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是到底做了什么。

    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在經過了之前那一番反復的交流之后方知新顯然是被累壞了, 所以沾上枕頭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興許此刻已經開始進入到夢境里了也說不定。

    只有鐘玉，在大腦越來越清醒的情況下陷入了無盡的焦灼中她覺得自己今晚可能又要失眠了。

    如果算上今晚的話, 她因為同一個人失眠的次數已經打破了這二十幾年來的記錄, 鐘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被美色迷了眼的這天。

    她談過不少的戀愛這點確實沒錯, 因為她的條件不錯, 家境又好, 在家里出事以前不管是在學校里還是出了社會之后像她這樣的女生是很受男生的歡迎的，再加上她的性格開朗活潑, 與人相處從不斤斤計較所以朋友也遍地都是。

    但是她談戀愛有一點原則就是, 不到結婚的時候絕對不會越過最后的底線。

    并不是因為思想太封建或者過于保守，而是因為這是鐘蕓希望的。

    想起鐘蕓，鐘玉又是一陣傷神起來從小到大她都很愛自己的mama，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所以大多數鐘蕓叮囑過的話她能夠做到的就一定會做到。

    比如嚴格拒絕婚前性行為這樣的請求。

    可沒想到一場變故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和家庭，還扭曲了親情, 顛覆了她人生前二十幾年所留下的全部美好回憶。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涌入她的腦海里，原本讓方知新假扮自己女朋友的初衷是為了解決問題，但是沒想到如今不僅沒有解決事情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

    鐘玉側過身來，將腦袋輕輕枕在了自己手臂上，借著床頭微弱的光線看清了方知新的側顏。

    這是方知新，不是小星星。

    她和方知新上床了只要一想到這個事實，鐘玉就感覺胸口仿佛被壓了一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竟然和方知新上床了，那最后這事得怎么收場呢？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鐘玉帶著疑問終于耐不住疲憊沉沉睡了過去。

    雖然身體和精神上都已經很疲憊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她還是早早就醒了過來，只是沒想到睜開眼之后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方知新于是昨晚的記憶又一點一點重新浮現在了腦海里，只是這時候方知新還在睡夢中完全沒有一點要醒來的意思。

    鐘玉躡手躡腳從床上爬了下去。

    在逃跑和留下來面對這二者中鐘玉猶豫了好一會，最后還是選擇了留下來面對。

    雖然她也還沒有想好要怎樣去面對，但她知道自己昨晚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一句話不說就悄悄離開是怎樣一種性質。

    即使昨晚的情況完全是她們自發自愿的。

    洗漱完畢之后她就在沙發上坐著安靜地等待著方知新醒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樣等待的時間里鐘玉的心里是相當焦灼和不安的，她一方面希望方知新早一點醒過來結束掉這樣煎熬的等待，一方面又希望對方能夠再睡得久一點讓她有好好思考和冷靜的時間。

    就是在這樣糾結的情緒里，時間慢慢流逝，一眨眼她已經在沙發上呆坐了一個多小時了。

    終于，床上的人有了些許動靜。

    鐘玉先是看到床上那微微拱起的一團輕微蠕動了兩下，然后慢慢有人翻身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方知新從鼻腔里哼出慵懶的聲音，在還沒有睜眼之前先伸手揉了揉眼。

    在身體所有感官徹底蘇醒過來之前，她需要自己緩一緩。

    管家，現在幾點了？她閉著眼問道。

    管家是家里的人工智能系統。

    只是這一聲問出之后過了很久都沒有回答的聲音傳來，方知新這才想起自己好像不是在家里。

    她睜開眼睛盯著陌生的天花板看了一會，一秒，兩秒。

    所有相關的記憶漸漸在腦海中復蘇，很快，她就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了。

    方知新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仿佛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鐘玉坐在沙發上正對著床，看到的一幕就是被褥從對方的身上滑落，昨晚曾有幸得見過的風光再一次一覽無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只是這一次，她下意識抬起手掌遮住了雙眼。

    方知新！她的聲音里帶著些許尷尬。

    方知新：

    方知新連忙拉起滑下去的被褥重新擋住了自己外露的風光。

    新的一天剛開始就讓人覺得窒息尷尬極了。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這一刻鐘玉忽然意識到自己坐在這里等對方醒來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了，她起身，朝著連著臥室的小廳走了過去。

    直到她徹底離開了之后方知新才從床上慢慢挪了下來昨晚的記憶太過混亂，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的衣服被遺落在了哪個地方。

    或許是凳子上，或許是沙發上，又或許在地板上。

    誰知道呢？

    鐘玉在小廳里坐了沒一會的時間就聽到了里間傳來的動靜，又過了那么一會的功夫有人在地板上走動的聲音傳來，直到方知新穿戴整齊出現在她的面前。

    對方在她左側的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兩人對視了一眼之后相顧無言，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可以確定的是，兩個人現在都已經十分清醒了。

    大家也都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卻不知道該要如何解決這樣的事情。

    沉默了幾秒之后，鐘玉還決定由自己率先打破這樣的沉默。

    那個

    昨晚睡得怎么樣？

    這樣的開頭有些無聊，但總比不開頭要好。

    但她完全想不到方知新會直接在腦海里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是睡得怎么樣，還是睡得怎么樣？

    方知新一時間分辨不出來鐘玉是不是話里有話帶著另外一層意思。

    恰好在這之前她剛往嘴里送了一口水，于是這一下差點被嗆到。

    方知新側過臉捂住唇好不容易將嘴里的水咽了下去，緩了好一會，才轉過頭來回答鐘玉的這個問題。

    還不錯。她給出了答案。

    不管是哪一層意思這個答案似乎都可以滿足鐘玉的提問。

    還不錯就好。得到了還不錯的答案之后氣氛再一次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里，鐘玉已經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好了。

    她也納了悶了，平時能說會道的自己怎么到了這會就成了啞巴了？

    但方知新很快就讀懂了鐘玉的情緒，她開始試圖主動開口化解這場尷尬：其實你不用這么尷尬，也不用覺得有什么。

    我不會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對你怎么樣，也不會因為你對我

    就怎么你。

    她實在無法開口說出那么赤裸的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愿發生關系不需要有太強的負罪感。方知新聳了聳肩，裝出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

    但實際上這并不是什么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相反，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但這些她沒有打算說給鐘玉聽，因為沒有這個必要，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如果不是兩情相悅且自愿的話這樣的事實說出來只會給雙方增加不必要的負擔。

    就

    以后還是朋友吧。

    她勉強地笑了笑，眸中是敷衍至極的笑意。

    只是這個勉強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勉強而已，現在這個狀態下的鐘玉并不怎么看得出來。

    鐘玉把這番話當真了，聽到方知新這樣說她瞬間就松了口氣，但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所以這件事情就這樣揭篇而過了嗎？

    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還和以前一樣相處嗎？

    可是明明有些什么已經變質了。

    她其實是想好好和對方解決一下這個問題的，但是機會轉瞬即逝，方知新已經率先終結了這個話題。

    她也無從提起。

    兩人相顧無言，呆在這樣一個房間里只覺得出奇的尷尬，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沒多久她們就收拾好準備退房了。

    房門是和溫泉間連在一起的，要想出去就得先路過溫泉間而后才能抵達門口，于是兩人肩并著肩沉默著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路過溫泉池的時候鐘玉恰好朝著池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屋子里大部分的霧氣已經散去了所以看得也就更加真切一點。

    池子里一抹黑色若隱若現在水面漂浮著，鐘玉驀的停下了腳步。

    她眼熟得很。

    啊那是腦子里忽然閃過什么，她忽然想起池子里那一抹黑色到底是什么了。

    你的背心

    還要嗎？

    鐘玉猶猶豫豫地，最終還是轉過身拉住了方知新。

    她想起來了，之所以會覺得眼熟是因為這件背心被她昨晚親手脫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寫二更。

    第56章

    空氣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這時候鐘玉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她應該還是會說的。

    畢竟想想，如果退房之后讓打掃房間的阿姨在池子里發現這件黑色小背心可能情況會更尷尬。

    喂, 請問客人我們在溫泉里撈到一條黑色小背心, 你們還要嗎？

    鐘玉只要想想她們會接到這樣一個酒店打來的變化就已經提前窒息了。

    在鐘玉的刻意提醒下, 方知新也立馬意識到了這件背心是必須要撈起來帶走的即使將它撈起來裝進塑料袋里出門之后立刻扔進垃圾桶也不能讓她就這樣在池子里飄著。

    不然的話酒店的人還以為是你不小心落下的。

    于是已經穿戴整齊的兩個人不得不直面尷尬協作起來開始打撈著池子里的背心。

    早知道昨晚脫的時候就不應該在池子里鐘玉嘟囔著，也沒想過自己這句話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直到方知新含著警告的眼神朝她看了過來。

    鐘玉！方知新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仿佛又回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方知新有些牙癢癢了, 所謂得了便宜還賣乖可能說的就是鐘玉這種人吧。

    脫的人是她，現在嫌脫在池子里麻煩的人還是她。

    這樣的人一定是要找個機會好好收拾一下才能夠學會收斂吧，她想。

    鐘玉最受不了方知新用這樣正經而又嚴肅的語氣喊自己的名字，她會下意識挺直背脊就像是中學時候被年級主任點名。

    錯了錯了, 我在認真撈呢！她的臉色忽然一下變得正經起來，已經彎腰開始卷褲腳準備再一次下水了。

    兩人忙活了好一陣子總算是把東西從池子里撈了上來裝進了一個垃圾袋里, 然后又鬼鬼祟祟走出去扔在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做完這一切鐘玉又若無其事的回到了房間里叫上方知新一起前往大廳退房。

    她一臉平靜的樣子就好像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1012退房, 阿姨過去收拾一下是情侶溫泉房, 讓清潔人員記得帶上香料過去。前臺將房卡收了起來然后立刻給后勤打了個電話過去。

    只是這一通電話的內容讓還沒有走遠的鐘玉聽到了。

    她拉著方知新于是又折了回來。

    什么香料？她捉住了句子里的關鍵字眼。

    前臺握著電話愣了一下, 愣了一下之后才意識到客人問的是什么, 于是立馬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為她們悉心解答著：是我們酒店為情侶溫泉房特供的香料，放在溫泉水底為情侶們提供更好的氣氛。

    這番話說得很委婉, 但鐘玉聽懂了。

    她睜大了雙眼, 顯然沒有想到昨天前臺問自己要普通間還是情侶間的話里還藏著這樣一層意思。

    方知新顯然也聽懂了，她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就連垂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握緊了起來。

    如果說昨天晚上和鐘玉發生關系這件事只是因為情難自禁偶然的話她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因為是溫泉里面加了一些有催情效果的東西那就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只是因為催情而不是因為喜歡

    方知新直接轉身，朝著酒店外面大步走了出去。

    在這里多呆一刻她都覺得多余。

    方知新這一下轉身得很突然, 等到鐘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走出去好一會了，鐘玉連忙追了上去。

    回去的車上方知新一直看著車窗外面沒有給鐘玉任何一個多余的眼神，這樣的表現讓鐘玉十分忐忑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在怨自己還是在想什么別的事情。

    出租車司機是個本地人，是個挺愛說話的大叔從她們上車起就在不停地找話題和她們聊天。

    鐘玉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對方的話，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面。

    但司機師傅顯然沒有發現這一點，他仍然熱情高漲著

    你們是不是從那個溫泉酒店出來的？

    怎么樣感覺，我也想帶我老婆去試一下但是價格真的太貴了，你們覺得值這個價嗎？

    就那個情侶溫泉，好玩嗎？

    鐘玉：

    一句接著一句，鐘玉只感覺方知新周身迸發出來的氣勢更讓人覺得壓抑了。

    她用懇求地眼神看了司機師傅一眼，只想求一個閉嘴。

    求求你了哥，再說下去她就要被送走了！

    可惜師傅開車并不能看到她的眼神。

    好不容易等到車子抵達目的地，鐘玉如獲重生終于松了一口氣。

    等一下方知新。鐘玉收回了按密碼的手轉過身來看著走向走廊另一側的方知新喊住了對方。

    方知新雖然沒有說話但還是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沒有說話。

    只是這樣看著鐘玉，那樣一種眼神看得鐘玉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