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周斐琦忙沖太后行了一禮,親自扶她進去休息,這才于罷朝九日后,再蹬金鑾。 皇帝終于上朝了,百官們恍如隔世,竟然有些感激涕零,不少官員今日紛紛出列,跪地痛哭,直言諫勸皇帝日后要以國事為重,萬不可沉溺美色步了紂、煬之流的后塵。 周斐琦讓他們哭了個夠,說了個夠,最后才淡淡問了句:秋闈鬧劇可安撫好了?渭水修壩可有進展? 這話一出,那些痛哭勸諫的大臣連忙爬了起來,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李尚書和劉尚書聯合主理秋闈仕子們的安撫工作,這事過了這些天,要是還沒有進展,那他們倆也真該告老歸鄉了。當然是有進展的 李尚書出列,道:已于七日前重開百場鄉試,成績還在考評中,不日可出。 嗯,渭水大壩呢?周斐琦目光落到工部尚書齊大人身上,這位齊大人乃是齊鞘的同族長輩,比他父親有出息的多,故此京城貴胄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宮中齊良人,朝上齊尚書。至于齊鞘那個不成器的父親,倒鮮少有人提他。 齊大人道:日前收到回報,本部援渭的官員已抵達渭水大壩,圖紙他們在路上就在出,這兩日應可完成。 周斐琦點了點頭,又問:大朝貢和中秋宴都準備得怎么樣了? 禮部尚書喬大人連忙出列,這位就是喬環的父親了。他道:今年秋分在前,中秋在后,現嬪妃的晉典已準備妥當,大朝貢便按照往年例在準備著,至于中秋宴,昨日太后曾言,并到大朝貢,一并辦了。 周斐琦想了想,道:可,不要過于鋪張,便連著兩日一同辦了吧。 也就是說,農歷八月十四大朝貢宴請四方來使,農歷八月十五辦中秋宴會,月圓人團圓。 喬大人邊應,邊想著這樣也好,人力不分散,他們其實還省事了。 眾人以為皇帝問完這些便沒事了,按照這兩天的習慣,該退朝了。卻不想,周斐琦竟然又點了人,他道:欽天監監正使可在? 一人連忙應聲而出,口呼萬歲,跪在了比較靠后的位置,道:下官葛旺,參見陛下。 周斐琦道:朕前些日子偶得一卦,不得解,一會兒朝后,你來御書房,拿回去仔細研究,替朕解出來,可否? 葛旺當上欽天監監正也有十幾年了,日日上朝從未缺席,但他被點名的次數卻屈指可數,這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能否嗎?當然是滿口答應下來呀。于是,他連忙道:下官,定竭盡所能為陛下分憂。 周斐琦點點頭,這個態度他很滿意。而后,他便看向胡公公。 胡公公立刻會意,高唱: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這些日子,每當這個時候,大臣們就都明白皇上是急著回去看美人了,自然知情識趣不會再多嘴,然而今天卻偏偏有人不論那個,在胡公公嗓門落下后,依舊橫跨而出,高聲道:臣有本奏! 周斐琦的目光落到了那人身上,見是李景,便微皺了下眉,不過,還是問了,李愛卿,有何事??? 李景蓄了口氣,才道:臣斗膽進諫,望陛下改用渭河兩岸當地駐軍專理渭水大壩修建一事。如今大朝會之際,四海來貢,正是番邦異動之時,為保大局穩定,望陛下三思。 他說完,單膝跪地,向周斐琦行將帥最重的禮,大概也知道,在周斐琦明確渭水修堤壩交給鎮南將軍花自盈之后,他這個鎮東將軍卻出來勸阻,多少有些落人口實,可是眼下時局若他不說話,到底還是心中有愧。 周斐琦看著李景,憑他對李景這么多年的了解,這家伙并不是一個完全沒有腦子的莽夫,他今日會在朝堂之上如此行事,私下定然也是有過一番計較,進而也可以推斷出必然是南疆那邊有了些出人意料的情況。 思及此,周斐琦便道:李愛卿先起來吧,此事容后再議。 李景最后來了這一初,這日下朝后,皇帝便將他也叫去了御書房。 第56章 處暑三候 李景雖也被周斐琦召見,卻是在御書房外等了一會兒。胡公公明言陛下正在召見欽天監監正李景便猜到,那什么卦象恐怕另藏玄機,不是普通的卦。但話又說回來,既然不是普通卦象,周斐琦何以要在朝堂上公開此事?總感覺他好似要借此大張旗鼓地搞事情,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要干什么? 李景兀自揣測帝意,御書房里欽天監監正葛旺卻是心中暗驚,只因皇帝拿了一紙卦象遞給他,道:你且先看看此卦有何玄機? 葛旺明白,這卦象既然到了皇帝手里,必然之前也定有高人解過,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帝王要他再解一次??墒?,既然皇上如此說,必然也是要考教他的本事,這正是他該抓住的展示機會,因此他捧著那紙卦象看得極其認真,這一認真看,就是越看越心驚 死門見生機,這種卦象本就稀奇! 一般可解釋為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在這副卦象中,死即是死,生即是生,兩者之間有明顯的符號表示毫無關系,葛旺幾乎瞬間就想到了一個詞回魂!這種說法在玄門中也屬平常,但說給普通人的話難免還是有些危言聳聽,尤其皇帝并沒有告訴他這副卦象是為誰所啟,他更加不敢胡言亂語,于是這看出的第一點便沒敢直說,又繼續看了下去 而后,他便發現,這個卦象暗藏的玄機可絕不簡單,其實最明顯的一點便是瑞氣外露,且預示著一個多轉之局。也就是說,這卦象中有股祥瑞之氣,隨著卦象數門見不斷轉換,貫穿全局,令所有一切轉換皆有驚無險。在這股瑞氣的承托下,就像是之前的死門對生機,也可理解為除舊迎新之象,若是在配上開卦之人的生辰八字,想來此人應是貴不可言之命格! 至此,葛旺心里有了底,才開口對皇帝道:陛下,不知這卦是為何人所卜,可有此人的生庚? 你看出了什么?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把高悅的生辰八字直接給他。 葛旺忙道:臣觀此卦瑞氣外露,雖是多轉之局,卻每每承祥瑞籠罩化險為夷,因此推斷卜卦之人其命格應是貴不可言! 何為貴不可言? 葛旺被問得一愣,心想,貴不可言就是貴不可言咯,這要怎么具體說呢?他忍不住偷眼看了下皇帝,見帝王挑了下眉,眼眸中帶著些許把能夸的詞都給朕用上,不要客氣的意思,心中再度一驚,忙垂下眼眸,道:貴不可言雖是籠統說法,但自古也有九天仙子下凡塵,紫薇星落百姓家等流傳甚廣的傳說,不過,若要知道這位貴人到底是何等命格,臣還需知其生庚,另行推算。 周斐琦點了點頭,覺得葛旺還是挺上道的,不過還是不夠,因此他得再推一把,就道:此卦乃夏至日神農祭時朕于夢中所得,仙人曾教誨,言明皇家有祥瑞,隱于后宮中,故此朕便將其送到赤云觀和靈隱寺求解,卻一直未有回復。這幾日朕又夢仙人,暗示朕要盡快找出祥瑞委以重任,才可保大周百年安泰,故此葛愛卿若是能解開此卦,那于大周可就是大功一件! 葛旺聽完,噗通就跪下了。他又不傻怎么會聽不出皇帝這番話的隱喻把卦解開,加官進爵。 因此,他有些激動地道:既然仙人有啟示,祥瑞隱于后宮中,還請陛下提供后宮中人的生庚與臣,臣定竭盡全力破解此卦! 生庚可以給你,不過,朕只能給你三日。周斐琦聲音威嚴,心中剔透,他早想好了,十日之后便是中秋宴大朝貢,在此之前高悅的晉封典禮就會先舉行,因此這個祥瑞一說,必須在典禮之前確定下來效果才會更好! 三日?葛旺如坐過山車,這個時間太過緊迫,可是機會實在難得,一番天人交戰后,他把牙一咬,額頭觸地,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好,周斐琦道,既如此,你即刻便著手辦吧,需要什么,直接找胡公公調取就好! 遵旨。 葛旺出了御書房,周斐琦才叫人把李景帶進來。 李景進門前,側頭看了眼葛旺的神色,發現他眼中閃耀激動的神色,卻咬著嘴唇顯得有些焦躁,也不知皇帝到底給了他一張什么卦象。 不過,眼下,李景也顧不上cao心別人,他進門后參拜過皇帝,就聽周斐琦問道:李愛卿剛才所說另調駐軍修壩之事,可是南疆有異? 李景道:南疆本是花將軍駐地,原本這事不該末將來說,只是不知何因末將近日收到沽城來報,說是南疆苗蠻的船近日頻頻出現在沽城碼頭,且清一色皆是交換物資。臣便令下屬統計了份清單,竟然都是糧草,藥材,且用量極大,此動非尋常之舉,故此,臣推斷近期苗蠻或許會有兵動之舉。 嗯,周斐琦沉吟,道:花將軍是上月下旬接了朕的圣旨才底抵達渭南督修堤壩的,苗蠻若是得了消息,從長河行船至沽城大概也正巧就是這十幾天,只是為何會選沽城?又如此毫不掩飾,大張旗鼓? 李景之前也想到了這點,也已問過給他通風報信的副將,自然也收到了回復,此時便道:那些苗蠻并非沒有偽裝,只是沽城一項對糧食和藥材監管甚嚴,又與同濟堂藥行簽署過軍屬藥材供應的采辦盟約,此次也是聽同濟堂的掌柜念叨才順線查出來的消息。我們悄悄抓了一個船上的伙計拷問了,那伙計不耐拷打,說是南邊因渭水決堤大多地區藥材供應緊張,這才往北來了沽城。且他們走水路快,北邊的碼頭都有???,像是上灘、蘇、揚、徐等城的碼頭一路往北,沽城已是最后一站了。 在那些城,他們也只買糧、藥?周斐琦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李景道:據那伙計說是這樣。所以,末將才會覺得,如此大量的采購,恐怕苗蠻會有動作。 周斐琦的手指不自覺敲著桌面,眼中光彩明滅之間,對李景道:此事,朕自有打算,不過,需愛卿自明日起,每日上朝均以此事為諫。 李景愣住,他不明白周斐琦為何要這樣安排,不過帝王之言,他不可不從。當即便應了一聲,退出了御書房。 李景走了之后,胡公公安排了葛旺回來復命。 他一進來,就見靠在龍椅上,垂眸盯著御案上的一副地圖,看起來好似很是專注,不由便放輕了腳步。在御案一旁等了一會兒,直接皇帝開口問都安排好了,才回話,道:都按陛下的吩咐安排好了。后宮里共計十六嬪妃并哥兒郎君的生庚都交給了他。 嗯,周斐琦終于舍得把視線從地圖上移開,看向胡公公,道:去取一只給花將軍的信鴿來。 胡公公連忙又跑了出去,周斐琦收起地圖,提起御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務中調虎離山,謹防苗蠻異動。 這便是說,此次苗蠻看似大舉采購糧草,藥材,應該是想要趁著大朝貢邊關守備松懈之際有些舉措。所謂異動,也并非想李景推測的那般,賣糧草藥材就是要大舉打仗。因為自周斐琦登基以來,對邊防四疆的守備就比前朝重視很多,再加上大周軍、火近幾年來發展迅猛,但凡有點自知之明的外藩都不會想正面和大周開戰,火力碾壓的情況下,他們半點便宜也討不到! 而現在,李景發現的這個大舉買糧的舉動,也很可能只是苗蠻或許其他國家冒充苗蠻在攪渾水,目的目前不明,這事若不多拐幾個彎兒去想,極有可能按李景的建議處理,將花將軍調回南疆,渭水大壩換人來修,那么又怎么肯定,攪渾水的人的目的不是渭水大壩呢? 要知道,渭水決堤的這幾個月,雖然周斐琦及時采用了高悅的那份賑災草案,將損失將到了最低,但這兩個多月來,其中消耗依舊巨大,這一點從戶部前兩天送到御書房的財務統計就不難看出,若是渭水大壩不能在兩個月內修好,渭水兩岸不能盡快恢復生產運作,大周下半年的財政很有可能會因此被拖入困境。 這也是周斐琦為什么給工部和花自盈將軍下修壩死令的原因。當然周斐琦的要求還更高,讓他們一個月內必須修好,否則皆按軍法處置! 正是因周斐琦站在皇帝這個位置,才更容易縱觀全局,也自然更清楚這個國家目前的大小漏洞都是什么,所以,他考慮問題和處理問題要抓的關鍵點自然和一般臣子不一樣! 在他看來,目前的時局,于大周而言,兵患要防,水患急治,蠱患盡除;財政不可拖,農耕則需變;人才要擴,官吏需整! 在這些大問題之下,其余所有其實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當然,在周斐琦心里,有一個人的事是可以凌駕于這所有問題之上的,那便是高悅的事! 想到高悅,周斐琦的唇角不自覺就又勾了起來。他時常在心里想,能遇上高悅大概是他這幾輩子最大的幸運,能與他相愛,大概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啦! 此時的極陽殿里,高悅已經醒了,他正靠在床頭由子弦道長在給他診脈。這一脈,子弦道長耗時極長,他時而微微皺下眉,都能看得一旁陪著的張公公悄悄嚇出一身冷汗來。 往常子弦給高悅號完脈,就該輪到赫連野再診一遍,之后子弦會和赫連野交流脈象算是對他間接的提點和教導,可是今日,子弦收回脈枕后卻對張公公和赫連野道,二位可否先暫避,我有話要單獨問高畢焰。 高悅也沒想到一項不通人情世故的子弦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頗感驚訝,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脈象可能真得出了什么旁人聽不得的問題,一顆心到有些七上八下的。 赫連野看向高悅,見高悅點頭便和張公公一通退了出去。 子弦這才問道:敢問高畢焰,陛下這幾日與你行房時可有什么異常嗎? 高悅哪兒想到子弦會問這么直接,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子弦問了第二遍,他才轟地一下燒紅了臉,心里暗暗腹誹子弦還是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過,事關周斐琦,高悅斟酌了一下,道:偶有神智混沌。 子弦聞言嘆息一聲,道:這就是了。貧道剛才診畢焰君你的脈象,發現脈象里有渾濁之氣,此氣本是數年來你屢次以藥物壓制情潮積累而來。原本近期你元陽已補至盈圓,這次來潮便是借此機會將體內數年藥性散出,散盡之后,高畢焰你的身子理應再無大礙,何以還會再現渾濁?唉! 高悅大概聽懂了,子弦這意思就是說,他這次來情潮是因為最近身體素質提高了,自身免疫力上來后,要排除之前數年沉積的抑情潮藥物形成的毒素,這才自動自發來了這次情潮。但是現在那些毒素為什么又回到了自己體內,看子弦這個意思好像是跟周斐琦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