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克利斯之劍
來自宮廷眾人的竊竊私語—— “陛下駕崩……哦不,不,是先王駕崩的那天,陛下不是說,他回寢宮看書了嗎……” “對,幸好陛下回去了,不然要是留在會場同先皇一起離開的話,那真是有口都說不清,到時候恐怕就得內亂了吧……” “不,不是的……我想說的是,那天我剛好在陛下的寢宮附近當值……但是……我那天沒有看到陛下回來,陛下書房的燈也沒有亮過……” “……快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是、是……一定是我看錯了,或者剛好和陛下回宮的時間錯開了!” “以后管好你的嘴,千萬別再提這件事了?!?/br> “嗯……” “聊點別的吧……對了,最近先王后殿下還是閉門不出嗎?” “是呢,自從公爵大人死后……好像就沒有再見過那位殿下了?!?/br> …… * “那些花都是我送給你的?!?/br> “一共有1220朵,是個好數字,對吧?” “還有,我確實在花上放了卡片,不過我原本準備的五張卡片上寫的都只有一個單詞,‘You’,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br> …… 雖然對這一席話很在意。 但是她冥思苦想了好久,也沒能想出來1220是什么意思。至于后一個問題……她不愿意去想。 不過已經有了被他欺騙的前車之鑒,不能排除他在瞎扯的可能,再加上任鳶也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那晚之后,她就在試著把楚原說過的所有話都拋之腦后。 可是,平靜的生活還沒過幾天—— 任鳶沒有想到自己會再見到那位在宴會場中曾見過的男性Alpha,還是在哥哥的公司。 李叔這會兒送任晴去今晚的社交場合了,任晴臨走前也問她要不要去,可是她自從上次的宴會之后就對這些事情失了興趣。 她窩在沙發里看小說,聽到哥哥問她,就將書挪下來一點,露出兩只眼睛。 “我不想去?!彼绺缯A苏Q劬?,道。 任晴像是拿她沒什么辦法似的笑了笑,朝她伸出一只手,“那在走之前可以親哥哥一下嗎?” 任鳶臉一紅,下意識瞟了站在門口的李叔一眼,后者臉上掛著“我都懂”的微笑,默默退出去了,還幫忙關好了門。 任鳶:“……” 她又在沙發上別扭地拱了兩下,直到任晴又喚了她一聲,才把書放下蹦到哥哥身邊,捧起他的臉飛快地啄了一下。 不過她還沒能起身跑掉,就又被任晴攬著后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空氣像是都要被抽干了,她被親到缺氧,腿軟到又栽進任晴懷里,他才把她松開,兩個人都微微喘著氣。 他手指撫摸著她的眼眶,聲音又低又?。骸暗葧豪^續的時候,鳶鳶自己動著做一次,好不好?” 她注意力都被哥哥接吻后比平常紅潤得要多的嘴唇吸引走了,也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么就胡亂點頭,紅著臉反應過來的時候,任晴已經跟李叔一起離開了。 想后悔都來不及。 之后便一直在辦公室里等李叔回來接她。就是在無聊的等待中,聽到門外傳來的響動,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往外張望,看到了那個有點熟悉的身影。 這次倒沒有穿裙子,而是穿著正式的西裝,讓她松了一口氣。 他蹲在地上,正在撿旁邊架子上被撞倒掉下來的花瓶,她剛剛聽到的大概就是這個聲音。 任晴的辦公室在頂樓,平時除了開會和送文件,鮮少有人上來。此時空蕩蕩的走廊里就只有他和自己,任鳶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他搭話了。 “……你沒事吧?” 男人聽到聲音便轉過頭,看到她愣了好一會兒,似乎想起來她是誰。 朝她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是你啊,小姑娘?!?/br> 任鳶從門后面出來,走到他旁邊,“你記得我嗎?” 男人還是很瘦,臉上都沒什么rou,跟小時候那一面相比,臉上明顯有了更多歲月的痕跡,但也因此五官都帶上了清風寡月的蕭索美感。他看著她走進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懷念。 “當然記得你啊,你是照銀的女兒?!?/br> “……” 她倒是好久沒有被這樣稱呼過了,乍一聽到,心情還有些復雜。 干脆跳過這個話題,她也蹲下來,看著地上被水浸濕的地毯和幾片掉落的花瓣,問:“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東西,剛剛不小心把這個撞倒了,抱歉?!?/br> 男人說話的聲音都是溫和而又慢條斯理,看她時就是單純看一個小輩的眼神,任鳶稍微放松了一點,正好自己也閑著,便說:“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幫你?!?/br> “謝謝,”他聞言一笑,“我今天過來開會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一枚袖扣,那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能幫我我很開心?!?/br> 他說著,朝他伸出一只手,青玉似的骨節分明,一看就是常年養尊處優,這只手的手腕上袖扣尚在,是一看就很適合他的,簡潔沉穩的款式,鑲著一枚靛藍色的寶石。任鳶順帶掃了一眼他的另一只手,果然袖口敞開著,袖扣不知所蹤。 任鳶點點頭,幫他收拾好花瓶之后,便跟他一起趴在地上尋找。 不過,他們都快把地毯一寸一寸掀開來看了,還是沒有找到。 直到走廊的盡頭了,都不見影蹤,男人見狀大概也覺得找不到了,嘆了口氣,不拘小節地往地上一坐,“看來不在這兒呢?!?/br> “會不會掉在會議室里了?我給哥哥打個電話,讓哥哥叫人來開一下會議室的門吧?” “沒事,”他卻是安撫似的朝她笑了笑,“小晴現在應該正在忙,我之后自己跟他說也是一樣的?!?/br> …… ……小晴? 說實話她還沒有聽誰這樣叫過任晴,就連駱照銀都沒有。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消化對這個稱呼的疑惑,男人便又開口了。 “啊,這么說起來,你不去拍賣會嗎?” “拍賣會?” “對啊,今天晚上是紀念照銀出道二十五周年的慈善拍賣會,我等下也要過去了……你不和小晴一起去嗎?” ……任晴沒有告訴過她這件事情,她還以為今天晚上也是和過去一樣的宴會。 任鳶還沒吭聲,他倒是自己又替她找了合理的解釋:“不過也確實,那種場合對你這樣的小姑娘來說會很無聊吧?!?/br> “哎,”他說著,又嘆了聲氣,“就是等會兒讓照銀知道我把她送我的禮物弄丟了,肯定會生氣的?!?/br> “!” 任鳶抬頭的動靜像是把他都嚇了一跳。 他頓了頓,看到她臉色驟然煞白,呼吸聲都被壓抑到幾不可聞,他眼神中雖然有些不解,卻也十分關切,問:“怎么了,小姑娘?” “等、等會兒……駱……駱照銀?”任鳶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 男人聞言卻只是“啊”了一聲,笑了笑,對她沒有管駱照銀叫母親的行為也沒什么反應,反倒像是聽到她的名字就開心起來了似的,臉上浮現出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雀躍神色,“對啊,今天是我們約好每周都要見面的時間?!?/br> ——“那么小芍藥花,你覺得,把后來四張卡片換掉的人是誰呢?” 楚原陰惻惻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而這個問題好像只有,也只能有一個答案。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深思的原因就是,她想不通,如果真的是駱照銀的話,這么多年,為什么一直保持在“消失”的狀態,直到楚原找到她這兒來,才以這種惡作劇一樣的方式“出現”呢? 這是什么新型的折磨手段嗎?就像是在她的頭頂上懸掛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精神上的凌遲? 肖雨兔說她是理想主義者,可是她此刻覺得,或許自己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個逃避主義者才對。 呼吸困難起來了,她有點喘不過氣,以至于肺部開始生疼。 “你和她……每周都在見面嗎?” 腦子里面一片空白,她的聲音卻擅自響起來了,電光火石之間,腦子中又浮現出一些片段,心臟在瘋了似的跳動,她還沒有抓住自己腦子里剛剛蹦出的想法,就聽到那些碎片已經繞過大腦形成聲音,通過她自己的嘴說了出來。 “那天……穿裙子的那天……也是?” “啊,你看到啦?!甭勓?,他似乎有些羞赧,但是自從她說出駱照銀的名字之后,就像是她的表情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似的,在任鳶難看的臉色中,他還始終笑容平和,說,“那是我和照銀之間的小游戲?!?/br> “……游戲?” “對啊,我們約定,輸了的那一方下一次見面就要穿裙子?!彼f著,拿出手機,搗鼓著什么,“你也知道,Alpha普遍性格都很強勢,所以我們是在通過這種方式來決定誰扮演‘下面’的那個?!?/br> ……Alpha?都? 然而她還沒來的及多想,就下意識地捂住了嘴,腦海中小時候的記憶快速翻涌了上來,突然有點想吐。 男人似乎已經在手機上找到他要找的內容了,對她蒼白的臉色熟視無睹,將手機遞到她眼前,臉上露出一個孩童般燦爛的微笑,像是單純想跟她分享一個喜歡的玩具。 “你看,我之前輸了好多次,今天終于贏了?!?/br> 任鳶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以至于屏幕上亮起的白光似乎都有些刺眼。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害怕,恐懼,卻就像是俄耳普斯站在冥府之路的盡頭忍不住回首一樣,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就朝那塊發著光的屏幕看了過去。 然后,卻在看到手機屏幕的一瞬,感到自己的心跳都頓時停止—— 屏幕上,是一個聊天框。 聊天框里,沒有文字,從上到下,都只有點數不一的骰子,每周兩個,然后下一周的同一天,再出現同樣的內容。 ——只是所有的骰子,都來自于屏幕右方。 —————— 首發: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