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暮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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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眼前的女人似乎和記憶中的人重疊,秦淮瑾在不自覺中便說了句。 “對,朕是你的夫君?!?/br> 這話剛說出口,秦淮瑾整個人一震。 正當他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么時,便聽得內侍在屏風后面說了句。 “陛下,皇后殿下來了,眼下正在外等著?!?/br> 秦淮瑾徹底回神,他抽回替敏昭儀穿衣的手,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不由地起身,疾步越過屏風便往帳外走去。 掀開帳簾的瞬間,皇后那張傾城之顏印入眼中。 “……梓童?!鼻鼗磋獜埩藦埧?,似乎想說什么,可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而眼前的人似乎并沒聽見方才帳中的情況,反而唇邊揚起一抹笑,盈盈下拜。 “臣妾見過陛下,陛下大安?!?/br> 她連見禮都完美得挑不出錯。 可垂下的眼簾掩去了眼底深處的那一抹深深的嘲意。 ——和刻骨的失望。 第二十三章 欲向誰分訴(二) 孟霜晚入天子大帳時,恰好看見穿好衣衫從屏風里繞出敏昭儀。 她顯然也瞧見了皇后,因而裊裊婷婷地福身見禮。 孟霜晚沒說話,視線不自覺落在了她的雙眸上。 那雙靈動的眼眸,不知為何,孟霜晚有些莫名的熟悉。 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倒是一旁的天子,見兩人似乎陷入僵持,便開口叫敏昭儀先退下。 “妾告退?!泵粽褍x也不多說,應了聲后便起身離開。 帳中唯余下帝后二人。 “梓童怎么來的這樣早?”許是因著方才的事,他并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聽了去,可眼下也確實不知該如何開口,因而便問了句聽上去有些多余的話。 然而孟霜晚看上去表現如常。 她和天子一道在長案后落座,接著方輕聲開口:“關于圍場的一些安排要和陛下商議,順道跟陛下討個恩典?!?/br> 見她如此,秦淮瑾心中那股隱約擔憂的情緒才慢慢散去。 “圍場的事先放著,你先說要討個什么恩典?” 孟霜晚看著對方面上溫柔深情的神情,隱在袖中的指尖一點點用力,幾乎陷入掌心之中,唇邊卻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 “原不過是件小事,可除了陛下,無人能做主……” 孟霜晚自己都想不到,此時的她竟還有余力扮出這副賢淑模樣,盡管她的掌心已經被自己掐破,可明面上卻絲毫瞧不出異樣。 她甚至還能思維清晰地將自己原本要說的話說出完。 秦淮瑾原本以為她要為自己求些什么,誰知竟是為了她的宮女。 “這有何難?”他于是道,“云容是你的宮娥,她的去留你最有資格做主,若是你覺得可以放她出宮,朕下旨便是?!?/br> 孟霜晚聞言便起身謝恩:“臣妾替云容謝陛下恩典?!?/br> 秦淮瑾下意識伸手想拉住她的指尖,讓她落座。 “怎么這樣多禮,你是朕的妻……”他下意識說出了這些年時常說的話,可剛說出口,便不自覺地頓住,接著看了眼對方。 孟霜晚唇邊依舊帶著笑,似乎無知無覺。 可秦淮瑾還是岔開了話題,沒再繼續。 “過會兒朕便叫人擬旨,待秋狝結束,便讓云容離宮歸家,可好?”最后那句,他特意征詢了孟霜晚的意見。 孟霜晚自然點頭說好。 兩人之間的相處和往常并沒有什么分別,可不知為何,秦淮瑾心中總覺著不對。 以至于說著說著,他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最后還是孟霜晚主動結束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當看到對方眼底深處松了口氣的神色后,她心底的失望愈發累積。 可她仍舊禮數周全地福身,而后才從天子大帳離開。 “殿下!”一直在外等著她的若月見她出來,忙迎了上來,“方才陛下……” 她顯然想說什么,卻被皇后眼神示意噤聲。 一直到走出好長一段路,四周也沒這么多金吾衛后,原本一直強撐著的孟霜晚才驟然一松,接著腳下發軟,整個人便要往地下倒去。 好在若月眼疾手快,忙用盡力氣攙住了她。 “殿下,您還好嗎?”她沒問怎么了,因為方才在帳外時,天子那句話她顯然也聽見了。 而能讓自家殿下這樣的,也只有這么一件事了。 孟霜晚沒說話,只是死死抓著若月的手,一時間再難往前走一步。 此時她的腦中全是那句話。 “朕是你的夫君?!?/br> 方才那樣長的時間,她將心中一切的想法都壓了下來。 直到這一刻解開了那禁錮,所有的情緒便蔓延開來。 她以為自己會絕望,又或者會悲傷。 可實際上真的聽見那句話時,她心中涌現出來的,竟是鋪天蓋地的失望和嘲意。 原來,她真的比不過一個剛入宮三月的宮嬪。 她和陛下夫妻這么多年,那唯一的稱呼,她一直珍之重之,視若寶貝。 可在對方心中,不過是用來博美人一笑是玩意。 太可笑了。 她的心中浮現出這么幾個字。 此時的她竟分不清是在笑誰。 是她自己吧。 笑的便是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她自己。 “娘娘?!比粼碌穆曇粼诙呿懫?,聲音聽上去十分難過,卻又在勸她,“您……您別哭?!?/br> 孟霜晚抬手摸了摸,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竟流下淚來。 “我怎么會哭呢?”她低聲喃喃念了句。 她明明……是在笑啊。 . 渭寧,魏王封地。 魏王正在院中的池邊看著書,便有侍從自月洞門入內,到了他身邊時躬身道:“王爺,紫苑已經收拾好了,在院外等著向您辭別?!?/br> 魏王聞言放下書。 “定的誰送她?” 侍從便回了個名字,是他身邊羽衛其中一人,為人沉默寡言,武藝卻十分了得。 因著紫苑獨自一人回去并不安全,眼下這樣安排再好不過。 魏王便點點頭。 “讓她進來吧?!?/br> 侍從便應了聲,接著匆匆離開院落。 半刻后,手中拿著包袱的紫苑才走了進來。 “奴婢見過魏王?!?/br> 即便馬上要走了,她也還是不忘見禮。 魏王看著她。 “這應是本王最后一次見你行禮了?!彼α诵?,“你家鄉離渭寧遠,你一個女子上路不方便,本王便安排了人跟著護送你?!?/br> 紫苑一聽忙道:“王爺,不必如此麻煩,奴婢受不起。奴婢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br> 魏王卻道:“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可架不住中途出現意外。沒有自然最好,可凡事就怕萬一。若是你覺著不自在大可放心,本王安排的人只會在暗處,平日不會出現,待你安全到了家中,他便會自行回來,不會叫人發現?!?/br> “先前你不是說,未婚夫婿還在家鄉等著你?有本王的人護著你,你早些回去,也好叫他少等些時日?!?/br> 聽得他提起自己的未婚夫,紫苑雙頰不由地一紅,想了想覺得魏王說的也有理。 畢竟從渭寧回家確實很遠,她雖然知道怎么回去,可一介女流獨自上路,確實不安全。 “……奴婢謝過魏王?!?/br> 最終,紫苑接受了魏王的好意。 就在她來離開的時候,她聽得對方又叫了她一聲。 “紫苑?!?/br> 紫苑于是停下步子轉過來。 魏王看著紫苑清秀的面容,問出了最后一句話。 “你真的不懂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