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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媽除了教訓他外,不太愛和他說這么多話。從前在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里,不需要那么多小心翼翼,沈輕小時候無聊了還數過,他媽一周跟他講的話,最少的時候只有十句。 “上來扶穩”,“踩好下去”,“去開大門”,“去拿柴燒火”,“去盛飯”,“去洗腳”,“讓開”,“去你爸屋自己睡”,“別偷懶”,“作業拿來給我檢查檢查”。 他媽下達的多數都是命令,他只需要埋頭執行,或者逃跑,而不是向她表達他的想法。 九點,沈輕收拾完了屋子,沈靜出來了一趟,去浴室洗了澡,換上了睡衣,順便檢查他有沒有燒熱水。 沈輕把沏好的熱茶端給她喝,發現他媽脖子上戴了他給她買的金玉佛像掛墜。 察覺到他的目光,沈靜斜眼瞧他一眼,清清嗓,順勢問了句:“好看嗎?” “很漂亮?!鄙蜉p點頭肯定道。 空氣恬靜,沈靜低下頭,伸出手指擺弄了下掛墜。 她輕咳一聲,試圖掩下勾起微弧的嘴角。 沈輕偷偷瞄著她眉眼間的淺笑,別過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下發紅的耳朵,也跟著笑了笑。 沈靜沒看到他在笑,再抬頭仍然是那副嚴厲凝肅的樣子,她端著水杯坐到沙發上,吩咐著身后:“去,給你哥打個電話,問他們怎么還不回家?!?/br> 沉浸在幸福歡喜中,反射弧好像就會被拉長,沈輕也遲鈍,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他站在沙發后面,看著他媽瘦小的背影,呆呆地“哦”了聲,然后轉身,準備回里屋去拿手機。 還沒開門,客廳門口就響起了鑰匙粗暴擰動的聲音。 屋里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回頭對視一眼,然后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三秒開了鎖,江簫黑著臉,卷著一身刺冷的寒氣和熏鼻的沖天酒氣,步履生風快步進屋,硬靴哐哐的踩在木質地板上,恨不得每一腳都要跺穿樓層。 沈輕見勢動動步子,喊他:“哥?” 正上著火,江簫沒看他也沒回,走進茶幾,撒氣似的重重將手里提的兩箱茅臺酒墩在桌上,一屁股坐上沙發,冷沉下臉,一言不發。 門口,停車晚上來幾步的男人,面色同樣不怎么好看地站在那里。 “紀封,”看出不對勁兒,但不敢惹身邊這個霸王爺祖宗,沈靜當即起身去接江紀封,問著:“怎么回事兒?” “問他!”江紀封被人拉進門,溫柔懂事的暖心人就在自己身邊,一路開車馬上要平靜下來的心情,一聽這溫聲細語的輕聲詢問,滿腔怒氣又蹭蹭燃了起來! 江紀封戳指狠狠點了下江簫:“你問問他!這一整天,他對待自己的長輩叔伯,都是個什么態度??!” “我什么態度???”江簫忍著火看他:“你不捫心自問一下你什么態度?把我灌醉了查我手機,有你這么當爸的嗎!” “什么灌醉!我要想知道點什么,還用得著去灌醉你???”江紀封惱羞成怒,呵斥道:“你是我兒子!來了電話我替你接!你這么激動干什么??!” “你翻我手機!我說過了我不允許!” “我說了我是替你接電話!”江紀封喝道:“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張口閉口沒大沒??!長得不男不女!說話陰陽怪氣!我看你是近墨者黑!混社會混久了忘了自己幾斤幾兩!日子過得太得意忘形了??!” “那是我朋友??!”江簫也急了眼,蹭得站起身回吼:“什么不男不女!他都跟你道歉了!當面應得人家好好的!背地里就又開始說他閑話!這是就你當長輩的樣子嗎!” “我怎么當長輩不用你來教!我是怕你誤入歧途!” “別吵了別吵了,”沈靜站在父子倆中間,忙著安撫勸著和:“不就接了個電話嗎,多大點事兒啊,別生氣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大過年的,別鬧誤會讓別人看了笑話?!?/br> “哥,”沈輕直覺感到不對勁,也過去他哥身邊,按住他的肩膀替他撫背順氣,湊頭壓聲問:“怎么回事兒?” 江簫粗.喘著氣,兩眼盯著他爸,“你問他!” 沈輕詢問的目光投向他爸。 “問我怎么了,我做錯什么了嗎!”江紀封也氣得不輕,看向沈輕,指指江簫,一副讓人給評理架勢,“帶他去結識前輩!他倒好!人家給他端酒他不接,人家要加他微信他不給,人家對他好言好語,他擺足了冷臉對人家冷嘲熱諷,上了大學念多了書,不懂怎么尊敬長輩,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吃一頓飯,把人全得罪了一個遍!我看我是把他慣壞了!沒教養!以后再不出去帶他丟人現眼去了!” “我哥胃不好,不能總喝酒,”沈輕抬頭替人辯解了句,然后低頭扶住江簫,拍背替他順著氣兒,問他一句:“哥,是不是那群老混賬們叫你不痛快了?” 沈靜立即蹙起了眉。 這么不明是非的偏袒,哪有半點要評理的意思? 作為“那群老混賬們”的老同學,江紀封也是被這話蹩得一噎。 沈輕從前在他面前,分明就很乖的。 江簫低頭沉默著,似是在等待著什么,對身旁人的問話也不回,直到空氣完全沉靜,自己也順夠了氣,人也像是終于失望了似的,凝著眉抬頭看他爸一眼。 江紀封鼻音冷哼一聲,別過頭不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