛在瓔珞上的寶石。 他很喜歡這種亮晶晶充滿光澤的東西,因為這樣的東西是鮮活充滿希望的。 當然,這輩子唯一一次心軟也是因為那孩子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他很年輕,極其的年輕,但在看其他年輕人時他又帶著蒼老的心態。 “我從沒想過自己能活到自然老去的時候?!?/br> 宮廷斗爭最嚴峻的時候,他常常一個人在值房坐到半夜,想過各種各樣的死法,也想過自己這一生就這么過去。 “干爹你老了?!蹦莻€有著一雙貓眼的小孩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是真的‘老了’,她也不再是個孩子,而是和他能夠分庭抗禮的同齡人。 “你殺了我?!彼芷届o。 生的時候從未想過能活著,他想自己是死定了。 片段二: “我姓曹名醇,沒有字?!?/br> “旁人都有字,為何你沒有?”內書堂教書的翰林叫住曹醇,他皺著眉頭不太贊同。 “卑賤之人,有個名字已是天恩?!蹦暧椎牟艽即怪?,細長秀麗的眉毛直飛入鬢,看上去非常冷酷,可他額前腦后才剛剛長出頭發,毛絨絨的頂在腦袋上,可愛的不行。 他站在這里,細的像根柳樹苗,早晚都會發芽抽條長成參天大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