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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泛濫是天災還是人禍,很難說,慶文帝的目光越過黃維望向一側,那里往日站著他兒時的大伴曹博,如今也空了位置。 這宮里什么人都留不住,他自嘲般的笑出了聲,笑著笑著便咳了起來。 “主子?”李三順關切的湊上前。 慶文帝捂著腦袋,眼前昏昏沉沉的出現無數黑白斑點,天旋地轉般的眩暈瞬間涌了上來,這一刻所有的爭鬧聲驟然消失。 周圍的一切與他再無干系,慶文帝猶如一根枯木,就這般直直倒了下去。 “萬歲!” 驚呼、高喊之聲響徹奉天門內外,比先帝駕崩時還要聲勢浩大。 可惜慶文帝聽不見了。 奉天門金臺下亂成一片呼喊哭嚎夾雜著混亂的腳步聲,錦衣衛們艱難的維持朝臣秩序。 曹醇丟了香爐伸手探向慶文帝鼻下,還有氣,于是他振臂高呼:“所有人禁聲!” 然而人群已經亂了,沒有人會聽他指揮。 “宮里怎么了?”江半夏和同僚們守在東華門,遠聽著,宮里吵吵鬧鬧的完全沒有往日的寧靜。 “聽聲音有點像是從奉天門方向傳來的?!庇腥硕浼?,聽出了方向。 “估計為了賑災的事情掐架了?!蹦挲g稍長的錦衣衛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 那群文人自詡自己讀過圣賢書,當朝互罵掐架卻一個頂兩,每年都有言辭不當被打廷杖的朝臣,這點吵聲算什么。 “不對?!苯胂钠磷『粑毬?“好像是...出了——變故?!?/br> 變故?哪里是什么變故吶,江半夏分明聽到有人喊什么駕崩了,雖然聽到了她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說出了變故。 再說慶文帝前段時間招她密談時不像是個病重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駕崩? 想著,就見奉天門方向跑來兩個東廠的太監,那兩個太監腳下抹油飛也似的沖進東廠巷內。 只聽其中一人喊:“傳督主命,所有人奉天門待命!” 這會兒再看不出問題他們就是傻,守在東華門的錦衣衛們面面相覷,上官沒有任何指示,他們不知該如何動作。 很快東廠魚貫而出的番子們烏泱泱地涌向奉天門。 江半夏拎了刀也跟著這群番子往奉天門跑,先前和她聊過天的同僚想跟著一起去,結果被其他人拽住了。 “江夏兄弟上面有人罩著,我們跟著去湊什么熱鬧,擅離職守沒被抓住也就罷了,被抓住少不了責罰?!?/br> 這樣說來,那人就歇了心思,有些人真的比不了。 奉天門亂的可以,江半夏透過混亂的人群一眼就看到金臺之上維持秩序的曹醇,以及攙著慶文帝的黃維。 她清楚的看到人群中有人故意制造混亂,近前的朝臣知道慶文帝是暈了,可隔得遠的朝臣只看到慶文帝倒下,再聽人喊什么駕崩了,這可不就亂了。 這樣亂下去不是辦法,東廠的番子們涌進人群試圖將瘋狂的人群隔開,礙于這些人都是朝廷重臣,他們不敢下狠手。 一來一回除了浪費時間根本沒有用。 “太醫來了!”李三順歇斯底里的嘶吼著:“太醫來了!” 年邁的太醫擠在人群之中寸步難行,江半夏見狀,借著身材優勢硬擠進人群。 李三順喊得嗓子都快啞了,也沒喊出條道,就在這時,太醫周圍的人群突然散開,只見一矮個子的錦衣衛橫掃刀鞘將四周擁擠的人群拍開,給太醫清出了條道。 太醫面露感激,自己的小命就全等在這會兒了! 金臺上的曹醇也對著江半夏微微點頭,以示感激。 來的是宮里的老太醫,把脈看診有一手本領,兩三下就診斷出病因,邪風入體又憂思過重,得了急癥昏過去罷了。 這邊曹醇、黃維有了太醫的準信,心下也不急了,著手就命錦衣衛、番子們將混亂的人群疏散開,凡是反抗或散播謠言者一律抓起來! 金臺上的幾個閣臣同樣被嚇的不清,誰能想到在紫禁城、在天子眼皮下竟會有如此用心險惡之人! 黃維笑著張臉,模樣還是往日慈祥的樣子,可卻無端讓人膽寒。 能出這樣的變故,還用說,看來這宮里是混進了不少‘人物’。 “抓起來!”氣急敗壞的李三順咬牙切齒的吼道:“給咱家通通抓起來!抓起來!” 原本他升任掌印是喜事,結果接二連三的出事,一肚子火窩在李三順心里不上不下。 錦衣衛們應聲而動,大肆抓人,今日這詔獄看來又要裝滿人了。 慶文帝這一病數日上不了朝,詔獄里沒日沒夜的傳出令人驚悚的慘叫聲,那日連著大小京官、太監宮女抓了有數十人之眾。 著新任掌印李三順的意思,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廠衛們又開始大興牢獄。 慶文帝有心壓制廠衛,正逐步消減廠衛手中的權利,結果他這么一病,有些事情就變得身不由己。 想要把放出去的豺狼虎豹再關進籠子里,難。 七月暑熱,陽光灼人的京都卻籠罩在zheng治旋渦的陰影中。 “你可真夠賤的?!辈艽汲☉雅z綢衫子,他對面坐著西廠提督田金寶。 田金寶被罵也不惱火,他心里有愧,所以不發一言。 “給別人當了干兒子,來咱家這里是幾個意思?”曹醇陰陽怪氣道:“咱家現在可沒你這樣的兄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