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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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子晉拍了拍萬達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急什么?總不過才第一個案子而已。這郭老爺身上的罪,可不止這一重呢。 萬達聽了,低下頭看著依然跪在下面的焦氏女,頓時恍然大悟。 是啊,自作孽,不可活。 這郭家犯下的事情多的很呢,一條弄不死他,這后面還有呢。 羅縣令。你身為縣令,應該有清查核對黃冊的指責吧。你歙縣地界上有多少子民,你這個做縣令的一點都不清楚 邱子晉轉過頭來,接著拿羅縣令開刀。 大,大人。這個小野我是說,這個小丁公子的事情,那都是發生在二十多年的舊案了。要說責任,下官也是有責任的。不過之前的幾任縣太爺們也沒有發現不是么? 羅德這個人做官不怎么樣,腦子倒是轉的挺快。這么一會兒就把小野種叫成了丁公子了,把跪在一旁的丁老爺氣得頓時血氣上涌。 要說這治下有人口被瞞報,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輕則就是個失察之罪。重的話,那就是影射人口,幫助逃役的大事了。好在這是個陳年舊案,他還有借口推脫。 好,這個是陳年往事了,那么這個呢? 邱子晉指著正跪在堂下的焦氏女問道,這個焦氏死的時候,不就是你羅縣令任上的事情么?郭家那么大的家族,死了一個少奶奶,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是真的死了,還是假的死了,你都不知道么? 我,我 羅德百口莫辯。 這焦氏女十六歲嫁進郭家后,十七歲死了婆婆,二十歲死了丈夫。她小小年紀就做了寡婦,家里也曾經想要將她接回去,另做婚配。 但是焦氏女執意要為丈夫守節,不愿意跟著前來接她的兄長離開,焦家人也沒有辦法,只好由得她去。 焦氏女也因為此事在歙縣漸漸有了名聲,人家都那她比作第二個丁家老太太。 有人贊許她是一女不事二夫的貞潔烈女。也有人等著看好戲,想看她能守到什么時候,能不能像丁老太一樣守一輩子。 要知道,這立志守貞的女子,要是半路改嫁,可是天大的笑話。 結果兩年前,焦氏女突然上吊自殺殉節,把全縣的人都嚇了一跳。 有人說她是真貞潔,也有人說她可能覺得自己青春年少,與其守一輩子寡,還不如早早解脫,求個來世。 反正無論如何,焦氏女自殺的事情,是全縣上下都認可的。所以之后她公公為她上書請朝廷下旨旌表,縣里的人也覺得她是實至名歸的。 誰能想到她壓根就沒死呢? 你都不知道她怎么死的,你又憑什么為她請了旌表? 邱子晉指著羅縣令斥責道,就憑郭家的一面之詞么?你們難道連查證都不查證一下么? 這只有兇殺大案才會請仵作。而且她又是個大家族的少奶奶,不敢玷污尸體啊 羅縣令自知理虧,不過還是爭辯了兩句。 大人,當時民女是真的死了。 就在此時,焦氏女對著邱子晉重重地磕了兩個頭。 這事兒不能全怪羅縣令,真的要說誰有罪 她轉過身,指著郭員外,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胖嬸,冷冷地笑了笑。 就是他們兩個殺的我。 什么?殺?你是被人殺害的?你不是自殺殉節? 知府大人趴在桌子上緊張地問道。 要知道請朝廷旌表可不是縣令這一級能做的事情,而是從縣一級申請到州府,然后再由州府核實無誤后,申報給禮部。 沒有朝廷批準,民間是不可以私自樹立牌坊的。 等待禮部批復后,當地才能豎起牌坊。代表朝廷認可的御制或者敕造的字樣,將會鐫刻在牌坊上,作為對節婦義士的表彰 這焦氏若不是自殺,而是被他殺,那這就是一起兇殺案。 別說請旌表了,人命大案被糊弄成了節婦自殺,喪事報成了喜事,這是整個徽州府從上到下都要吃掛落被連帶的大事兒啊。 看什么呢?你也下去跪著吧。 萬達獰笑。 這個徽州府的官可能太好當了。從上到下都是一般的糊涂,老爺們由著這些士紳大家們糊弄,不管底層百姓的死活。 若不是這次他們來到此處查案,這焦氏女還不知道要死到什么時候。 大人,民婦焦氏,要狀告我的公公郭員外。在我婆婆和丈夫死后,他就多次企圖對民婦不軌。這個胖嫂就是他的幫兇。 邱子晉和萬達聽了俱是一驚。 昨天這焦氏只說自己是被逼死,并沒有說出其中細節。 沒想到這里居然還有公公聯合下人,企圖扒灰媳婦的內情在。 一個企圖對兒媳不軌的公公,居然還敢在逼死兒媳婦后,給她請旌表,來光耀自己的門楣? 這不是打地方官府的臉面,打禮部的臉面,打朝廷的臉面,還能是什么? 給我打! 萬達怒火攻心,抓起一把簽子,噼里啪啦地扔在了地上。 這個胖嫂,那個知府,統統給我打!重重的打! 我們錦衣衛今天就是不講道理了,怎么樣? 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一頓重刑之后,地上跪著的人,除了焦氏,劉鐵齒,小野種和焦氏的丫頭,就沒有一個囫圇人了。 滿地都是綻開的鮮血,錦衣衛們幾乎把歙縣的大堂,變成了北鎮撫司的詔獄。 一群人趴的趴,跪的跪,都在哀叫不止。 照理說像是知府這樣級別的官,邱子晉是沒有辦法對他輕易用刑的。但是錦衣衛可沒有這種顧忌。 莫說你一個知州,就算是朝廷之上的閣老們,錦衣衛得了皇命,打了就打了,還看誰的臉色不成? 萬達他如今沒有駕帖在身,全部依仗的,不過就是皇帝姐夫的寵愛,和那一句便宜行事罷了。 哪怕回京之后要吃掛落,被朝臣們參本子,他都不怕。 了不起回山東老家開酒樓去。只是今天這口惡氣,他一定要替焦氏出! 根據焦氏所言,她自從嫁入郭家,這個公公看他的眼神就很是不對勁。但那時候好歹有婆婆在。婆婆治家嚴謹,不但不允許自己的丈夫納妾,和家里的丫頭勾搭,連帶兒子也一視同仁。 因此焦氏剛嫁進來的那一年,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一年之后,婆婆身故,她就覺得公公看她的眼神越發放肆起來。 她也不是沒有跟丈夫提過這事兒,但是郭公子覺得這個壓根就是無稽之談。他父母恩愛,相敬如賓的事情是全縣皆知的。還覺得是妻子想多了。 焦氏欲訴無門,身邊也沒有值得相信的人,只有一個小丫頭翠翠可以訴苦。 翠翠就是堂下跪著的丫頭,她是焦氏從娘家帶來的丫頭,年紀雖小,卻是衷心耿耿。 這郭員外可能看出了點什么,從那之后,開始對兒媳婦避嫌,總算也相安無事。 天有不測風云,焦氏的小丈夫在陪她過了四年幸福的日子后,突然生了重病,撒手人寰。 焦氏深愛丈夫,不愿改嫁,立志守節,將要接她回娘家的兄長勸了回去。 本以為以隔壁丁家莊的老太太為榜樣,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能守著丈夫的牌位過一輩子。但是焦氏哪里知道,她的公公壓根沒有打算放過自己。 妻子和兒子都死了,家里的老太太更是早就沒了,整個郭家沒有了能夠管束郭員外的人。 他在報復性地連續納了好幾房妾室后,轉了個圈,還是將眼光放在了年輕新寡的兒媳婦身上。 某天晚上,他趁夜摸進了兒媳的閨房。卻沒想到,這焦氏壓根就沒有對他放下過一天的防備。每個晚上都和丫頭翠翠同床共寢,防的就是他這個老色胚。 郭員外第一次沒得手,過了段時間,又心生一計調虎離山。 他趁著家里要準備祭祀,讓胖嫂將翠翠支使到廚房幫忙,又故意暫時遣散了后院的家仆,竟是要強行對兒媳不軌。 那一天,他闖入我的房間,想要侮辱我。 焦氏指著郭員外,雙眼充滿了恨意,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差點就被他得手。 那你是如何逃過一劫? 邱子晉緊張地問道。 民女曾經聽人說,福建泉州一帶的女子,為了防止自己失貞于倭寇和海盜,會在頭上戴烈女簪。于是請人按照當地的樣式,給我打造了一個。說是烈女簪,其實就是一把簪刀,可以用來防身。必要的時候自殺。 焦氏說著,從松松挽著的發髻上,拔下一把銀色的簪子。 高會走上前,將簪子收下,轉身遞到邱子晉和萬達面前。 眾人定睛一看好一把烈女簪,這簪子的前頭和普通的發簪沒有不同,乍一看以為只是一把素簪子而已。但是到了插進頭發的那一部分,卻被做成了三角錐形。這東西若是扎進身體里,那絕對是一個血窟窿。 民女就是用這把簪子,扎進了我公公郭員外的肩膀上。大人不信,可以脫了他的衣服,當庭驗證! 不等郭員外狡辯,兩個站在他身后的錦衣衛,一左一右將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 果然在他的左邊肩膀上,看到一個紅色的rou疤。 這rou疤很小,粗一看還以為是一顆rou瘤rou質,所以剛才楊休羨他作弄了郭員外半天,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這老頭身上有傷口。 我當時雖然逃過一劫,暫時抱住了貞cao。但是這偌大的郭家,到處都是公公的人。他若真的要逼迫我,我怎么能夠回回都得以逃脫呢? 焦氏女痛苦地閉上眼睛,美麗的眼睛里布滿了淚水。 我當時萬念俱灰,只求一死。至少死了之后,還能去天上和官人相遇。 所以后來,才有了節婦焦氏,在后花園上吊自殺的舉動。 當時整個郭家都因為少奶奶的死亂作一團,而郭老爺當時受了傷,又不敢讓人知道,郭家人于是草草收斂了焦氏,將她停尸在祠堂里。 他們萬沒有想到,當時焦氏只是憋了一口氣暈了過去,并不是真的死透了。 郭老爺心虛,壓根不敢去看兒媳的尸身,胖嫂更是心中有愧。為焦氏收斂尸身的只有她的丫頭翠翠。 翠翠將她小姐身前最喜歡的象牙寶石梳子放進她的手掌中,又將她近年來經常插戴的簪子首飾都給她佩戴上。 因為焦氏是盛夏的時候死的,怕化了尸身,尸體放在祠堂三天,就被匆匆下葬。 待送葬的隊伍離開后,已經被釘在棺材板里,并且埋放了墓地中的焦氏終于幽幽醒來。 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冰冷的棺材內部。 她掙扎著大聲呼救,用胳膊肘去頂,用指甲去摳去撓棺材板,想要告訴外頭的人,她沒死,她還活著,這里有個活人??! 焦氏也不知道自己掙扎了多久,只是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狹小的空間里本來就沒有多少剩余的空氣。在她之前劇烈的運動和呼喊下,現在更是所剩無幾。 就在焦氏絕望的時候,她聽到了棺材上傳來了噠噠的敲打聲。 外面有人! 小野他雖然是以山上的野果為生,不過偶然也會到山下來打牙祭 焦氏感激地看著被她稱為小野的傻子。 他會經常去各家的墳地上偷吃祭品。尤其是清明和冬至,還有過年前后,家家戶戶都會上墳。離開的時候,他們并不會將這些果子和菜肴全部帶走。于是這些都進了小野的肚子。 小野種看到焦氏笑了,也跟著嘿嘿一笑。 除了固定的幾個節日,小野發現跟在送葬的隊伍后頭也有東西可以吃那天,他就是在外頭吃我的貢品的時候,聽到我的呼救聲。 楊休羨看了看傻子那跟鏟子一樣寬大的手掌,心想恐怕也只有這種天賦異稟的人,才能徒手挖棺材了 奴家見了小野,還以為自己是見了鬼不過后來我才知道,小野是個好孩子,是他救了我。他把我帶回土地廟里,給我東西吃,給我水喝。是他救下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焦氏說著,對著小野種滿懷深情地跪拜了下去。 小野種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也學著她,對著地板哐哐磕頭。焦氏磕一個,他就要磕三個,似乎是在比賽似得,讓萬達看得苦笑不得。 這個小野小野他那么懼怕人,卻陰差陽錯救下了你??梢娎咸鞝斒遣幌沟?,你們都是這兩個禽獸老爺的受害者。這是老天有眼,留下你們二人的性命吶! 萬達感慨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貞潔牌坊也好,女德什么也好,都是封建社會對女性的極端壓迫。感謝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這種東西。但是我們要警惕的是,石頭造的貞潔牌坊沒有了,人們腦子里的牌坊它還在!這玩意的生命力強得很呢。 這里引用一段魯迅先生的話: 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 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 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 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 不必等候炬火。 魯迅《熱風隨感錄四十一》 第65章 向死而生 文華殿內,朱見深看著東廠送上來的情報,秀氣的眉毛幾乎糾結在了一塊,眉間豎起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居然在歙縣鬧成這個樣子,把人吊在貞潔牌坊上鞭打荒唐。 放下折子,朱見深將后背靠在龍椅上,都不知道應該擺出什么表情來評價萬達的胡作非為了。 根據東廠的線報,小郎舅他們離開南京,回到歙縣后,在山上救下了一個焦氏女,和一個近乎野人的丁家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