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樓下已經十二點了，遠遠的他就放慢了腳步，果不其然又看見了某個人在樓下等，雷打不動，風雨無阻。

    不是堵在門口，就是等在樓下，有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夜……

    除此之外，顧潯亦好像也不干其他的。

    讓戚慕至今覺得心里茫然的有點沒底。

    裝作沒看見，戚慕神色自然地走過去，然后就聞見一股酒氣，隨著走近，越來越重。

    夜色正濃，西裝外套被扔在了地上，顧潯亦低垂著腦袋，安安靜靜的是睡著了，但懷里有抱著什么東西，雙手緊緊的護著。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見戚慕的那一刻像是黑暗里看見了光。眼眶還紅著，卻對著人笑，“回來了？”

    “你餓不餓？我做了你愛吃的水晶蝦餃?！?/br>
    “你胃不好，別空著腹喝酒?！?/br>
    他搖晃著站起身，身上衣服不僅皺巴巴還沾了不少灰塵，狼狽不堪，但他只顧著把懷里的東西捧出來，手指上的傷青青紫紫的在夜色下看著特別可怖。戚慕視線移開，才看見他手里的那是一個飯盒，在朦朧的月光下，泛著清冷的質感。

    估計早已冷透。

    “我不愛吃了?！逼菽侥_步不停往樓道里走，一個醉鬼，沒道理可講。

    顧潯亦居然也沒過來攔他，大概是真醉糊涂了，戚慕凝神聽著，發現身后也沒點響動。按耐不住，他腳步慢慢停下來，回頭看過去。

    戚慕頭一回在這個人臉上看見那副表情——平靜到死寂一般的空白。

    顧潯亦一直是個又瘋又兇的人，脾氣壞，又無所顧忌，但因為他，一點一點全磨了個干凈，他卑微，他祈憐，他沒半點骨氣的跪在戚慕面前……他沒點防備力度，也不剩一點攻擊。

    但他一直有在努力的想挽回。

    可是這會兒的人，手里捧著飯盒，樓道里的燈亮起時，顧潯亦額前散亂的發遮擋住了他黑沉的眼睛，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沉靜如死物。隔著幾個臺階，戚慕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神色。但直覺不對勁，片刻就聽到他平淡機械式的聲音。

    “你想要什么？要我的命嗎？”

    似乎因為沒聽到回答，顧潯亦又冷靜的重復一遍，“你想要我的命嗎？”

    他問的太過于鎮定，問的太認真，好像戚慕說要，他就給。

    “……”

    看了他半響，確認就是一個神智不清的醉鬼，戚慕心里煩躁的咬牙切齒擠出一句，“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顧潯亦，你能答應我嗎？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就算以后在什么場合遇見了，也要像不認識一樣不要理會彼此，可以嗎？”

    顧潯亦一下子又沉默了。

    呼吸融于黑暗中，凌晨的小區里，人們大都在睡夢中，此刻沒有風，也沒有特別的聲響，一切都靜默的像是沒有鮮活氣。

    戚慕剛剛說的話真真切切傳進耳朵里。

    “你……討厭我嗎？”顧潯亦突然問。

    “對，很討厭，看見你我就心情不好?！?/br>
    心口攥緊了疼，幾乎要無法喘息。

    “好，我答應你?！?/br>
    眼睫輕輕顫動了幾下，顧潯亦最后又看了他一眼，隔著黑暗的夜色，安安靜靜，普普通通的一次視線，轉瞬就移開。

    戚慕看著他走遠的背影，一口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覺得也許可以安心了，又放心不下。

    但愿他酒醒還能記得自己答應過什么！

    洗完澡躺在床上后，戚慕還是煩躁，拿起手機忍不住給顧明棋打電話——為了防止顧潯亦后面有什么動作，戚慕最近和顧明棋的聯系越來越多，當然也是他主動的，他想有個保障，怕顧潯亦發瘋，威脅傷害誰。

    他急于安心。

    就算是利用別人，又能怎么樣？

    好像……這個人如果是顧明棋……戚慕不知怎么就覺得并沒有什么要緊的。

    戚慕想到那天晚上，顧明棋說完一句“你贏了”之后，那雙始終如平靜海面的眼睛里，那一霎那，像是有了一地裂紋，下面是波濤洶涌的濃烈。

    可還不等他心驚，對方又很快恢復平靜，像是那一瞬的表露心跡從不曾存在一般。

    讓他事后總是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戚慕摸出手機躺床上撥通電話，別看現在這么晚了，某位顧大佬沒讓他等兩聲就接通了。

    這待遇，戚慕還挺高興。

    “顧先生，我不想這么稱呼你了，你說我叫你什么好？”

    他的聲音第一次對著外人，懶洋洋里透著一股子軟。

    對面的呼吸一滯，隨后溫和寬容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傳過來。

    “你想叫什么？”

    “叫你明棋哥？明哥？棋哥？……哎喲，不行，好奇怪 ，哈哈……”

    戚慕說著自己先樂了，握著手機往床上一躺，笑聲散漫的傳過來。

    顧明棋也不反駁，“隨你，都行?！?/br>
    “那你給點意見??！”

    顧明棋為難似的，電話里一陣沉默。

    戚慕不高興了，“說話啊，你想讓我叫你什么？”

    “叫我的名字?！?/br>
    “全名？”

    “嗯?！?/br>
    戚慕不太自在，這老男人好像比自己大不少，“你今年多大了？”

    “32?！?/br>
    “靠，我該叫你叔?！?/br>
    電話那邊有一瞬間的死寂無聲，戚慕都懷疑顧明棋嘴角都抽搐了，但隨后對方輕笑著回道：“可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