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子弦道:細心照顧,骨可再生,就有生機。 一定要救活他!大周忠臣不該受此侮辱! 高悅是氣憤之言,聽到喬大人耳里,卻化為了兩行清淚延著已睜不開的眼角流了下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從這間屋子里出去過了,甚至在這種一天天被蝕骨融魂的折磨中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是誰,但這一刻,卻有人還記得他是大周忠臣,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所帶給他的感動堪稱直擊靈魂! 高悅的氣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喬大人的淚水卻悄無聲息地滑落進了被褥里。 半個時辰后,喬大人體內的蠱蟲被子弦道長全部拔除!最后的那一下,喬大人縱有不便也發出了極其響動的呼疼吶喊??磥肀M管子弦已極盡小心,這只蠱蟲也還是給喬大人造成了嚴重的內傷。 然而,喬大人卻在吃完子弦道長的一顆丹藥后,不顧身上傷痛,掙扎著要說話。 他氣息混亂,咿咿呀呀,像個剛出生的嬰兒,很難聽懂他在說什么,但高悅覺得他要說得必然是極其重要的信息,便耐心地坐在他的床前,認真傾聽。 暗日看了高悅一會兒,似乎是實在看不下去,終于主動上前,主動開口,對高悅道:畢焰君,下官可暫時用內力助喬大人開口成言。 哦?那真是太好了!高悅又為子弦,道長,這樣不會加重喬大人的病情吧? 子弦問了暗日幾個問題后,確認沒有問題。暗日這才走到床前,抬起一指點在喬大人眉心,緩慢又小心地將自己的內力一點點輸入到喬大人體內。 于是,高悅和子弦還有周桓等人就看到喬大人那顆好似rou丸一般的腦袋竟然一點一點地慢慢被撐了起來,就像是一枚泄氣的皮球又被氣筒一點一點地打進了空氣一般。 片刻后,喬大人的五官恢復成了人樣兒,他大概十分清楚這個情況不能維持多久,因此什么都簡重要的說,第一句就是:我那夫人是東瀛jian細!你們快帶兵去她娘家抓人,她是公子家的人,公子家,寶、寶國公! 第75章 秋分三候 寶國公,這個稱謂高悅可一點兒都不陌生。曾經看書的時候就覺得這家那個公子孫簡直就是個畜生,把十一歲的小悅兒害那么慘,好在后來他們家被抄家了,男丁全部問斬無一幸免! 當時看得時候,覺得特別解氣! 高悅回憶著原文中的內容,好像是寫過在周斐琦當上太子兩個月后,寶國公通敵之事被揭發,家里的男丁都殺了,但沒說女眷是如何處理的。他和周斐琦相認后也極少聊起這些事,所以他其實并不知道那些女眷在那件事后最終何去何從,可高悅不知道,周桓和暗日卻是清楚的。 見高悅向自己望過來,周桓忙道:當年寶國公府上的女眷是被流放到了沽城祭海塔做苦役,沿途并未聽說有人逃逸或身亡。 高悅搖了搖頭,對周桓道:不對,時間線對不上。寶國公家出事的時候,喬環已經出生了,都好幾歲了。喬大人,還是你來說,喬夫人怎么會是寶國公府里的人? 她是,她是寶國公與靜嫻公主的私生女,快去公主府,快去?。?!喬大人說完這句話后,開始疾喘??磥硎乔榫w過于激動,大概是終于可以將心里積壓多年的這個秘密說出來了,他整個人都給人一種解脫的感覺。 子弦道長,喬大人就拜托你了,我得回趟宮。 他邊說邊往外走,暗日緊隨其后,周桓起身送他們,高悅回頭對周桓道:你在這兒好好護著 護著什么呢?高悅沒說,周桓卻了然的點了點頭。剛剛喬大人的話他也聽到了,如果這事真扯上了靜嫻公主,那會相當棘手。 這個靜嫻公主是先皇親妹,當今陛下的親姑姑。很多年前,她親手殺了自己的駙馬,至今再未嫁人。從未聽說她有女兒,這個喬夫人,出身是渭南何家,與京城何家一脈連枝,而京城何家一直執掌京郊大營。雖說嘉懿帝登基后重新提拔了大營主帥,但是副帥依舊是何家那位嫡子嫡孫何幻,此人手握京郊大營兩萬兵權,這要真是何家有了反心,恐怕平京這場兵患是躲不過去了。 一瞬間,周桓愁容滿面,他神色復雜地望著床上似乎睡著的禮部尚書,只覺得,最近幾日的京城實在太過動蕩。 高悅懷里揣著從禮部拿出來的那兩卷冊子,一路策馬飛奔,和暗日一同披星戴月地回了皇宮。 御書房里燈火通明。 周斐琦和赤云道長還堅守在奇門局之前,只不過,奇門局破解進展相交第一個死門的破解速度,已明顯有所提高。高悅不過離開幾個小時,赤云道長的大白紙上已又多了一門。 不過,高悅這會兒可顧不上研究什么奇門局了,他這一趟出宮,所獲情報實在太多,他一回來,就一把抓住周斐琦往御書長案邊上拉,邊走邊道:快來,我有很多事要跟你說! 周斐琦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其實他挺想問問高悅餓不餓、渴不渴,可他一看高悅這個狀態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干脆回身沖門口喊了句:傳晚膳。 高悅好似都沒聽見他說了什么,把懷里的那兩本大朝貢期間禮部安排的接待流程的冊子往桌案上一放,齊齊翻開,對周斐琦道:有標注改動的那本是葛大人做的,另外一本是之前禮部尚書做的。你邊看,我邊跟你說詳情 嗯,慢慢講,先坐下歇會兒。周斐琦勸道。 然而,高悅卻說:不行,咱們沒有時間了,你先看,聽我說就行。 周斐琦便眼不離冊,又豎起耳朵,認認真真一心二用。 就聽高悅緩緩道:這些年,我們所見的禮部尚書實際上是喬府的管家。真正的喬宗喬大人被那個管家拿來替他養蠱了。那個骨蠱之蟲吃著真正的喬大人的骨頭,卻被管家利用,我剛才在喬府碰見了子弦道長,幸好他及時出手,保住了喬大人性命,你沒看見,喬大人被那蠱蟲啃得只剩一副rou囊,特別凄慘,他連話都說不了,還是暗日給他輸了內力才勉強撐起腦袋張口嘴巴,能說幾句。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 說了什么?周斐琦邊問,手指已經飛快地又翻過了一頁冊子,可見他是真有一心二用的本事,而高悅也很清楚他這個能耐。 就見,高悅深吸了一口氣,道:他說,他娶的那個喬夫人的娘家有反心!而喬夫人的真實身份,是靜嫻公主和寶國公的私生女!這件事,你知道嗎? 周斐琦將兩本冊子合上,道:這件事我未曾聽說過,不過,先帝駕崩前曾留下遺詔,特別交代不論將來發生什么,都讓朕留靜嫻公主一命。 為什么?高悅疑惑極了。他心想,難道老皇帝早就察覺了什么嗎? 周斐琦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我雖不知,但這宮里有一個肯定知道。 你是說太后? 高悅轉念一想,便想到了那位老人家。 周斐琦看了眼外面天色,道:隨朕一同去永壽宮吧? 高悅沒有異議,走了兩步卻發現周斐琦竟然沒有跟上來,回身一看,他竟然在刷刷寫手諭 高悅便又走了回來,跟周斐琦說:那些百獸,我讓人關西直門外的那個座荒園子里了。又想起赤云道長在這兒,忙問:道長,西直門外的那個荒園子如果關了百獸會影響你的奇門局嗎? 赤云道長抽空掃了眼京城地圖,道:囚煞之處,甚好。 高悅一聽,果然京城的風水什么得,古今也可以通用嘛。這便放了心。 周斐琦邊寫手諭,邊抬頭看了眼高悅,說了句動物園啊,高悅一開始沒明白,等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他暗指得是什么,臉騰得就紅了那些年被迫在動物園里接受檢查的高總! 往事不堪回首。 高悅也就不想了,他站在書案邊,看周斐琦手諭上寫得是:宴請使團改址北苑,取消游京,取消獻藝,嬪妃皆隨行。 簡單的幾句話,不難看出帝王決策之果斷。而高悅看著改址北苑,心里想得是北苑離北衙禁軍更近,而京郊大營在西南,明溪山附近,就算大朝貢當天真得不得不打,那么也是禁軍能更快搶得先機。 不得不說,一心二用,還能這么快做出部署,周斐琦的個人軍事素養是真得很高,這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天賦。 周斐琦將這道手諭寫完后,交給大胡子,讓他連夜出宮去給葛旺和張侍郎喧旨。大胡子在御書房也伺候了好幾年,今日這般動靜,他自然明白形勢恐怕不容樂觀,令了皇命立刻便帶了一隊侍衛出了宮。 而這時候的高悅和周斐琦則已快步走在了去永壽宮的路上。 這個時辰,太后已經睡了。當然,睡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這兩天京城里、后宮中的各種動靜,只不過,如今皇帝大了,身邊也有了得力的一幫大臣,而她已經上了年紀,這些風浪年輕的時候都經歷過了,自然更加清楚越是到了這種時候,她這個做母后的越不該橫加插手,把一切決策都交給皇帝,才是對這個養子最大的支持! 因此,當李公公和玉竹來報,說皇帝和畢焰君一同求見時,太后便知道,她的皇兒定然是遇到了某個他解決不了的難題。兒來求母,母又怎么可能做到袖手旁觀?! 太后重新穿戴,并沒有讓周斐琦等太長時間,便到了前殿。 周斐琦和高悅連忙向她行禮,太后道:這兩日,你們兩個辛苦了,不要多禮了。李公公,你和玉竹先下去吧,哀家有話要對皇帝說。 高悅聽著太后說話,只覺得這位老人家真是玲瓏心思,好像這世間就沒有什么能瞞得過她那雙慧眼一樣。大殿的門在三人眼前緩緩關嚴。太后這才開口:遇到了什么難事?這么晚了來看哀家? 周斐琦道:確實是遇到了難事,只能來叨擾母后。 那就說說吧。 周斐琦道:畢焰君去了趟禮部尚書府看望喬大人,得知,喬夫人是靜嫻姑母和寶國公的女兒。他語氣沒有起伏,說完后,就見太后臉上雖沒什么表情,眼皮卻明顯地跳動了一下。 看來,太后定是這事的知情人。 這事是喬宗親口說得?太后問道。 高悅便接過了話茬,道:太后有所不知,喬大人這些年可受了不少苦他從骨蠱之境說起,將今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道:我回來時,喬大人已無力再多說,但他所說的喬夫人娘家有反心,到底是指何氏還是寶國公當年留下的勢力呢? 太后聽他說完,好一會兒無言,最終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這事若非發展到今日這般地步,就是哀家進了棺材也不會愿意再提!唉,世人只知大周有個靜嫻公主,卻不知先皇曾經還有一位十四弟 大周前朝先帝排行老二,乃是當年貴妃齊氏所出,齊氏乃工部尚書一族,如今時隔兩朝,嫡系血脈只授勛不再參政。 先帝姊妹眾多,彼此之間年齡所差無幾,在這眾多的皇子皇女中,最出色的有兩位,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另一位是皇后表妹何妃所出的十四皇子。 當然這都是在十五歲之前。 眾所周知,大周的哥兒一般到了十五、六歲身體會發生變化,除了剩下來就注定是公主的人外,皇子到了十五歲也漸漸進入了分化階段。 原本先帝之父在立太子時,大臣們就有提出嫡子年齡過幼不宜太早立為儲君,可那位皇帝卻一意孤行,根本沒聽大臣的話,在太子三歲那年就立了他,目的也不過是安撫皇后,好叫皇后顧不上管他招蜂引蝶。太子長到十歲時,皇帝愛上了十四皇子的母親,從此三宮六院皆失色,帝王獨寵一枝花。 但是,太子已立,皇后地位穩固,對皇帝專情一人也不聞不問。更何況,這個被專情的女人還是自己的表妹了,利益勾連,皇后自然更不會管。 就這樣過了六年,太子十六歲那年,忽然一日來了情潮,滿朝震驚,皇后也方寸大亂,唯有皇帝冷眼旁觀,甚至還暗中派人給情潮中的太子送了一個他早就物色好的備用人選。 緊接著,他又在太子渡情潮時,帶人來到東宮,父子之間最尷尬的一面莫過于此。事后,太子自覺無顏在茍活于世,便于當晚懸梁自盡了。 皇后因此精神崩潰。 皇帝未動其后位,只將她好好養在了坤寧宮。然而,即便如此,皇后也沒有熬過三年便薨逝了。 后位至此懸空,皇帝卻也只讓它空了三年,待先皇后孝期一過,立刻便扶了新后上位,這個人便是先皇后的表妹何妃。而此時,十四皇子已八歲,正是冰雪聰慧,惹人喜愛的年紀。 皇帝對其的寵愛,曾一度令后宮中所有兒女不禁懷疑自己的皇室血脈到底是真是假。而這次的立儲也幾乎毫無爭議地落到了十四皇子頭上,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滿朝文武不惜長跪金鑾也要死諫皇帝等到十四皇子滿十七歲后再立儲。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前太子的悲劇才過去三年,若是十四皇子再來個性別反轉,那大周的國運恐怕都會受到影響?;实郾话俟俪车妙^疼不已,卻仍想一意孤行。 這事僵持了有一個多月,何妃每日以淚洗面,十四皇子周璨見不得母妃傷心,他雖人小卻早慧,已經明白母親每日偷偷的哭是擔心他和太子哥哥一樣,長大后變成哥兒,會被父皇處理掉。 但其實,何妃真正擔心的還不只這個,她更怕皇帝如今對她寵愛,愿意立她的兒子,若是將來皇帝移情別戀,那么她和她的兒子會不會也像她的表姐一樣,被那樣無情的對待?她不像先皇后那樣堅強,她不知道若是皇帝有一天不愛她了,她還有沒有能力在這個吃人的后宮里活下去。 雖然如今已貴為皇后,但她心里依舊不踏實,一切來得太美好,但與這個后宮卻有著極其鮮明的涇渭線。 那段時間,每當何皇后哭的時候,小皇子就會捂著耳朵一個人偷偷跑出去,躲在御花園的假山山洞里,悄悄抹眼淚。次數多了,難免也會引人注意。 這個人便是先帝周珧。 說起來,這會兒的先帝很苦逼,他母親雖貴為貴妃,卻不得他父皇的歡心,主要是為人太冷,從不愛笑,先帝雖貪戀她的美色,但對這個冷冰冰的性格卻很是吃不消。因此周珧在眾皇子中并不受寵,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被邊緣化的。 他和太子就差幾個月,太子已去世三年,他都已經十八歲了,就連胡須都開始冒茬,新儲君的人選卻依然沒人提他的名字,也可以看出齊家在前朝主事的人也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性格。 可周珧自己心里其實是有一些想法的。因此當他第一次看到小周璨悄悄哭鼻子時,隱隱約約地便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