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是同學，怎么會不知道？”

    “你以前這么關注我啊，連這個都替我記著?！?/br>
    “我只是記得誰得過這病?！彼皇菃渭兊挠洃浐?，用排除法把方穆揚排除掉了，并不是對他特別關注。

    “誰？”

    “我跟你說了你也不記得了。你離我遠一點，這個會傳染的?！?/br>
    “我都這么大了，怎么可能被傳染？”他的身體素質也比常人要好，從小到大，除了那次意外，他就沒住過院，來醫院都是為了探望別人。費霓成年了還得這種病，大概是最近太累，壓力又大，抵抗力不如以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辟M霓心里馬上拿了主意，“我一會兒坐車回去，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現在已經不難受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去爸媽家住吧，高考完了再回來。這幾天咱們就別見面了?！?/br>
    他這個水平在頭腦清醒的前提下還未必能考上，要是發了燒迷迷糊糊更考不上了。他努力了這么多天，就算考試失敗也不能是因為她。

    為了杜絕這種可能性，方穆揚必須和她分開。眼下就有一個好去處方穆揚的父母家。

    小院再暖和也比不上能集中供暖的樓房，飯也能吃上現成的，而且方穆揚復習遇到問題還能請教他爸媽。他現在回父母家備考百利而無一害。至于她，自己在小院生活幾天也不成問題。

    “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你病了我不照顧你，我去哪兒。再說了，這跟普通感冒沒什么差別，你不用太緊張?！?/br>
    “你不是總說聽我的嗎？為了咱倆好，你就回家住幾天?！?/br>
    “除了這件事我都聽你的?！彼幌敫墒裁?，就說除了這件，他都會滿足她。費霓已經數不清除了多少件了。

    “那你離我三米遠?！?/br>
    費霓走了幾步，方穆揚又跟上來，“我是想聽你的，可我的腿不聽我的?！?/br>
    于是兩人又并排著走。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方穆揚陪著費霓敷了藥，拿了口服藥。

    出了醫院，費霓終于按捺不住，“你這人怎么這樣？我要把你傳染上了，影響了你高考，我得多愧疚?！彼穆曇舨]有生病而變得虛弱，每個字都很有勁兒。

    她的虛弱是從眼里流露出來的。

    “你遮得這樣嚴實，誰也傳染不了，尤其是我這樣的成年人?！辟M霓口罩之上又加了厚圍巾，方穆揚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能看得到她的眼睛。她盼高考盼了這么多年，卻在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場病，這病不大，可來得太不是時候，毀了她連日來的好心情。

    方穆揚的手去摸費霓的頭，被費霓躲了過去。方穆揚要是不搬走，一天24小時，兩人就得同吃同住同睡，這樣無疑加大了傳染幾率，馬上就要高考了，她不想讓他冒這個險，哪怕幾率微乎其微。

    “離我遠一點?！辟M霓問方穆揚，“如果現在得這病的是你，你是不是希望我獨自去爸媽家復習？”她相信方穆揚一定會和她做同樣的選擇。

    “我當然不希望，我希望你在家照顧我。你就算要離開我，我也得跟你一塊走?！?/br>
    “你嘴里就沒一句實話?！辟M霓無奈地笑笑，當她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候，偏來這么一件事打擾她的心情，但她絕不會讓這件小事影響她的高考。

    “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我肯定會考上的。你相信嗎？”費霓仍沒失掉自信，她相信自己就算發著燒去高考也能考上。說這話的時候，費霓的眼睛很亮，眼里的光并沒因突如其來的小病而黯淡。

    “我相信?！?/br>
    “既然你相信我能管好我自己，這幾天你就搬到爸媽家住吧?！彼×?，不僅不能幫方穆揚復習，還要讓他照顧自己。要擱平時，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可馬上就要高考了。

    方穆揚這次沒說我搬過去，誰給你燒熱水，誰照顧你，而是說：“我搬過去，根本沒心情復習?！?/br>
    “你有問題可以請教爸媽，他們遠比我懂得多?！?/br>
    “這才是問題，他們懂得太多，我拿問題請教他們，他們只會想這種怎么都不會，嫌棄我不夠聰明?！狈侥聯P繼續出賣自己的父母，“他們對你耐心，不是因為你是他們的兒媳，而是因為你夠聰明?！?/br>
    費霓并不完全相信方穆揚的話，“你真拿著問題去請教，他們難道能不理你？”

    “可他們說的，我也聽不懂啊。我的知識儲備，完全不在他們的理解范圍之內。涉及到考題，他們能和你交流，我和你也能交流，但我和他們完全不能交流。最近你幫我復習，我才終于找到了些學習的樂趣。我被他們打擊兩回，沒準高考都不想參加了。而且，就算我想撇下你去爸媽家，老頭子看我因為針尖大的小事兒就把你拋下了，他也得把我趕出去?！?/br>
    費霓終于不像之前那么堅定，“可咱倆在一起，我也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幫你復習?！?/br>
    “有你在我身邊，我就能安心復習?！卑选皬土暋眰z字省去，就是方穆揚的真心話。

    方穆揚適時拉住了費霓的手，“霓，別再糾纏這事兒了，別人要知道了，肯定笑話咱倆沒見過世面，為了這個跟感冒差不多的病，鬧得跟絕癥一樣嚴重?！?/br>
    費霓說服不了方穆揚獨自搬到他父母家住，只能在別的方面注意，“咱們回去餐具毛巾都分開?！?/br>
    方穆揚答應得很干脆，他在自行車后座墊了個墊子，讓費霓趕快坐上去。敷的藥在費霓右耳一側，方穆揚仔細打量費霓的臉，“確實胖了一點?！?/br>
    到了家，方穆揚把費霓的復習資料都收起來，“你已經復習得夠好了，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放松?！?/br>
    他取出二姐送他們的相機，給耳側敷著藥的費霓照了張相。

    “現在你這個形象倒是和我很般配，平常我總覺得高攀了你?！?/br>
    “你就貧吧?！辟M霓警告方穆揚，“這張照片不準洗出來?！?/br>
    “其實現在也挺好看的，腫一點顯得親切，我喜歡你對我親切一點?！?/br>
    方穆揚連著給費霓拍了幾張照片。

    費霓又氣又笑，因生病帶來的難受和焦慮也減少了一半。她對方穆揚說：“別鬧了，趕快去復習吧?！?/br>
    他打開收音機，又把熱水袋給她放到被子里，讓她躺進去聽。

    “收音機里沒準就有考點，你就權當復習了?！彼o費霓掖好被角，和她說：“你躺著我一會兒就回來?！?/br>
    “你去干什么？”

    “給我自己改善下伙食。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狈侥聯P警告她，“你要是偷偷看書，我就默認你允許我親你，你知道，我最禁不起你主動，到時候我可不管你有沒有病?！?/br>
    費霓當然不能讓方穆揚親他，她和他說話都帶著厚紗布口罩，生怕傳染了他。

    “我走了，你就把口罩摘下來吧?！狈侥聯P把相機給費霓，“你要是不愿意睡覺，可以拍拍照片，等高考完了，我給你洗出來?！?/br>
    因著方穆揚的警告，費霓抑制住了看書的沖動，她躺在床上聽收音機，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睡著的費霓摘去了口罩。

    方穆揚的手指還沒落到費霓的臉，她就醒了，見方穆揚回來了，她趕忙拿起口罩戴上。

    “哪有這么嚴重？只有小孩子才怕傳染?！?/br>
    “就這幾天的事?！?/br>
    和方穆揚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堆罐頭。

    方穆揚拉了個椅子坐在費霓床邊，“把口罩摘了，吃罐頭?！?/br>
    “你自己吃吧，我沒胃口?！?/br>
    “知道你沒胃口，才給你買了這個?！?/br>
    方穆揚開了一罐菠蘿罐頭。

    “我吃不了這么多，你去拿個碗?！爆F在他倆不能分食一個罐頭，只能分開吃。

    “我不喜歡吃菠蘿?！狈侥聯P開了罐頭放在床頭，就回到書桌前看復習資料，像他之前做慣了這種事。

    費霓拿起相機拍下了方穆揚坐在書桌前復習的一瞬。

    接下來的方穆揚大半時間都維持著相片里的姿勢，他不再出去畫畫，而是呆在家里虔心復習。

    第104章

    高考的前一天，費霓的臉終于消了腫，不用再敷藥貼。

    方穆揚掐掐費霓的臉說：“你的臉瘦了?！?/br>
    “離我遠一點，我可能還沒完全好?！?/br>
    “你嚴重的時候都沒傳上我，現在更不會了?！?/br>
    “還是注意一點好?！辟M霓主動和方穆揚保持距離，離遠了打量他，“你的臉也瘦了?！?/br>
    方穆揚經過這幾日的苦讀，又瘦了些，他跟旁人不一樣，一瘦就瘦臉。

    兩人互相拍了照片，記錄了下彼此的形象。

    費霓又用照片拍下了今天的晚餐，這幾天她奢侈得很，一點兒都不怕浪費膠卷，拍了幾十張照片。

    自從費霓確診了腮腺炎，在她的要求下，兩人開始分餐，各吃各的，碗筷都做了標記。這天晚上，如果不是方穆揚強烈要求，兩人還將繼續分餐。費霓部分滿足了方穆揚的要求，她答應一起吃，不過夾菜時她要使用公筷。

    就兩個人還要用公筷，這還不如分餐呢，起碼分餐不用那么麻煩。盡管心里不樂意，方穆揚還是答應了。

    飯間，費霓先是用公筷給方穆揚夾了一筷牛rou，方穆揚又用公筷給費霓夾了一個丸子，誰都想不起來吃自己的，不停地為對方夾著。費霓看著自己飯碗的山尖，又看看方穆揚碗里堆積的菜，說：“咱們還是趕快吃吧?！?/br>
    兩人以水帶酒，碰了碰杯。

    費霓祝愿方穆揚明天考試超常發揮。

    方穆揚祝愿費霓明天考試正常發揮。

    明天就要高考了，可方穆揚接下來完全沒提高考的事，直接過渡到了考后，他問費霓考完了想去哪兒旅行，他把兩人想去的地方匯總一下，等考完了他就規劃旅行路線。

    方穆揚給費霓講他去過的地方，他對各地風俗景觀的熟悉程度就好像他是當地的居民，而不是一個觀光客。

    方穆揚告訴費霓：“當年你給我的錢我都買了畫紙。要沒有那些紙，我印象還不會那么深刻?！狈侥聯P當初串聯的時候，把祖國大好河山看了個遍，還把空白畫紙都變成了畫，這些畫插隊的時候都給老鄉了，有的在老鄉家墻上，有的糊了窗戶，他也不怎么心疼。最高興的時候永遠是正在畫的時候，他畫了那么多畫，想保留的并不是很多。

    費霓想起那些錢，是她給方穆揚的報酬，感謝他給了自己一箱子書，能夠豐富自己貧瘠的精神生活。她打開箱子，發現這些書對她全無用處。

    當方穆揚給費霓講當年的游歷時，費霓很為他的畫沒有留存下來而惋惜。

    “你當初串聯去了哪兒？”

    費霓說：“我哪兒都沒去?！碑斈甏蠹乙桓C蜂坐火車去外地串聯的時候，她也想出去看看，可她爸媽不放心她，哥哥jiejie也不帶她去，她只好在家里悶著。后來一直沒有遠行的機會，連火車都沒怎么坐過，她一直為此遺憾。

    “沒去正好，這次咱們坐車把你想去的地兒都轉了?！碑斈攴侥聯P也想過和費霓一起去串聯，只是想想而已，并沒有說出口。費霓的家長但凡有點兒責任心，就不會允許自己女兒和另一個小學畢業不久的男孩子一起出遠門。而以方穆揚對費霓的了解，即使費霓家長答應，她本人也不會答應。

    “我考完了還要上班?！辟M霓又給方穆揚夾了一個丸子，“等咱倆上了學，就有寒暑假了，假期咱們再去。你還可以去外地寫生?！?/br>
    這次方穆揚畫的畫可不能再弄沒了。

    還沒高考，費霓就在方穆揚的引領下開始暢想高考后的事兒，聲音越來越輕快，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酒。

    費霓看著方穆揚笑，但很快又收斂了笑意，提前慶祝還沒發生的事，很容易把這事兒給慶祝跑了，樂極生悲的也是有的。為了結果不悲，在正式結果出來前最好不要太樂。

    “這些事兒咱們還是考完了再說吧?！辟M霓馬上轉換了話題，開始考方穆揚，幫他復習知識點。

    她轉變得太快，方穆揚不得不提醒她：“霓，咱們先吃飯?！?/br>
    “嗯?！辟M霓拿公筷給自己夾了一些菜，就把碟子往方穆揚那推，“這些都是你的了，你多吃一點兒，這幾天你都瘦了?！?/br>
    復習從飯桌延續到了床上。費霓仍擔心自己傳染上方穆揚，背對著他跟他說話。

    “剛才吃飯的時候不還面對面嗎？”

    “吃飯才多長時間?！辟M霓也覺得傳染上方穆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不愿意冒這個險，“高考完了你想怎樣都行，現在咱們還是離遠一點吧?！本退汶x著十米遠，心也是近的。

    “真的怎樣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