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就像當年,先帝曾說過,他的后宮中具將帥之才的是一女子,具宰府之才的是一哥兒,雙杰在君側,大周何愁不興?這位有將帥之才是女子便是指的太后,而那位宰府之才是哥兒便是當年的孝慈太君。 那時候,他們最初也曾互相欣賞,后來為了在后宮生存也有爭斗,不過最終孝慈死于劉妃之手,而太后則是滅掉了劉妃! 如今想來,先帝那句話不無道理,若高李聯合大周何愁不興?!只不過前朝到底沒那個時機,可是嘉懿朝的形勢卻又不同。 高悅剛剛說敬她如母。 據太后所知,高悅在進宮之前,在江南高家是嫡母身死,繼母不容的尷尬處境。高家家主,念其自幼便生得聰穎靈仙,這才選了送進宮來做伴讀。想來若是他親身母親還在,恐怕也絕不會舍得自己那樣可愛的孩子十來歲就離開身邊千里赴京的吧? 只不過,這些年高悅在后宮一直沉忍,高家在京城也只有一位做侍郎的表叔,高家的勢力依舊盤踞江南,說起來這里面也未嘗沒有避李家鋒芒的用意。如今,那位表叔調到了薊城,整個津州都是李家的地盤沽城有鎮東軍,津州刺史又是和太后娘家沾親帶故的姑爺,薊城的形勢一直沒有明朗,何不借此機會 太后想到此便笑了,她安撫地拍了拍高悅的手,道:你放心,哀家絕不會姑息大廚這等背主求榮的奴才!這件事,哀家定然會給你做主! 高悅聞言,連忙又要行重禮,被太后一把拉住,就聽太后又道:這些年你一直在宮里,還沒出宮去看過家人吧?如今你晉封大典也快到了,出宮呢,倒也不甚方便,不如趁此機會,接家里人進宮來住幾日,也好叫他們放心。 高悅忙道:還是您疼我,謝太后恩典! 好啦,那廚子是個不懂事的東西,哀家再給你換一個更好的!太后望著高悅,臉上笑得越發慈愛。 周斐琦聞言,卻笑道:母后何必這么慣著他?如今他在極陽殿住的時候多,再配個廚子也是放在景陽宮里,無所作為,依朕看,還是暫時不給他了!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只笑道:那就聽你的。 說起來,太后真不愧是先帝欽點過的具有將帥之才的女子,加之她這些年浸沉宮斗,那一手四兩撥千斤玩得是真溜冷宮庶人林敬之之死,后宮眾人尚且還在議論紛紛,一道太后諭旨便直接給這件事蓋了棺定了論 景陽宮御廚口口伙同冷宮看守口口和口口殘害朝廷忠良之子林敬之,現以查明其三人為前朝劉氏余黨,此案已交大獄審理,要犯三人秋后問斬。 這道旨意一出,后宮再無人議此事。畢竟劉氏余黨誰都知道特指劉太妃,也就是九殿下周斐玨的生母,現在九殿下還在后宮里住著呢,雖說不再住霽和殿了,搬進了永壽宮,但說得多了難免會傳進九殿下耳朵。他就算再怎么,如今也還是這宮里的一位主子。 再一點,那劉氏余黨是一般人敢隨便提的嗎?那可是曾經正兒八經造過陛下反的逆賊,這件事要是還能由著他們隨便嗶嗶,呵呵,自己真得好好掂量掂量有幾顆腦袋夠砍得了! 高悅當晚回到景陽宮,聽說這太后下了這道旨意,只感慨了一句姜還是老的辣。這道旨,直言三人秋后問斬,也就是說大廚服不服毒都是死,如今他自己服毒了,隨便人們怎么說畏罪自殺也好,死前抹黑也罷反正他是反黨逆賊他說什么誰敢信啊他的結局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而林敬之在這道旨意里成了忠良之子,也就是說,林刺史在太后心里依舊是忠良,雖然他死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之前犯過大錯,如今雖死卻又為其父博來一個忠良之臣可見太后還是認可林刺史的。 在此之外,太后提醒高悅接高家人進宮,說白了不就是在點高悅事情的真相要讓該知道的人知道,這個該知道的人自然是指如今已赴薊城任職太守的那位表叔,太后出面為高悅擺平了誣陷之事,那么表叔是不是也看在李家的面子上,多少給忠良之臣林刺史些面子呢? 薊城啊,就不要斗得那么狠了唄,如今各路勢力虎視眈眈,高、林兩家,在李家的地盤上就握手言和一起干大事不好嗎? 周斐琦這日沒回極陽殿,也跟著高悅住在了景陽宮。他聽高悅感慨完后,便笑了笑,道:劉氏余黨也就是在用這一回,下次再有這種事便不能再拉出來擋箭了。 高悅點了點頭,說:的確,逆賊頻出容易人心惶惶,不過,太后這次四兩撥千斤確實用得漂亮。 周斐琦道:李家世代軍旅,幼時子女皆熟讀兵法,太后之才,不在其兄鎮國公之下。 哦,這么說,還是巾幗不讓須眉了?高悅挑了挑眉,毫不掩飾他此刻對太后的欣賞。 周斐琦道:她做太后確實屈才。 高悅見周斐琦好似在回想往事,看他表情也知道那定然不是什么開心的事,便轉而問起了別的,道:你之前說有暫緩之計,可有想好如何部署? 已經部署完了,過來天你就知道了。 說到這個,周斐琦忽然一把拉住高悅的手,用力一拽將他拽到懷里來,摟緊了深吸一口氣,埋首于他的背上,蹭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說:以后還是跟我回極陽殿住吧? 高悅道:這一局,咱們才剛穩住了一角,若不趁機拆線,卻退守甕城,恐怕再出來時,那暗手不知又布下了多少坑兒等著咱們踩。我就住在景陽宮吧,還能趁機再找找線頭。再說,這局你還看不出來么?有人在用我試你的底限,若是讓他們摸清這個,到時候我只會更加艱難,弄不好就隨時身穿蜂窩袍子了! 那我也幫來景陽宮好了。周斐琦小聲說。 高悅又氣又笑,無奈道:那和一起住極陽殿有什么區別? 有區別啊,周斐琦理直氣壯,極陽殿是龜殼,你這兒是龜殼外,你剛才說的。 高悅: 甕城就甕城,他是怎么聯想到龜殼的??? 周斐琦見高悅不說話了,便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哥,我有點兒困了~ 高悅能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嘛?但是,他今日還有計劃內的事情沒干完啊,便說:那你先去躺著吧,我還要加會兒班兒。 周斐琦愣了下,隨即被高悅這個加班的說法逗樂了,問:你要干嘛???我這個皇帝都沒你勤勞了! 高悅推開他,重新在書案前坐好,說:做一份財務報表的表格模板,你明天上朝就可以拿給戶部用,讓他們先研究,看看他們自己能不能看明白,這表格的好處,這樣再有不懂的來問,講解和接受起來都更容易。 高悅說話時頭也沒抬,周斐琦卻被這話暖到了心里,盡管高悅沒有明說但他知道,高悅會不惜加班也要把這表格趕出來,不是為了戶部用著方便,只是為了他這個皇帝審閱的時候看著方便。如此細心體貼的悅悅,怎么可能讓人不愛呢? 周斐琦再也不嚷嚷自己困了,湊到高悅身旁,耐心地幫他打起下手來。 同時,他看著高悅,想著今日之事,只覺得自己應該更加愛護他才行。 這晚景陽宮燈火通明,因皇帝陛下歇息在此,就算白天出了大廚那事,宮人們卻也還算安生。加之太后那道懿旨,如今的景陽宮眾人過了初時慌亂,反而也看清了一些局勢,陛下寵愛畢焰君,不是一般的寵愛,太后挺他們畢焰君也不是一般的力挺! 如此形勢下,他們這些宮人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追隨高畢焰,而胡亂聽信什么流言蜚語,心性搖擺,耽誤自己的前程呢?!唯有盡心盡力好好服侍,與他們畢焰君同進退,才是最好的出路??! 小福子和小幸子尤其想得明白,今天下午出了大廚那個事之后,他們眼看著景陽宮人心浮動,可真是沒少做動員工作,如今事情解決,兩人首在寢殿門外,這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當然,經過今天的事,他們也看清了一些人的本性,這會兒兩人正小聲的嘀咕,這宮里的人誰能留,誰不能留,誰能重用,誰需要轉職 這些小事,他們可不想自家主子cao心,總覺得現在的主子每日和陛下在一起,所作所為似乎都是他們根本不懂的那種頂頂重要的大事。他們作為主子的貼心小太監,自然就要主動將景陽宮的一切搭理好才行,不然,怎么能配得上這么優秀的主子呢? 這一晚,景陽宮住寢殿里如何笙簫暫且不提,景陽宮后面的良人所雞飛狗跳卻不得不說一說 在齊鞘看來,喬環最近真是越來越過分!今日景陽宮出了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直沒有露面,不露面也就罷了,時近亥時才回來,回來還帶著一身酒氣,醉醺醺的又笑又哭,這特么就有點兒忒過分了! 齊鞘和喬環從頤和軒一直一起住,又一同搬來良人所,這幾年喬環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怎么會不清楚!別看這家伙平日里見人就笑,視畫如狂,看著乖巧又懂事,實際上他的本質真得既是戲精又好吃懶做還嘴饞得一匹,那一身缺點若要齊鞘細數他真能說一晚上不重樣! 今日景陽宮出了這事,在齊鞘看來喬環不露面肯定是膽小怕事怕受到牽連不定跑哪兒躲清靜去了??赡愣闱屐o就躲吧,倒是正點回來去關心一下高悅也好啊,最起碼這家伙還吃了人家景陽宮那么多天的飯呢!可你看看,這家伙都干了什么?他竟然跑到外面不知跟誰一起喝成了爛醉! 喝醉就喝醉,你倒是老實點兒???他倒好,醉得耍起了酒瘋??!尼瑪,大半夜的,你高聲吟詩是想鬧哪樣兒?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這副丑態是怎么滴? 這要是前邊只有高悅也就罷了,可今日陛下也在,讓他知道喬環這副爛德行,齊鞘都嫌他給良人丟臉。因此,喬環剛進良人所的院子,才高聲念了一句詩,齊鞘就從自己屋里回來了,指著兩個扶著喬環的小太監道:趕緊把他的嘴給堵上!陛下在前殿休息,別再被他給擾了! 小太監是喬環的太監,日常也沒被齊鞘指使過,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齊鞘便直接上手,拿出自己的帕子,一下就塞到了喬環的嘴里,又對小太監道:趕緊扶屋里去!燒些熱水來,再弄碗醒酒湯! 說心里話,齊鞘其實并不想管這個德行的喬環,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他看了眼另一個扶著喬環的小太監有些面生,便問了句:你是哪個宮的? 那太監忙道:奴才是頤和軒的。我家主子是百羽尚人。 齊鞘點了點頭,又問:你怎么送喬良人來了? 小太監道:喬良人今日和我家主子品酒論詩,論了一整天,這不,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唉,我家主子不放心,便著奴才來送送他。 哦,齊鞘心想,我當你是到哪兒野去了原來是去了頤和軒,這些日子他總去找你家尚人,倒是沒見你家尚人來這邊坐坐呢? 小太監就笑,道:我家尚人不敢隨便走動,怕自個不懂宮中禮數,沖撞了哪位貴人,便不大出門。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可是齊鞘看著這個小太監不知為何怎么都覺得有種異樣之感縈繞心頭,他也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就是這宮里的太監好像很少有像這個小太監這般答主子問也能如此不卑不亢又從容不怯的吧? 而且這小太監自打進門后,見了他這位良人好像至今還沒有行禮吧? 奴才如此,那主子想來也確實是不懂禮數! 至此,齊鞘不免就多看了這小太監幾眼,這一看就發現這個小太監生得尤其機靈,一雙眼睛亮若星辰,看起來就是個有心機的主兒,便又多問了一句:你叫什么? 那小太監又一笑,道:奴才叫小盞子,一盞燈的盞。 哈,齊鞘笑道,這名兒不錯,誰給你起的? 小盞子卻垂下了眼眸,唇角微微向上彎起,道:自然是我家主子。我是跟著我家主子入宮的。 齊鞘便沒再多說。據他所知,四番除了高山國那位公主的侍女,其余三國送進來的哥兒原本身邊配的太監出身多是從那些國家的后宮里選出來的,想來這個小太監在他們原本國家的后宮里身份地位應該不會太低,這就難怪剛才他能那么從容地回自己的話了。 齊鞘回身對身后的小太監道:你去幫一下小九子吧,我看他一個人伺候不了喬良人。轉頭又沖那個小盞子道:這兒沒你事了,你回去吧。 小盞子便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了后,齊鞘的貼身小太監小六子道:這人一點兒規矩不懂,都不知給良人你行個禮再走。 可不是么,說話的是喬環的貼身小太監小九子,反正他主子現在罪了,他這些天心里的不滿終于可以說了,趁這機會就道:這個小盞子跟他那主子一個樣子,半點兒規矩也不懂!齊良人您是真沒看見,那個百羽尚人坐沒坐相,吃沒吃相,行止粗俗就像是個野人,真是白瞎了那張臉!就他還妄想中秋和陛下一起吃月餅呢,我呸! 什么?齊鞘微微一愣。 小九子道:我聽他這兩天一直念叨,中秋定要和陛下一起吃月餅!還有那個只會哭的月尚人,也吵著要陛下陪他吃,今日估計我家主子也是看不過去了,便跟他下了賭注,就行酒令,若是我家主子贏了,百羽尚人就要放棄中秋勾搭陛下的事情,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齊鞘聞言,看著爛醉如泥的喬環,忽然品出了一點其他味道,他問小九子:那你家主子最后是贏了還是輸了? 小九子臉一垮,道:您看他喝成這樣也能猜到了,當然輸了??!不過,主子輸了好像挺傷心的,剛才回來的路上,他抱著一棵樹,哭了好久呢! 第59章 白露三候 喬環抱樹哭這事吧,齊鞘想象了一下,只覺哭笑不得,大約還是耍酒瘋的概率更大些。不過,那幾個番邦的哥兒為什么都要掙著在中秋和皇上吃月餅這個,就值得齊鞘在意一下了。 說起來,若非如今高悅得了寵,齊鞘壓根兒對皇帝寵愛誰不感興趣。他本人是絕對不想跟任何一個男人過日子的,這一點從他阿父被齊家那個男人折磨死開始,就在他的觀念里根深蒂固了。也因此,齊鞘痛恨這世上一切男子,并不會因某人是皇帝有什么特殊待遇。 但如今不同了,他眼看著高悅和皇帝走到了一起,做為高悅的鐵桿好友,他心里是希望高悅幸福的,當然這份幸福最好是建立在皇帝能夠潔身自好別弄出個移情別戀惹高悅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