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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捏了捏手中的鏟子,非常想砸開時小多的天靈蓋。 正鬧騰,客廳的電話響了,應該是林娉然林老師打來的。 時小多倏地睜開眼睛,鞋都沒穿,赤著腳就往外跑。她搶在時遇之前沖進客廳,抓過座機的話筒鬼哭狼嚎:“林老師,你是不是喝了旺仔牛奶,忘記了自己還有兩個親生的崽!你快回來吧,時遇總虐待我!” 林娉然笑得喘不過氣,嗔了一句:“你這丫頭怎么越來越貧!” 時遇在一旁冷哼:“是啊,我都把你從九十斤虐待到一百斤了,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時小多吐著舌頭朝她姐做了個鬼臉,然后滾到沙發里,抱著電話對林老師撒嬌。 時遇將早餐擺在餐桌上,探頭催促:“我約了幾個朋友去小燕山露營燒烤,想參加的抓緊準備,逾期不候!” 時小多舉手報名:“我要吃烤雞翅和牛rou丸!” 〔42〕 季星臨又做那個夢了,小男孩躺在一攤血跡上,像是裹著艷麗的毯子。到處都是圍觀的人,拿著手機瘋狂拍照,快門聲清脆得近乎刺耳,還有謾罵和尖叫。 季星臨裹著一頭冷汗睜開眼睛,天還沒亮,睡前忘了關窗,窗簾被風吹得拉開一角縫隙,能看見星空和星星。 星星——爸爸在世的時候最喜歡這樣叫他——哥哥是星星,弟弟是小星星,他們自天上來,亮晶晶的,帶著清脆的鈴鐺聲。 季星臨掀開被子去洗手間,起身的瞬間一陣頭暈目眩,太陽xue針扎似的疼。他踉蹌著撲進洗手間,將水龍頭調到冷水的那一邊,兜頭沖著,疼痛和回憶一并涌上來—— 他的弟弟——小星曜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滿了管子,單薄的胸膛微微起伏。 醫生說星曜不僅摔傷了腦袋,連脊椎也一并壞了,他不會再站起來,也不能再用清清亮亮的童音喊他哥哥。 所有人都在哭,季星臨卻哭不出來,只是覺得悶,悶得像是要爆炸。 羅燕是星曜的mama,季星臨的繼母,她躲在病房外,哭得眼睛都紅了,看見季星臨走出來,揚手便是一巴掌。 羅燕過門這幾年,與季星臨相處得不算融洽,羅燕不喜歡他,同樣的,他也不喜歡羅燕,但動手撕破臉還是頭一遭。 季星臨沒躲,硬挨了一巴掌,被打得側過臉去,臉頰通紅。 即便挨了打,季星臨仍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樣子,瞳仁純黑,安靜冰冷。羅燕終于崩潰,掐著他的肩膀發瘋似的吼:“有什么不滿你沖我來,為什么要害我兒子?星曜才五歲,他才五歲??!出事的為什么不是你?掉下去的為什么不是你?” 為什么不是你? 這一句詰問好似魔咒,鎖在季星臨耳邊,多年未散,變成夢魘。 冷水激得頭皮發麻,要炸開似的痛感終于緩和一些,季星臨拽過架子上的毛巾,將臉埋進去,濕潤的痕跡迅速蔓延開,也不知是滴落的水,還是痛到極致的眼淚。 他生來便有罪,有罪的人沒資格活得無憂無慮。 〔43〕 折騰成這樣,覺自然是睡不成了,季星臨脫掉濕衣服,坐在地毯上發了會兒呆,然后隨便從架子上摸了本書,拿到手里才知道是英語書,那就背單詞吧。單詞背完了背物理公式,最后實在無事可做,索性開始背生物書上的理論知識。大半本書背完,手機上的鬧鐘才響,五點半,天光已亮。 對長期失眠的人來說,夜晚實在太過漫長。 季星臨換上運動裝出門跑步,順便買早點,回來的時候季懷書已經起來了,推著輪椅從臥室里出來。 季星臨倒了一杯熱豆漿給她,說:“三叔的戶外俱樂部接了單生意,缺個向導,我去幫忙,明天回來?!?/br> 季懷書摸摸他汗濕的頭發,聲音溫和:“昨天夜里我聽見沖水的聲音了,又做噩夢了嗎?” 季星臨垂下眼睛,半晌,搖了搖頭:“沒有,我睡得很好?!?/br> 他不認,季懷書便不問,只叮囑他注意安全。 季星臨口中的三叔姓“陳”,通過池樹認識的。池樹讀書不怎么靈光,朋友倒是不少,三教九流,路子很廣。 陳叔經營了一家叫遠游的戶外俱樂部,承接各類戶外拓展活動,也組織大型賽事,在當地小有名氣。季星臨情商不及格,運動細胞倒是發達,體力也好,很得陳叔喜歡。 周末這單生意是公司團建,要去小燕山搞野外生存,兩天一夜。雖然名字叫“野外生存”,其實就是郊游和露營,俱樂部負責提供大巴車、領隊、向導,以及零零碎碎的戶外用品。 活動方案上寫得清清楚楚,八點集合,這都八點十五分了,人還沒到齊。車廂里亂糟糟的,季星臨覺得煩,他調高耳機的音量,聽英語新聞。 有人挨著季星臨坐下,將一塊裝在保鮮盒里的小蛋糕遞到他面前。 李悠微卷的長發垂在胸前,顯得臉龐小巧,她有些得意,說:“沒想到會遇見我吧?我媽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我在活動安排單上看見你的名字,就鬧著要跟來,受了我媽好一頓數落呢!這蛋糕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 后座一個男職員伸長了脖子,興致勃勃地追問:“悠悠,你們認識?” 李悠說:“這是季星臨,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也是咱們市最年輕的馬拉松冠軍,特別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