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嬌妻 第33節
她又把劉玉秋最近幾月寫的信翻出來看了看,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二人都已為人妻,書信中難免有時會提到夫君家人,而劉玉秋自上個月之后,便再沒有在信中提起過王家了。 福娘不免有些懊惱,自己這幾個月來,把精力全放在了妙味齋的生意上面,竟然忽略了玉秋的異樣。 玉秋不告訴她,或許是怕她擔心吧,依玉秋的性格,能鬧到和離這一步,怕是真被傷了心了。 福娘立馬提筆給她去了一封信,不久后,便收到了回信。 抽出信紙那一刻,福娘心都皺在了一起。 那信箋上兩團洇開的墨水,顯然是寫信之人落下的眼淚所致,福娘越往下讀,便越是心驚。 玉秋在信里說,王世誠在一次醉酒后,走錯了屋子,進了表妹的房間,二人行了茍且之事,那表妹醒來后,哭著要上吊,王世誠無奈,只能將她納為妾室。 這位表妹使了些手段,讓她與王世誠之間有了誤會,不久后,表妹懷了孕,污蔑玉秋想害她的孩子,而最令玉秋心寒的是,王世誠竟然相信了。 王夫人也站在表妹那一邊,對她冷嘲熱諷,玉秋在府里如履薄冰,終于忍不下去,提出與王世誠和離,回了娘家。 憶起從前未成親時,玉秋對王公子的那份愛慕,福娘不由輕嘆一聲。 不走到最后,誰也無法預料人會變成什么樣子,那時在廊中遇見王公子,他對玉秋的擔心不似作偽,然而才過了一年多,就已經全變了。 福娘給她回了信,她自然是支持玉秋和離的,她其實很高興,玉秋在看清了王家人以后能夠勇敢脫離,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呢,王家這是完全忘了劉家是什么家底,敢這樣欺負玉秋,也是太得意忘形了。 沒多久,玉秋便又來了信,說已與王世誠和離,過幾天會來省城拜訪福娘。 福娘能從她的語氣里感受到,玉秋雖然還是有些難過,可已是漸漸放下了,字里行間都比從前堅韌許多。 禍兮福之所倚,這事對玉秋來說,也不盡然是壞事。 * 轉眼間,又到了張柏的生辰。 今年倒是湊巧,十七歲生辰這日,張柏剛好放旬假在家。 一大早,張柏便被楊氏叫了起來,他起身時發現身旁已經涼透了,福娘不見人影,不知去哪兒了。 等他快速梳洗好出來,福娘便笑盈盈地拉著他坐到桌邊,端來了一碗長壽面放在他面前。 楊氏也從廚房里出來,揣著手笑瞇瞇地看著他。 張家每次有人過生辰都會吃長壽面,張柏這么多年也習慣了,朝老娘和妻子溫柔一笑,便卷了面喂進口中。 才嚼了一下,他便察覺到了不同。 吃了十幾年楊氏做的面條,他自然能分辨出,這面比母親做的要更柔軟一些,湯頭也更濃,雖然筋道差了點,可卻是另一種風味。 他詫異地抬起頭,楊氏正使勁朝福娘給眼色,福娘臉頰微紅,輕聲問道:“夫君,味道怎么樣?我第一次做,你別嫌棄?!?/br> 原來真是她做的,張柏心里一片柔軟,礙于老娘在旁邊,不好意思多說什么,只好溫聲道:“多謝娘子,下回我讓娘也教教我,待你生辰,也給你做一碗,只希望娘子到時別嫌我手笨?!?/br> 他低下頭有些羞愧地笑了笑,說來也是可笑,他能用毛筆繪出萬里河山,但這手一放到廚房里,就沒什么作用了,笨的出奇。不說比不過福娘了,就是才五歲的張玉和張青,捏面團都比他手藝好。 福娘也想起他曾經在廚房里干過的那些糗事,也不禁輕笑出聲。 張柏的生辰,一家人都給他準備了禮物。張得貴和楊氏給了他和福娘各一道平安符,這是兩口子特意去廟里求了幾天才求到的,請了高僧開過光,說是能護人一生平安,不遇邪祟。 楊氏雙手合十連聲道:“咱家去年總是遇到些畜生,今年定會平平安安的,娘給菩薩捐了好多香油錢,保你和福娘都順順利利的?!?/br> 想想去年還真是不太順,先是張柏遇到了蕭觀,后又是福娘遇上了于大壯和王若蘭,當時還不覺得,現在想來,若是稍有差池,張柏和福娘都沒有好下場。 福娘沒想到的是,公婆給夫君求平安符,卻還特意為她請了一道,心里感動萬分,將平安符珍重地放進了貼身的荷包里。 張玉和張青送給張柏的禮物,是二人一起畫的一幅月宮折桂圖,寓意是祝張柏早日高中,檀宮折桂。當然,以兩個小孩目前的水平來說,這幅畫自然不可能全是他們倆畫的,且就他們這小腦袋瓜,能想出檀宮折桂這樣的深意,張柏是怎么都不相信。 不過看兩人高興的模樣,張柏還是忍著笑,夸了他們好幾句。 得了大哥的夸獎,兩小孩更是得意,拿著畫到處炫耀,楊氏第一個便站出來拆穿了他們,“臭小子,別以為我沒看見,這是你們畫的?是你大嫂幫你們畫的差不多!” 她說這幾天怎么這兩個小的沒事兒就往張柏屋里跑,問吧又一副神秘的樣子不肯告訴她,她偷偷去看,才發現福娘在把著他們的手,教他們畫畫呢。 張玉挺著小胸脯不服,“娘,這就是我和弟弟畫的!不信你問大嫂!” 張青自知謊言已被拆穿,早就收起了得意的模樣,縮到了福娘身后,偏張玉還要狡辯,把一家人都給逗笑了。 晚上由楊氏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飯,張柏心里癢癢的,等和福娘一起回了屋,便一直偷偷看她。 福娘正坐在妝臺前拆發髻,從鏡中瞧見他心急如焚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 張柏這一整天就在想她會送他什么禮物,等了一個白天,她卻毫無動靜,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她遺忘了…… 不應該呀,她早上還給自己做了碗長壽面呢? 張柏承認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喚作是從前的他,福娘能給他做一碗長壽面,他都能高興的三天睡不著覺,可現在,他卻忍不住幻想更多。 過了會兒,福娘收拾完剛上床,便被男子從身后給抱住了,張柏將頭輕輕擱在她肩上,委屈道:“福娘,你都沒有對我說一句生辰快樂?!?/br> 怎么又變成個小孩了?福娘失笑,那日在妙味齋運籌帷幄抓于大壯的張柏仿佛就是另一個人,這人怎么還有兩張面孔? 她蹭了蹭他的筆尖,從枕頭下摸了個荷包出來塞在他手中,柔聲道:“知道了,沒忘了你的禮物,夫君,生辰快樂?!?/br> 與去年一樣是只月白荷包,繡了山石松柏,張柏心里愉悅極了,手指來回摩挲著手中的荷包,想現在就下去穿上衣服,把福娘送他的荷包戴出去走一圈! 這邊他尚在對著荷包傻笑,福娘忽然傾身上前,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美人一對梨渦里盛著最甜的蜜糖,笑盈盈道:“夫君,生辰快樂?!?/br> 張柏傻傻地抬起頭,眼里露出幾分迷茫。 第39章 上考場 是檐下春雨綿綿,經久不息?!?/br> 時間轉眼來到了七月下旬。 府學中, 趙訓導結束了最后一堂課,合上書環視了課室中諸位學子,心里百感交集。 “各位, 八月初便是秋試, 老夫在此,祝各位學有所成,金榜題名!”趙訓導起身向眾人作揖, 各學子們也還他一禮, 誠心謝過各位訓導這么久以來的教誨。 他們這一批來自湖州各縣的秀才們,馬上便要分道揚鑣, 有的或許能在秋試中桂榜有名, 有的可能會回到鄉下做個教書先生,同窗許久, 自然還是多有不舍的,收拾了行李后,都尋了好友道別。 秦啟仁抓著張柏的手,高高大大的男子哭的眼淚鼻涕都糊作一團, “張兄,你日后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我, 咱們可是要做一輩子好兄弟的!” 張柏不慌不忙地背起包袱,笑道:“不會忘了你的, 走吧,跟我回去?!?/br> 秦啟仁“唉”一聲,立馬屁顛屁顛地跟在了張柏身后,楊氏和福娘都早叮囑過張柏,讓他把秦啟仁帶回家吃頓飯, 正好今日是個好機會。 府學里已走了一批人了,冷清的很,張柏在庭院中的桃樹下站了一會兒,心里也涌上些不舍,秦啟仁還在外面等著,他回過神正要離開時,卻被趙訓導給叫住了。 “張柏,等一等?!壁w訓導小跑著過來。 張柏朝他作揖,微微躬身低頭等他說話。 趙訓導看著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不禁憶起這兩年里張柏在府學的點點滴滴,他教過的學生里,張柏算不上是絕頂聰明的,可他卻莫名能感受到,張柏日后,是有大作為的。 憑他一身骨氣,也憑他這份容人的氣度。 “忘了問你,秋試可有把握?” 張柏謙虛回道:“學生會盡力而為,不會辜負訓導教誨?!?/br> 趙訓導放心了,又讓他回去好好準備,也不用太緊張,往年也有人因為緊張過度在考場上發揮不佳的例子,以張柏的水平,好好準備,考上舉人不是問題。 和趙訓導說完話,張柏便帶著秦啟仁回家了。 秦啟仁剛一進門,便被一只小黃狗咬住了褲腳,見著生人,小黃狗嘴里“嗚嗚”個不停,扯著他往外趕。 張柏蹲下來把小狗抱起來,笑道:“點點還小,你別踢著它?!?/br> 秦啟仁垮下了笑臉,剛剛不還是好兄弟嗎?怎么一回家,狗都比他寶貴了? 他不知道的是,這狗是福娘的心肝小寶貝,半月前從橋下撿的,不知是哪只母狗下的崽遺忘在橋下,福娘撿到它時,小黃狗快要餓死了,瞧它可憐,福娘便把它抱回家了。 小狗通身是短短的黃毛,只額頭中央有一小點白毛,因此取名叫點點。 不說是秦啟仁,現在這個家里,點點的地位比張柏還高。 聽見院中的動靜,楊氏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見張柏身后跟著秦啟仁,高興道:“秦公子,可算把你給盼來了,大郎說你愛吃rou,今兒在大娘這兒,就敞開肚皮吃!” 秦啟仁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狗腿道:“謝謝大娘,大娘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我給你燒火成不?” 因他到了娶妻的年紀了,生得癡肥哪家姑娘愿意,因此秦夫人給他定了規矩,只能三天吃一次rou,秦啟仁是個無rou不歡的主,最近是看見路上跑的豬都流口水。 等張得貴打了酒回來,楊氏的飯菜也燒好了,喚了一家人出來吃飯,張玉和張青對這個陌生的胖哥哥很是好奇,在飯桌上開始還有些膽怯,但見秦啟仁一直咧著嘴笑,也就不再怕他了。 福娘和張柏起身敬了秦啟仁一杯酒,感謝他和秦夫人將鋪子租給他們,還有妙味齋開張以來,他對他們的捧場與照顧。 秦啟仁豪爽地干完一杯酒,滿不在乎道:“張兄,弟妹,說這些作甚?這點小事,別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可福娘和張柏都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等秦啟仁這日回去后,秦夫人告訴了他一件驚訝的事,妙味齋的掌柜送來了一份契書,說是日后妙味齋就算是張秦兩家共同開辦,賺的銀子□□分成。 秦啟仁大吃一驚,這才反應過來,張柏夫妻倆知道當面告訴他自己不會接受,所以今日才請了他去吃飯,實際上是玩了出調虎離山。 他是又好氣又好笑,心道張柏這小子心眼也太多了些,幸好自己跟他交好,不然可太危險了。 他們夫妻倆都是至真至純之人,倒是難得。 * 八月初九,秋試在省城貢院舉行,初八這日,各地的考生便已經過檢查,早進了考場準備。 張家一家人把張柏送到貢院門口,張得貴和楊氏都是千叮嚀萬囑咐,張柏一一答應下來,輪到福娘,卻只說了一句。 她笑盈盈地握著張柏的手,堅定道:“夫君,我信你?!?/br> 妻子信任的眼神讓張柏心中更加熨帖,他重重點了點頭,便朝貢院里大步走去。 秋試是京城那邊派下的官員主持,因此檢查也比院試更加嚴格,考生只準帶筆墨硯和一點干糧進去,每一樣都得仔細查驗過,筆桿必須是鏤空的,張柏帶的餅,都要被掰開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作弊的紙條。 雖然說偷jian?;娜松?,不過也不是沒有人存著僥幸的小心思,張柏排的這一列隊伍,便有好幾個被查出來藏了東西。 有一個是最絕的,把硯臺中間掏空,紙條藏在里面,要不是一個官員摸著覺得硯臺重量不對,差點就讓他蒙混過關了。 秋試要考三天,八月初九這一天,考的是四書和經義,這一場算是比較簡單的,只是比較考驗考生對四書的理解程度。 拿到卷子后,張柏沒慌著提筆,而是先整體看了一遍,覺得沒多大問題,才不緊不慢地開始寫了起來。 第一場下來,張柏覺得并不算多難。 不過對上秦啟仁沮喪的臉,他并沒有表現出一絲輕松來,秦啟仁見張柏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心想這回沒寫完定不是他的原因,看張柏不也差不多嗎?肯定是這卷子出的太難了! 八月十二是第二場,這一場又要更難一些,考的是五經,一道論,還有判語等,題目太多,若是手慢一些,都不一定能寫完,張柏這回便沒再打草稿,把答案在心中揣摩過一回,便寫了下來。 不過比起八月十五這一場,第二場還是容易的,最后這一場,考的是時務策,什么意思呢?就是給出一道時事政務,讓考生自己寫出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