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3)
高悅想了想,說:要不,我去趟天牢吧,那個老頭兒,呃,不對,是公子寶,我想親自審他。 我和你一起去。周斐琦說著便拉著高悅的手站了起來。 高悅還在問:你沒有國務要忙了嗎?今天也沒上早朝,大臣們應該會有不少事找你吧? 那些不要緊,周斐琦邊說已拉著高悅站了起來,他看著他烏發微撒的樣子,覺得長發的高悅真得很美,忍不住便將手指穿入了他的發間。那如水的青絲在他的指縫里滑過,就像是一股暖流淌過心尖,引來的陣陣悸動旁人自不能知。 剛才那話還有后半句,他在心里說了:你才是最要緊的。 周斐琦回內殿找了根紅色的發帶,親手為高悅將滿頭青絲束起,這才牽著他的手往殿外走。 天牢大獄,是整個大周監獄中最牢固也最嚴酷的一個。這里的刑具最全,行刑的手段最狠,關押的犯人也多是罪大惡極之人,每日哀嚎不絕于耳,煞氣之重堪稱人間煉獄。 高悅之前來過不止一次,可不知為何,以前進來都沒什么特別的感覺,這次卻才進來走了沒幾步,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他連忙停下來,一手抓著周斐琦的胳膊,一手捂著肚子,微躬著身體喘了兩口氣 見他如此,周斐琦怎么可能不擔心,順勢就把他摟進了懷里,道:咱們回去吧,你若想審那公子寶,把他提去御書房。 高悅卻搖了搖頭,說:都到這兒了,我應該就是吃得不舒服,沒什么。他說著又深吸了一口氣,本想著做個深呼吸按摩一下五臟六腑,卻不想這一口氣吸進去,不但沒起到按摩的作用,反而引得胃里一陣惡心,高悅幾乎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哇地一聲吐了一口清水出來! 都這樣了,周斐琦怎么可能還縱容他再呆在這里!立即二話不說一把將人抱了起來,在高悅小聲辯解我沒事,真得之聲中,一言不發地將人給抱了出去。 然后,周斐琦就那么一路將高悅給抱回了極陽殿。這是皇帝陛下第二次肆無忌憚地抱著高畢焰橫穿皇宮了,宮人們似乎也是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大家自動給皇帝陛下讓路之外,除了羨慕高畢焰圣寵不衰,倒沒有第一次那般的驚訝了。 赫連野給皇帝陛下熬的藥才剛出鍋,就又被喊去了極陽殿。他正好端著那碗剛出鍋的藥邊給皇帝陛下送去,邊又給高畢焰號脈。 全后宮的太醫見赫連野如此繁忙地被皇上召見,怎么可能不羨慕?最近已經有不少人私下和赫連野拉關系了,也就是赫連野平日里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圓滑慣了,才沒讓那些人發現他態度里實則是冷漠居多。 進了極陽殿,赫連野恭恭敬敬將藥呈給皇帝,道:陛下,這是微臣為您熬制的進補湯藥。小乙子在一旁接過來,用銀針試過后沒有問題,才呈給周斐琦喝。 周斐琦邊喝著那藥,邊對赫連野說:畢焰君剛才去了大獄,不知何故突然嘔吐,你再給他看看吧。 高悅躺在床上,還在說:我沒事的,我就是聞了那大獄的氣味,覺得有些惡心,反胃了而已 第94章 秋分三候 赫連野聽二人說完,便拿出脈枕。高悅的脈象他幾個時辰前才給號過,按說不會有太大變化,可這會兒不知是剛才嘔吐的反應劇烈還是其他原因,那脈象里的兩顆滾珠要比之前明顯得多,因此赫連野診過后,幾乎就已經斷定,高悅這是去大獄那種煞氣陰盛的地方受了沖撞。 他起了脈,便沖周斐琦和高悅深深一揖道:恭喜陛下、畢焰君,此次畢焰君之癥狀,正應證了臣之前推測。這是喜脈,無疑了。 喜脈?高悅一聽這兩字,也躺不住了,從床上坐了起來,連連追問:你確定嗎?我真的,那個啥了? 赫連野笑道:千真萬確。臣勸畢焰君切莫在去大獄那等陰煞之地,且這幾個月最好臥床靜養,若要走動也不可劇烈。畢焰君體弱,本就應以滋補為主,如今有孕,又不可滋補過量,日常飲食都該更精細才是!臣會再為畢焰君調配藥膳的方子,每日吃多少,怎么吃,臣都會詳盡述明,望畢焰君以己身為重,切莫再cao勞了呀。 高悅聽著赫連野這話,好像在說他之前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仔細想想,其實也確實有點那啥就說他這些天不但滿皇宮跑來跑去,還跟著周斐琦熬夜加班,又深夜出宮降妖除魔燒這燒那,確實有些過于cao勞了 高悅想到這兒,就看向周斐琦,周斐琦似乎還在驚愕中沒回過神來,看來他們倆有孩子這件事,高悅自己已經慢慢接受了,反而是一項淡定的周斐琦在聽到確診消息后,看起來有些喜出望外了。 那就讓他再高興會兒吧高悅想著,就對赫連野道:本君都記下了。還有什么要囑咐的嗎?遵醫囑的病人才是好病號,高悅準備把赫連野今天的叮囑都寫到小本本上,日常三省。 赫連野想了想道:我阿翁有一份鉆研多年的哥兒產育手冊,畢焰君若是不急,容臣回家取來進獻可好? 行吧,高悅覺得赫連野的爺爺總結多年的生育手冊那肯定是好東西啊,這可相當于國家級文獻了吧?自己先看看,若是好用,那到時候可以刊印成冊,全國推廣,讓整個大周的哥兒孕夫們都能用上皇家老太醫的醫術豈不是好事一件?當然這話他現在也沒說,一切等赫連野把那本爺爺的小冊子拿來給他,看過再定。 赫連野給高悅針灸,穩定了氣血,便退下去重新研究高畢焰的食譜了。他臨走之前,高悅囑咐他:本君有孕之事,不可張揚,明白嗎? 赫連野心下一驚,忙答應了一聲。心想高畢焰就是高畢焰,為人謹慎這一點自始至終都沒變。他不讓自己張揚恐怕還是擔心這后宮里的嬪妃聽說他懷了龍種后,有眼紅的會對他出手吧?唉,這后宮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真正過上那種撥開烏云見烈日的好日子。 赫連野一出殿門,皇帝陛下便從目不轉睛盯高悅變成了一把將人揉進懷里,他邊親高悅的臉,邊不斷小聲地說著謝謝你,謝謝寶貝兒,我好開心,這里,你摸摸他拉著高悅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高悅能明顯感受到掌心之下那強勁的心跳,可見周斐琦此刻是多么激動且無法克制了。 高悅被他親得有些迷糊,說我也謝謝你,周斐琦聽了,就輕輕笑出了聲。 這件事被兩人壓下,連太后都沒告訴。 但從這天開始,周斐琦便不讓高悅再露面了,一應大小事務全部都一手包辦,他不但要管前朝的事,下了班兒回到極陽殿還將伺候高悅的一應大小事務一手全包,儼然大周模范丈夫的新一代標桿兒?;蛟S說,他就是大周疼媳婦第一人也不為過。 高悅確診喜脈的那天是八月十三,而八月十四就是大朝貢。按周斐琦的意思,他是希望高悅留在宮里的,可是高悅說:所有嬪妃都跟去參加宴會,單我一個人留下不會顯得太突兀嗎?到時候有心人一打聽,這宮里又沒有真不透風的墻,那我不是就露餡了嗎?我還是跟你去吧?好不好? 面對高悅這不自覺流露出的撒嬌語氣,周斐琦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一點兒抵抗力。他起初還想撐唄一下,可惜,被高悅三磨兩泡就立刻繳械投降了。唉,要怪就只能怪他太愛他了,完全看不得他露出一點兒受委屈的表情,周斐琦感覺自己真的沒救兒了! 總之明日把人看緊點吧,不然還能咋地?現在皇帝陛下已經被高悅說得,好像明日要是不帶高悅去大朝貢現場,就是把他一個人丟在后宮里,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帶著一群花瓶出去浪似得,特別有負罪感! 這件事,兩人商議定后,高悅又追問起公子寶的事。 周斐琦聽他問,就道:這些事,人赫連太醫不是都說了讓你少cao心嗎?你就不能踏實在床上躺會兒了? 不是啊,我好奇不行嗎?你越不讓我管這些事,我越會想著,反而更休息不好,他說完,又想起了什么,瞪著周斐琦道:再說啦,咱們之前不是商量好了么?就算是有了崽兒,我想做的事,你也會支持我的? 我是說過,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晌覇栠^赫連野了,你的身體情況,前幾個月都是危險期,至少得四個月后才能正常干事。 干事?高悅愣了下,隨即羞惱道:你到底去問了赫連野什么? 周斐琦一下說漏了嘴,被高悅質問就低著頭湊過去親他,也不回答,反而有那么點誓死抵賴的架勢,直把高悅氣得哭笑不得。 高悅知道,周斐琦一親他就又要沒完沒了,實在拿他沒轍了,就故作生氣地問:所以你到底審沒審公子寶??? 周斐琦嘆息了一聲,松開了高悅,道:審了。 那,他說了什么沒有?你沒問他周璨去哪兒了嗎?那個陣是干嘛的?還有他把手伸到皇家后宮,到底想干嘛?高悅就像一個有十萬個為什么的小寶兒,一連串的問題拋出去,弄得周斐琦又是一陣無奈嘆息。 高悅被赫連野針灸之后,其實睡了一會兒。周斐琦就趁著那會兒功夫,又去找赫連野咨詢了一些問題,然后便去了天牢,提審了公子寶 公子寶渾身上下都是血痕,聽獄卒說,他昨天被帶回來被各種上刑均一言不發,看那架勢就是一心求死,好似對這世間已無任何留戀,那眼神黑中透紅,像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般,令活人看了不寒而栗。 周斐琦讓獄卒將公子寶帶上來,公子寶被拉進刑訓間時兩條腿是拖在地上的,不知被用了什么刑罰,才過了一夜就已經潰爛流膿,形容不可謂不凄慘狼狽。 周斐琦見此微微皺眉,獄卒忙解釋道:這人的腿是自行潰變的,咱們沒給他用刑,也不知他這是中了什么邪術! 公子寶這才抬頭看了看獄卒,又緩慢地轉向周斐琦,待看清眼前坐著的人是誰,突然裂開嘴笑了,輕聲說了句什么,因聲音太小沒人聽清。 他剛才說什么? 見皇帝問,獄卒連忙湊過去想聽清楚些,卻不料他才一靠近,公子寶便張口嘴一口往他的耳朵上咬來,那份狠厲簡直像是要將獄卒的耳朵直接撕下來,好在獄卒躲得及時,否則中了這一下,說不定就變一只耳了! 公子寶沒有咬中,喋喋怪笑,他瞪著周斐琦,突然又向獄卒的方向淬出了一口血水,那獄卒連忙躲,就見周斐琦沖他揮了下手,示意他先下去。 獄卒巴不得里這個老怪物遠一點,見皇帝下令,便忙不迭地走了。 刑訓間里只剩下周斐琦和公子寶兩人,公子寶望著緊閉的牢門,突然又流下淚來,他說:那年我以為我要死了,是他來救了我。聲音嘶啞,好似被刀鋒碾過的骨渣。 周斐琦等著他的下文。 公子寶惡魔一樣的眼神,在那一刻化出一絲縹緲的柔光,他眼神有些空洞,自言自語般繼續道:大周舊歲散盡了,新的太陽該升起來了,該升起來了,本該升起來的可他不在了,不在了淚水又流了下來,我為什么還在?我為什么沒有走?讓我死吧,我要去找他! 我早就該死,若不是我,他不會沒了 周斐琦看他神情渙散,好似隨時就要神魂俱滅,才開口,問: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公子寶微微扭頭,空洞又暗壓的雙眼向周斐琦看來,笑容幾近扭曲,道:目的當然是要讓他登上九五之位,可是你!你們!你們偏要橫加阻攔,若非如此,大周已在他手里,那陣也不會出錯,他也不會消失!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你想要朕的命? 當然想要。不要了你的命,你會甘心禪位嗎?你不會,你不會放棄手中的權利,你們周家的皇帝沒人會為了別人甘愿放棄手里的權位,你們多自私??? 你錯了。周斐琦的聲音里沒有起伏,好似無情地訴說著一個冷酷的事實,你們想要帝王權勢為得只是心里意難平的私欲,卻不知,你們那點兒私人恩怨不過海中砂礫,亦或是前世因果今生孽債。但朕執掌大周皇權,為得是天下百姓,為得是天平盛世,沒有戰亂,沒有紛爭,百姓和樂康寧,不再受饑餓病苦。朕心中有大意,若是,有人站出來跟朕說他可以做得比朕更好,并用行動證明他的話,朕也可以讓賢,因為朕放下權勢百姓會過得更好,朕又何樂而不為呢? 哈哈哈,大周的皇帝要放權?公子寶像是聽到了個笑話,邊笑邊咳血都沒有停下,他看著周斐琦,道:周珧的兒子竟然說要放權,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了。 周斐琦見此,只搖了搖頭,他覺得公子寶這個人一生經歷致使內心扭曲,若真是大周被他這樣的人搶走,那可就是天下百姓之大難了。而且他對先皇的恨已經擴散到了整個大周皇帝,這種恨無邊泛濫,嚴重影響了他的思維模式,正常人已經沒有辦法和他溝通了。 好在高悅沒來,不然很可能會被這個瘋子氣到。 公子寶卻不管周斐琦怎么想,他還在說,好似臨終遺言,說得盡是他自以為的此生豐功偉績 李家當初設計利用我,助你登上帝位,我既然沒死自然要以牙還牙,你不知道吧?把你那后宮攪得天翻地覆的人就是李家的人,以你們周家男子的狹小肚量,你還會容得下李家在朝堂上興風作浪嗎?你不在乎你的皇權嗎?現在你是不是也該為了你的皇權把李家抄家問斬??? 又道:只要一想到,太后李氏被她自己養大的狼崽子反咬一口,我就爽啊,哈哈哈!當初說我通敵賣國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大周的氣運也會因我而散盡亡國嗎?我就是要把大周的氣運散盡,讓大周亡國,讓周珧的子子孫孫都做亡國奴,永遠被打上這恥辱的標簽! 哦,對了。那個渭水大壩你們修好了嗎?哈哈哈,這輩子都不可能修好了呢! 周斐琦心中暗驚,他沒有想到渭水大壩決堤竟然也與公子寶有關,為了讓公子寶說出更多內幕,他便故意道:大壩早已修好,你的計劃落空了。 不可能!公子寶先是惡狠狠地反駁,之后又狡猾地笑了,道:就算你一時修好,之后也還會決堤。寶島和苗蠻可就指著這個大壩洪水發國難財,掙大周的銀子呢!他們不會讓那大壩好好御洪的!不然,那些糧食藥材豈不是要全砸在他們手里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