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嬌妻 第41節
沈清問起今日在宮外與張柏爭論的男子,張柏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嘆息一聲道:“我不知哪里惹了他不快,今日瞧著,他對我已是生了怨恨了?!?/br> 沈清冷哼一聲,不屑道:“他就是嫉妒你罷了,這種人,我見多了。沒什么本事,慣會使些損招?!?/br> 張柏無奈一笑,也叮囑沈清,日后記得提防蕭觀,沈清淡淡點頭,心里卻想,蕭觀這樣的人,進了官場也怕是個禍害,若是可以,早些除掉才好。 不過他心里那些陰狠的想法,沒敢告訴張柏,他是多么光風霽月的人,同他在一處,自己也好像也變得明亮了起來,所以沈清不愿讓他陰暗的一面暴露在張柏面前。 就讓張柏以為,他們是志同道合的人吧。 說了會兒話,沈清便起身告辭了,張柏聽說他母親愛吃答春風,特意送了他一盒子,沈清謝過之后便離開了。 他走了沒多久,福娘和趙大娘就回來了。 福娘知曉沈清來過,笑道:“沈夫人既然喜歡,夫君,明日你再送沈大哥幾盒子便是?!?/br> 張柏拱手,一臉感激,“多謝掌柜的,那這幾盒子點心錢,就從小的月錢里扣可好?” 福娘被他逗笑,嬌嗔著斜飛他一眼,張柏目光便黏在了她身上,片刻不曾移開。 趙大娘和楊氏都嫌牙酸,不約而同躲到一邊去了。 晚上楊氏和福娘做了一大桌子菜,慶祝張柏考完殿試,雖還沒出結果,不過張柏說了,殿試并不會落榜,只是排個名次,不出意外的話,放榜后他就能以進士的身份進翰林院了。 楊氏好奇地問起皇上的長相,張柏笑著告訴他,皇上也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只是看上去很威嚴。 楊氏聽了不免有些遺憾,她還以為,皇上真是神仙呢。 兩日后,殿試放榜。 消息傳來,柳樹胡同又沸騰了。 第48章 竟是她 沈清卻在見她的第一眼,就認出…… 這一次, 柳樹胡同里所有人都聚在了張家。 幾個身穿公服的公人,騎著高頭大馬,身后跟著幾個侍從, 敲鑼打鼓, 一路喜氣洋洋地走到了張家,抬著的小轎上,供著一卷裹著紅綢的捷報, 公人們走兩步路, 就要大喊一句,讓路人讓開。 公人們到了張家門口, 翻身下馬, 高舉彩旗,又是一陣鑼鼓喧天, 楊氏著急忙慌地跑出來,領頭的公人朝她行了個禮,笑道:“老夫人,快請貴府少爺出來接旨吧!” 楊氏還是頭一回被人行這么大的禮, 嚇得一個猛子避到了一邊,見了這陣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她也算是迎接過幾回衙門報喜的人了,但哪次都沒有這回這么莊重的。 還不等她去叫, 張柏便出來了。 公人從懷中拿出一卷圣旨,張家人連忙跪下,外頭看熱鬧的人,也嚇得跪倒在地。 “今湖州府長興縣舉人張柏,中殿試一甲第二名, 賜進士及第,欽點翰林院編修,欽此——”公人朗聲念完了圣旨,張得貴和楊氏腿都軟了,半天站不起來。 不僅是他們,外面的人也被嚇到了,柳樹胡同里雖然有發大財的人,但還沒有出過進士呢,張柏真真是頭一位。 唯有張柏是最淡定的,磕了個頭,恭敬地奉上雙手,“臣——接旨?!?/br> 公人將圣旨交到他手中,親手扶了他起來,拱手道:“恭喜大人,恭喜大人!” 張柏給了公人賞銀,那公人歡天喜地地接過來,不動聲色地掂了掂重量,心里是又驚又喜,這也太多了吧?這小張大人出手可真大方! 張柏把爹娘和妻子一一扶起來,退后兩步,朝他們三人作揖,正色道:“爹,娘,兒子沒有辜負二老的期望,今朝高中,多虧爹娘多年來的悉心照顧,兒子感激不盡!” 張得貴夫妻倆被他說得眼淚汪汪,張柏又轉頭看向福娘,這回,眼神中便多了一絲溫柔繾綣,“娘子嫁我張柏,實乃受了委屈,張柏能有今日,離不開娘子的cao勞,張柏以圣旨起誓,此生不負娘子!” 福娘眼中也飽含激動,快步走上前,在眾人眼下,牽住了張柏的手。 這一年中,張柏又長高了一些,她如今只到達他肩頭,需得時時抬頭看他,然而張柏對著她時,卻習慣了低頭。 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的少年,一身風華,外人誰不艷羨?然而只有身邊人才知道,他有多苦多累。 來京之后,張柏又要幫她看著妙味齋,還要準備春闈,每天只能睡兩個多時辰,家里人心疼他,每天變著法兒給他補身子,可只見他想雨后春筍一樣長高,身上卻一點rou都沒有。 去年春天做的衣衫,今年短了一截,但穿在身上都有些打晃。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張柏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她的夫君,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地為她遮風擋雨,福娘不禁慶幸,當初幸好是嫁給了他,若是換做旁人,興許她早就被困在家長里短之中,再無笑顏了。 城東的一處三進宅子中,沈家也剛送走報喜的公人。 不同于張家的歡天喜地,沈家門前并沒有來看熱鬧的路人,只有兩個雜役揮舞著掃帚,清理著臺階下的炮仗紅紙屑。 大虎是沈家進京后買的仆從,平時就在外院干些灑掃的粗活,他邊掃著地,邊和另一個叫二牛的雜役聊著天。 “唉,二牛,你說咱家少爺中了探花,怎么主子們看上去都不高興呢?” 兩刻鐘前,衙門的人便前來報喜,說少爺高中一甲第三,也就是大家俗稱的探花,這本是件天大的喜事,可老夫人和少爺均是垮著一張臉,冷冷淡淡地接了旨,送走公人后,兩人便一前一后去了祠堂。 “這我哪兒知道,不過老夫人一向對少爺都很嚴格,你哪回見她對少爺笑過?”二牛嘀咕道。 不同于大虎,他是跟著老夫人和少爺從蘇州過來的,老爺早逝,但留下了一份豐厚的家產,幾輩子也用不完。老夫人打點著家中產業,在外還是挺和藹的,對著他們這些下人,也都是和顏悅色的,唯獨對著唯一的兒子,從來不曾笑過。 倒不是說老夫人不愛少爺,相反,少爺的衣食住行,均是老夫人在料理,關于少爺的一件小事,老夫人也常記掛在心上。 有回為了給少爺祈福,老夫人還在寺廟里暈了過去呢。 二牛說不上來,可總覺得,這對母子之間的相處,十分奇怪。 少爺的性子過于冷淡,雖然是在乎老夫人的,但很少說出口,兩人就這么別扭著,坐在一起也說不上幾句閑話,每回都嚴肅得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人呢。 沈家祠堂中,燭火跳躍,香煙裊裊,香臺上,供奉著沈家祖宗的牌位,其中一個沒有名姓,卻擺在最中間的位置。 沈清一身素凈白衣,筆直地跪在地上,青磚冰涼,骨頭里都滲著冷意,沈清面色蒼白,但仍咬著牙,沉默地低著頭。 沈夫人拿著一根竹鞭,狠狠地抽在他背上。 “逆子!我是否說過,一定要考個狀元回來,你是半點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嗎?” 她厲聲斥責,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讓沈清單薄的身子不由晃了晃,然而他以手撐地,穩住了身體,一開口,喉嚨里滿是鐵銹的味道,“孩兒不孝,請母親責罰?!?/br> “逆子!”沈夫人半點沒心軟,面目猙獰地揮舞著竹鞭。 她的兒子,她傾盡了全部心血,培養了這么多年,為何比不過旁人? 前所未有的憤怒和無力,讓沈夫人心痛難忍,她淚流滿面,手下卻一次比一次用力。 沈清倔強地挺著脊背,承受著來自母親的怒火,漸漸的,他已經有些麻木了,不再能感知到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如針扎一樣的疼。 他就這樣不堪嗎? 探花難道就真的差的入不了她的眼嗎?他只是輸給了兩個人而已,況且,他并不是真的比他們差。 母親到底拿他當什么呢? 為何要在進京時告訴他,他們的仇人是宮里的貴妃,要他一定要考上狀元,入朝為官,扳倒貴妃與蘇國舅一家報仇雪恨。 可是他不明白啊……沈家一直都安居在蘇州,能與貴妃扯上什么關系呢? 然而多的事,任他如何追問,母親卻再不肯說了。 在馬車里,母親像兒時一樣摸著他的頭發,一向冰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慈愛的神情,“清兒,娘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所以,你也不要讓娘失望好嗎?” 那時他心中暗暗發誓,只要是母親希望的,他都可以去做到,只要她偶爾能給他一點溫情。 然而直至今日,他才覺察出不對來,他到底是她的兒子,還是她復仇的工具? 貴妃與母親,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 隔日傍晚。 天邊最后一絲光線暗下,妙味齋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趙大娘和巧姑有急事便先行離開了,沒一會兒,雕花的劉叔也告辭了,店里便剩下福娘一人,慢慢地收拾著柜臺。 楊氏和張得貴去買酒菜了,張柏要去衙門一趟,說是讓福娘在店里等他回來,晚上一起回家。 因為有灰塵,福娘拿了件趙大娘做糕點的衣裳和青鈕穿上,收拾完正要關門,卻發現外頭站著個人。 被屋檐風燈昏暗的光照著,那人一身蕭索,看不清眉目,孤零零地站在門外,夜燈將他的衣袍吹的翻飛。 “公子,本店要打烊了……”福娘出來輕聲提醒道。 那人看見她的臉,愣了一瞬,隨后低聲詢問道:“我可以進來坐坐嗎?” 女子臉上明顯猶豫了一番,沈清咳了兩聲,虛弱地扶住了門框,她皺了皺眉,嘆息道:“進來吧?!?/br> 這人看起來很需要幫助,她把門打開,街上還有路人經過,想來他也不敢對她怎么樣。 沈清以拳抵唇,輕聲道:“多謝?!?/br> 他一進來,福娘就發現這人似曾相識,可她實在記不起來,到底是在哪兒見過他。 沈清卻在見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那個在玄元寺,將裝著糖的荷包塞在他手中的女子。 那是第一個讓他覺得鮮活的人,當初他不明白,為什么只是見了一面,她的面龐就能一直在他腦中存留,后來他想明白了,人,總是會被與自己不同的東西所吸引。 張柏的光風霽月,讓陰郁的他心生向往,所以會想和他成為朋友,而這女子的生機靈動,同樣也是他身上沒有的東西。 昨日一場訓斥之后,他與母親之間越發冰冷,今早去前院請安時,母親避而不見,沈清心中郁悶,便想出來走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天,不知不覺來到了妙味齋。 他便想著,去找張柏談談心。張柏永遠那樣從容,好似沒有什么事能讓他難過,他真想問問張柏,到底要怎樣,才能做到不困于心呢? 沒想到的是,張柏不在,卻見到了一位故人。 她怎會出現在這里?看她的打扮,應該是這店里的伙計? 但當年見她,她的衣著打扮并不似窮苦人家,難道說,她家里出了變故? “喝杯茶吧?!币恢凰匕椎氖謱⒁槐K熱氣騰騰的茶擺在他面前,打斷了沈清的胡思亂想。 沈清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燈下柔和的側臉,許是這一杯茶來的太是時候,他的心也像漲滿了水,在這熟悉陌生人面前,竟然感到眼中酸澀,像是要落淚。 第49章 藏起來 jiejie,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昨日才受了傷, 盡管回去后立馬上了藥,沈清這副虛弱的身子還是承受不住,他想要開口說話, 卻猛咳了一記, 連忙用帕子捂住嘴。 “公子可是身體不適?這時候街尾那家醫館興許還未關門?!备D飺鷳n道。 沈清搖了搖頭,“無礙?!?/br> 然而他攥著的那方潔白的帕子里,是一團烏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