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早就料到這樣的結局了。

    從我親手殺死秦雄，到白永生的座駕將他送上西天……

    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的結局比他們好不了多少。

    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這個結局，我接受。

    可我唯一接受不了，被他從后背來一刀。

    ……

    “s級克隆人很厲害的，雖然實力不濟，但他和本體完全一樣?！?/br>
    “藍天公司的克隆技術，遠超世界所有人?！?/br>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科技，那我又該怎么證明我是我？”

    “我證明不了，甚至證明不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

    “對現在的我而言，此時此刻，我正在舉起杯子喝水……”

    “可是對于明天的我而言，‘舉起杯子喝水’不過是一種回憶?！?/br>
    “如果記憶可以灌輸，我又該如何證明自己昨天真的喝過一杯水？”

    “也許，從我出生到如今的記憶，只是一段記憶而已?！?/br>
    “我可能不存在，我可能不是我?！?/br>
    “可我又好想證明我是我?！?/br>
    “可如果證明不了呢？”

    “我是誰？”

    “我應該是誰？”

    在昏迷中，這些話不停地飄蕩在我的腦海。

    那些聲音，無比飄渺，卻又十分清楚，一字不差地被我聽了進去。

    我記得我是劉天龍，我記得我從出生到如今的所有事，卻感覺還是少了點什么東西。

    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

    我有一個爸爸，還有一群朋友，那些朋友沒有一個是真心的，可我享受那樣的感覺。

    我對金錢沒有興趣，別人的人生目標，是我出生時的起點。

    我把金錢當成廢紙，當這些廢紙可以讓那些喜歡它的人低我一等的時候，我就會很開心。

    沒有值得高興的事，沒有人生目標，沒有任何牽掛……

    可是，這好像不是劉天龍的人生……

    劉天龍該是什么樣的人生？

    我記得他……不，我！我記得我的人生，我對金錢很感興趣，曾幾何時，意外得到星空酒吧，我甚至還想過輟學。

    那另一段人生是誰的人生？

    不記得了……

    ……

    猛然間，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好像很生氣，他只有一條胳膊，在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把槍。在他的身后，站著一個人。

    我很害怕，很怕很怕，沒來由得感到了恐懼。

    我轉身就跑，我對那張臉非?？謶?，可是……那張臉，卻是我自己。

    “砰！”

    身后，槍聲響起。

    ……

    “啊……”我慘呼著醒來，感覺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

    這一瞬間，腰間的疼痛讓我不得不滿臉痛苦地重新躺下。

    與此同時，一只手輕輕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眼前兩個模糊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

    一個是賀云飛，一個是劉輝——大概去年的時候，天字班的李峰找我們麻煩，我險些被他打成植物人，那個時候，賀云飛叫劉輝救過我。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周圍的樣貌。

    這里并不是我之前和劉彧龍決斗過的地方，而是一個房子里面。

    四周富麗堂皇，天花板上那金黃色的吊燈格外引人注目，不遠處，還有一個樓梯通往二樓，這個房子顯然是一座別墅。

    此時此刻，我正躺在一個小型的單人床上。

    隨著意識的恢復，隨著賀云飛那張大臉越來越清楚，我頓時無名火起，準備拔刀。

    但賀云飛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

    因為有傷在身，再加上賀云飛的力氣很大，我愣是一下也動不了。

    “行了行了，別再動了。你已經輸了，我贏了?！辟R云飛淡淡地說道。

    我一句話不說，只是狠狠地瞪著他。

    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一開始求我辦事的時候什么好話都說，可當我遇到麻煩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想把我踢出去！

    從滄武開始，到天字班，到萬鴻飛，到藍天公司，他一直都在利用我！

    我恨透了這個王八蛋！

    “我知道你想殺了我，我也沒打算跟你和好，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好好聽聽……你現在這個樣子，打得過誰啊?！辟R云飛繼續平平淡淡地說道。

    聞言，我才平復了下心情，不再掙扎了，賀云飛也松開了我。

    我感覺到，在我的腰間纏著一條繃帶……

    我不動聲色地解開衣服，開始扯那條繃帶。

    賀云飛看見了，但沒有管我，而是看向劉輝，道：“你跟他說吧?！?/br>
    劉輝呼了口氣，認真地說道：“剛才我對你進行了催眠，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

    我皺了皺眉，隨即想起剛才的夢……

    怪不得感覺怪怪的，原來是他在搗鬼。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劉輝卻也是眉頭緊皺：“你還記得夢里發生的事嗎？”

    我冷冰冰地說道：“記得又怎樣，不記得又怎樣？”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呵……”我冷笑一聲，懶得回答這種問題。

    “這……”劉輝一臉糾結地看向賀云飛。

    “你看我干嘛，我早就說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唄，有什么好糾結的……”賀云飛鄙夷地看著他。

    劉輝一下就怒了：“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剛才他明明自己都親口承認了，現在為什么不記得了？”

    賀云飛笑道：“這位專業的大師傅，你是在問我嗎？”

    劉輝更加惱怒，看向我說：“你記不記得你剛才說過你是誰？”

    我懶洋洋地搖了搖頭。

    “我的個老天爺吶！”劉輝拍桌而起，朝我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怒道：“你怎么能不記得呢，你怎么能不記得呢……”

    說話間，已經抓住了我的衣領，搖晃起了我的腦袋。

    我本來想將他推開，但轉念一想，直接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身體反轉，立在我的身前，同時，一把飛刀從袖子里劃出，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一瞬間，我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強忍著后腰的傷痛，站起身來。

    連賀云飛都沒反應過來，焦急地叫著：“喂！別沖動啊你！”

    劉輝嚇得聲音都開始發顫了：“賀云飛，你不是把他的刀都拿走了嗎，你坑死我了你！”

    有人質在手，我便有了底氣，冷冰冰地說道：“你說什么我都不想聽。賀云飛，你記住，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可惜我現在斗不過你，如果能多給我幾年時間的話，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你所有的朋友都死在你眼前！”

    這一次，不是賭氣。

    曾經，我非常喜歡這個老師，我覺得他跟其他所有老師都不一樣，后來了解他的身份之后，我覺得一切都不奇怪了。即便如此，我也非常喜歡他，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說他是我的靠山，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幫我頂著，他真的做到了，而當我一無所有，沒有一丁點的利用價值的時候，他與一個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一起，說我不是我。

    我接受不了，非但接受不了，還要把說出這種屁話的人置于死地！

    壞人不是天生的……

    從前，我愿為了一群不認識的人，去殺死一個對我很好的長輩；現在，我只想為自己而活，任何人都不重要了。

    你推我入地獄，那我就把所到之處，皆化作地獄。

    忍不住地，我笑了起來。我打賭，如果現在有面鏡子在我眼前的話，我可能都不認識自己了。

    我緊盯著賀云飛，抓著劉輝慢慢往大門的方向退去。

    賀云飛始終慢吞吞地跟著，顯得無比焦急，不停地說著：“天龍，冷靜點，我不求你原諒我，你千萬別傷害劉輝，他以前還救過你呢?！?/br>
    “是嗎？”我笑了笑，道：“那又怎么樣呢？我說過，我要你親眼看著，你所有的朋友死在你眼前，他就當第一個吧，對了……”我把腰間那已經松弛的繃帶扯了下來，“謝謝你救了我啊，為了感謝你，等一下我會一刀抹脖，他不會痛苦的?！?/br>
    “你敢！”賀云飛瞬間暴怒，拳頭緊緊握成一團。

    “不敢，不敢不敢……”我冷笑道：“我不敢，行了吧！”

    說話間，我的手掌輕輕用力，劉輝的脖子便流出了一抹鮮血。

    劉輝嚇得大驚失色，連連叫道：“別別別，呂少，你冷靜點……”

    我依舊笑著……

    可是笑著笑著，卻漸漸僵住了。

    “你叫我什么？！”

    “呂少，呂少啊，剛才你自己說的，你喜歡別人這么叫你。你真的不是劉天龍，你是呂闊??！你明明都想起來了，別這樣玩我??！”劉輝差點哭出來。

    ……

    “我有一個爸爸，還有一群朋友，那些朋友沒有一個是真心的，可我享受那樣的感覺?！?/br>
    “我對金錢沒有興趣，別人的人生目標，是我出生時的起點?！?/br>
    “我把金錢當成廢紙，當這些廢紙可以讓那些喜歡它的人低我一等的時候，我就會很開心?！?/br>
    “沒有值得高興的事，沒有人生目標，沒有任何牽掛……”

    “我是昌海第一公子，我叫呂闊，他們叫我呂少，我喜歡這個稱呼?！?/br>
    ……

    “?。?！”

    我感覺，我的腦子，炸了。

    腦子一片空白，仿佛直接死機了。

    周圍的一切，對我來說，好似不存在一般。

    我忘記了手里的劉輝，忘記了眼前的賀云飛，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賀云飛逮住機會，直接沖了過來，一手拉開我的手，將劉輝拉到了身后，又一腳踢在了我的胸口，將我踢飛出去。

    胸骨裂了，可我除了吐出一口血以外，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