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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狄的精神力一直處于可控的波動狀態,雖然極其憤怒焦躁,但是沒有暴起攻擊。 而且一直保持理智。 副主任醫師“哼”了一聲,然后抄起手里卷成筒的病歷本,在莫狄腦袋上咚地敲了一下。 后面圍著的護士們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副主任醫師拽著莫狄的后衣領子,把他往病房的方向一推。 “你這個五S的王八蛋倒是全須全尾的,你看看你把你向導折騰成什么鬼樣子了?!?/br> “進去,釋放你的精神力。動作快點?!?/br> 病房門被合上。 副主任醫師在觀察窗口那里站著,身邊圍了一圈醫生和護士。 有一個小護士忍不住問:“放他自己進去真的沒問題嗎?” 副主任醫師抱著胳膊,盯著玻璃里面的莫狄和季末,冷聲道:“能有什么問題,我看他好得很?!?/br> 旁邊的見習大夫道:“病人在這種情況下,應當和結合對象自行調整精神力分泌,任何第三方精神力可能對其造成干擾?!?/br> 副主任醫師揚著下巴閉了下眼睛,意思是贊同他說的話。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加護病房里面,對身邊的年輕大夫們吩咐道: “沒事干的,都給我拿本子記下來,罕見病例,回去開組會好好研究。每個人都匯報?!?/br> 玻璃外是一群醫生,刷刷記錄,認真觀察,小聲討論。 玻璃內是兩個剛精神結合的年輕人,一個還睡著,一個眼眶發紅,對玻璃外那群人視若無睹。 莫狄在被推進病房的那一刻,心臟就痛得無法呼吸。 他無比熟悉的、親昵至極的向導精神力,在暗無天日的靜音室里還如瀑布傾瀉,現在卻寡淡得無法捉摸。 季末把他的精神力全給他了。 自己一點都沒有留。 莫狄跌跌撞撞地來到季末床邊,哨兵精神力驀地從周身騰起。 外面的精神力監測儀感知到精神力瞬時濃度超標,開始發出警報。 副主任醫師一蹙眉頭,對護士站喊了一聲:“把警報給我關了?!?/br> 季末的床邊有一把椅子。 莫狄卻沒有理會,他在季末床邊跪下,緊緊握住季末的手。 哨兵的精神力在密閉病房內盤旋,不斷撫過向導的臉。 莫狄放出了自己的混血狼犬。狼犬跳上椅子,將毛茸茸的腦袋拱在季末頸窩。它想找那只小鼠兔,但是怎么都找不見。 季末的臉上還帶著血。 送來急救的時候太緊急,醫生護士只來得及給他注射藥物,盡可能快速地加固精神域,沒人顧得上這些相對沒那么嚴重的出血。 莫狄的眼淚落下來。季末的手那么瘦,蒼白細長。這樣一個人,是從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勇氣,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給予者? 誰給他的膽量? 莫狄曾經多么想要與季末結合,此刻就有多么恨自己。 他怎么能放任季末走出這一步。 季末的精神域本就那么脆弱,他怎么可以…… 莫狄將季末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 他站起身,走到水池邊,用溫水打濕了一塊消毒毛巾。 溫熱的毛巾輕柔地擦拭著季末的皮膚,帶走了干涸的血痕。 季末嘴唇微微張開,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黑暗的睡眠中,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在印象里,這輩子只有他母親像這樣溫柔地給他擦臉。 那時季末還小。 他放了學,悄悄跟著季初和大孩子們去了爛尾樓。 哥哥跟那些孩子玩得好開心。他們拿樹枝當槍,繞著柱子跑來跑去,東躲西藏,玩著警察抓壞蛋的游戲。 小季末艷羨地躲在入口的水泥門廊里。那里有一塊殘墻形成遮擋,他可以只露出一雙眼睛,不被他們發現。 終于,有一個大孩子跑到他附近,發現了他。 “呀!季初!你弟弟又跟來了!”他拉著季末的手腕,把他拽到中央。 季初看到季末,像是一下子被掃了興。他一直是孩子王,其他的孩子們見季初不高興了,紛紛也停止了嬉戲,安靜地走了過來。 季末看著哥哥一下子垮下來的臉,心里很難過。 季初拿著樹枝問:“你怎么又來了?不是讓你回家嗎?” 季末咬了下嘴唇,怯怯地問: “……我可以演壞蛋嗎?” 他的書包帶有點長,被大孩子拉過來,已經耷拉到了手肘那里。 季初看著弟弟,哼了一聲,“你看看你書包都背不好,玩什么玩?!?/br> 季末一聽這話,手忙腳亂地去調整書包帶,然而這件事情一直都是mama在做的,小季末亂動那個搭扣,反而把肩帶越放越長。 大孩子們看著季末的窘迫,笑出了聲。 孩子終歸是孩子。他們的善惡十分純粹。這些大孩子笑著小季末,其實是彰顯自己長了幾歲的幼稚的成熟。 然而聽在季末耳朵里,他只覺得無地自容。 哥哥從小就不喜歡自己,不帶自己玩,爸爸也嫌棄自己愛哭,不夠男子漢。 現在連個書包帶都調不好。 季末委屈地咬住嘴唇,他低著頭,跑走了。 到出口的那個水泥殘墻的時候,他甚至還撞了一下,撞得一臉灰。 那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但是季末沒有停下,因為他聽到了身后大孩子們更響亮的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