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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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廣西這里戰亂不斷,不過好在官郵未斷,驛傳暢通。 但是他們此次的折子是不能通過驛傳遞送回京的,只有依靠錦衣衛內部的傳遞系統。 這方面的事兒也只有楊休羨和萬達熟悉。邱子晉不好多問,也不敢多問。 這汪大當家,不會真的和叛賊有交往吧 邱才子下筆如神,之前的大段敘述不過片刻就一蹴而就。只是到了潯州府伊始,就有些難以下筆了。 萬達打開房間的窗戶,往樓下大廳看了看。 難得梅千張今天可能因為喝的確實有點多,回來之后就捧著茶杯坐了好久,眼睛微微泛紅,也不說話。 高會讓他上樓休息,他也不肯,只是在下面坐著,不吵不鬧,乖巧得讓人有些不安。 雖說梅千張已經多次強調他已然改邪歸正了。不過這一身懶散的毛病和吊兒郎當的模樣,可不是三兩天就能改掉的。一時沒人看著,他就能想著法兒躲懶,人都不知道跑去哪里。 也就高會這樣的死心眼子,能無時不刻地盯著他。 他平時在店里,無風也要起點浪。在萬達看來,活脫脫一個男版小燕子,大家都習慣了他的鬧騰。像是這樣的安靜,倒讓人惴惴不安起來。 今天中午,他們在汪家前頭吃席應酬,梅千張發揮他翻墻上梁的本事往后面偷聽去了。 回來之后,眉頭緊鎖,連嘴唇都有些微微發白。坐下就不停地給自己灌酒,跟著眾人離開汪府的時候,腳底都有些打飄了。 到了酒樓,確定過四下無人監視。他們把梅千張圍在中間,問他在后堂到底聽到了些什么,他先是沉默了一會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說出了讓大家都驚懼的話語。 今天那兩個穿著落拓的土人,正是從大藤峽下來的,侯大當家的下屬。 他們來不是為了別的事情,是找汪正來要錢要糧的。 這汪大當家交游廣闊,頗有些瑤人中活孟嘗、及時雨的意思。不論漢僚,不論貴賤,不論是官是民,他都熱情相待,肝膽相照。 汪家下頭據說養了無數門客,其中不乏身手不凡的江湖義士,但也有只為了討口飯吃而投奔過來的人。 很多外鄉人來到潯州城,只要說一聲仰慕汪大當家,就能去汪家門房討口飯吃,得到些盤纏。 對于他這樣的人物,這樣的行為,萬達等人除了嘆為觀止,也說不出什么評論了。 大藤峽的那位侯大當家,可能原來也和汪正有過聯系,甚至關系匪淺。 兩廣這邊戰事吃緊,棘手的不止是朝廷,叛軍們也沒有余糧。 一來最近朝廷對兩廣的管束逐步加緊,尤其是對糧草,鹽鐵販賣的監控方面,嚴防死守;二來經過連年征戰,兩廣民間連續十數個縣城乃至大型的州府,都民不聊生,田野荒蕪,居民無幾。 難民們紛紛向外地逃難,造成了當地十室九空的景象這也是韓雍前段時間堅決反對在當地抽調壯丁的根本原因因為早就無兵可遣,無糧可征。 朝廷這里還能向江南,江西和漢中這些相對富裕的地區攤派稅收和糧草,但是叛軍這邊則陷入了缺兵少糧的境地。 按說春天應該是兩廣春耕的季節,當地的衛所也沿襲屯兵的傳統,早就開始耕地播種,好歹能夠自給自足。 叛軍們卻是無田可耕的。 過去還能從百姓那邊購買糧食,現在百姓都逃得七七八八了,糧草的來源就成了大問題。 十萬大山連綿不絕,適合藏身,卻不適合種地。山里的野果禽類,并不足以撐起一只擁有戰斗力的軍隊。 所以這些叛軍,在更多的時候,扮演的是山賊的角色。以打劫過往商販,官船,甚至收取保護費的方式來維持自身的保存和發展。 按照楊休羨的分析,在汪正這一代之前,廣西從未出過除此巨賈。他是自己白手起家,而不是繼承了誰的遺產。 而汪正如今還不到五十歲,短短時間內積攢下這般家業,恐怕這來錢的路子也不全然是光明正大。 多少也跟山上的強梁,綠林的好漢,或者說反賊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 之前他應該多多少少資助過山里的反賊。作為利益交換,至少能夠保證自己的商隊人馬在翻越大山的時候得到安全的保障。 就他們這段時間的觀察,汪家至少壟斷了當地蔗糖和茶葉這一塊的經營,甚至不排除他有販賣私鹽的可能。 這幾樣關系民生的商品,利潤巨大,是一個只賺不賠的買賣。 聯想到盤家兄弟在小港和太監黃仁的交易。既然汪家可以弄到交趾國的貢品蒟醬,就說明他們已經把生意做到外國去了。 大明朝實施海禁,只有沿海的幾個朝廷設立了市舶司的港口,例如廣州,泉州和寧波,才能進行對外貿易。但是交趾國卻是和廣西接壤的,兩地居民都互有往來,甚至互相嫁娶,很難說誰越界了。 汪家應該通過這條路子,做了不少走私生意。 將大明的茶葉,鹽,和瓷器販賣到交趾。然后帶回當地的特產,作為貢品,和明朝的官員交易。兩頭通吃,一本萬利。 只有如此這番,才能在十幾二十年內,積攢出旁人幾世才能擁有的財產。 這財產的來路根本經不起細查,不然拔出蘿卜帶出泥,也不知道要牽扯出多少人物和官司來。 兩廣巡檢邱子晉表示查還是要查的,不然他這趟也就白來了。 何況汪正涉嫌資助叛軍,這錢不但來路不明,去向更是不得了,必須徹查到底。 最近這段時間,要么就是汪正對山上的資助減少,或者斷絕了。要么就是山上出了大事,導致原來約定的份額不夠用了。 逼得侯大當家不得不撕破面子,作勢要綁架小汪公子,來威脅汪大當家,盡快給山里補充糧草和銀兩。 反正不管怎么分析,汪正他就算沒有親自參加叛軍,也曾出資扶持過山上的逆賊們,擇是絕對擇不干凈的。 萬達一想到今天早上跟汪正信誓旦旦說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感覺可能要一語成讖了。 《大明律》里有所謂十惡之罪,一為謀反,二為謀大逆,三為謀叛,四為惡逆,五為不道,六為大不敬,七為不孝,八為不睦,九為不義,十為內亂。 其中謀反就是排名第一的。 凡謀反及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誅九族。 他也不知道結拜兄弟在不在九族的乏味內。 但是在永樂靖難時期,方孝孺可是被誅過十族的除了親屬,連門生,以及門生的門生都被誅滅了。 永樂朝那一屠,把大明讀書人的種子差點屠了個干凈。 如果萬達知道汪正可能謀反,還不告發,那就是坐同謀逆。再加上他們曾經結拜過,那就更加親密,估計十有八、九也要誅九族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反正不是凌遲就是斬首。 邱子晉一臉學究氣地同萬達解釋了一下,如果汪正真的被牽扯進叛軍謀反之后會有什么結果。 聽得萬達冷汗直流,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推到西四牌樓,成為迎風招展的腦袋之一了。 你與他結拜,本來就是為了刺探情報的無奈之舉。 楊休羨看他嚇得腳都軟了,急忙安慰道,何況你的族人都是誰?伯爵先不提,娘娘,陛下難道也要誅了不成? 萬達聽他說了這話,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原本僵硬的腦子也恢復了正常工作也對,也不看看我姐是誰?朋友你搞搞清楚,我姐是萬貞兒好伐! 汪大哥的事情可以寫名字要隱去。只說本地有富商參與其中。具體如何,還需細查。但是湖廣兩地的守備太監,私自出營,與當地土人有所牽扯,參與貢品采買,打攪當地民生,這點必須寫上去。 萬達說的就是黃仁那個不仁不義的家伙。 至于汪大當家,包庇是絕對不能包庇的,至少能拖上些時日,把這案子查的清楚些,再做上報。 這也不算隱瞞,更不算私相授受。 想到這里,萬達再一次走出房門,趴在拉桿上,看著下頭兩個正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的梅千張和高會。 高會依然是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而梅千張則至今面色慘白,眉頭緊鎖,似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楊休羨快速寫好了折子,放下筆也跟了出來。 如果只是打聽到了汪正和山上那群人的消息,他那么沮喪干什么?難道他和汪大當家還有什么關聯不成?之前也沒有聽說過啊。 兩人互相都從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疑問。 三日之后,舊店新開。 汪大當家給足了面子,非但親自前來,還帶上了潯州城里諸多有頭有點的富商前來捧場。 不止如此,就連潯州城的知府大人都派人送了帖子前來道賀。 這桌酒席自然是由萬達親自cao刀烹飪的。他好歹也在廣西吃了好幾頓,從港口一路吃到潯州,把本地人的口味也摸了個透底。 為了一鳴驚人,好打出似錦酒樓的招牌,萬達一出手就拿出了殺手锏辣椒。 這一頓開業菜,基本就是以甜味和辣味為主,烹飪的食材囊括了魚鮮,山珍和普通的家禽。 萬達雄心一片,誓要作出一桌當地人絕對沒有見過,但是卻無比貼合胃口的菜肴。 主打菜就是在整個大明朝至今沒有人見過,就連皇帝姐夫都沒有聽說過的水!煮!魚! 魚采用的是本地的斑鱧,是黑魚的一種。 這種魚平時棲息在水底,生性兇猛,以小魚小蝦為食。rou汁緊實,鮮嫩,富有彈性,是做水煮魚和酸菜魚的不二之選。 當地人也吃斑鱧,不過多是用來熬湯,尤其是給產婦補身體,據說可以加速傷口愈合。 萬達把魚洗干凈,切片腌制,把萵筍和黃芽菜燙好備用。 轉身,開始進行最關鍵的一步爆香。 今天這一爆,是決定性的一爆,是關鍵性的一爆,是決定他的似錦酒樓老店新開,是否可以打開廣西人味蕾的一爆。 熱油完畢,萬達抓起剁好的辣椒開始爆香。剁椒滑入熱油之中,辣椒素被油脂激發出了熱烈的香味,整個廚房的空氣頓時變得辛辣起來。 萬達抓緊時機,同時放入了大蒜、蔥姜和從市場上購買來的花椒粒,然后又將磨好的辣醬粉和干辣椒也同時放進去煸炒。 這辣椒的香和大蒜的香味交雜在一起,仿佛是在空氣里跳舞,從廚房的簾子后面一路往前,飄到了前廳去了。 前廳這里,楊休羨正在陪汪正說話,他的現任職位是似錦酒樓的總管事,掌柜排下來就是他了。 汪正也不把自己當做外人,正在和當地的士紳土豪們觥籌交錯。 突然,一股異香從廚房傳來,正在交談的眾人居然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連說話都忘記了。 楊老弟,萬掌柜在做什么呢? 汪正說著,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說是要做魚,我也不清楚。 楊休羨實話實說。 萬大人神神秘秘的,一直不肯透露今天的菜單。任憑邱子晉和梅千張如何胡攪蠻纏,都不肯先做一些試菜讓他們嘗嘗。 用他的說法就是:我怕香死左鄰右舍。 如今這一遭,他也是沒想到。唯一可能的就是,這次他們大費周章帶來的那個所謂辣椒產生的奇效。 不過這辣椒去年年三十,在錦衣衛衙門吃羊rou鍋子的時候他也不是沒嘗過。 當時是拌了一些在韭花醬里,吃著辛辣爽快,讓人食欲大增是真的。不過有那么香么? 楊休羨狐疑地看向也陪在坐上喝酒的賬房先生邱子晉,后者也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魚?汪某不敢托大,活到這把年紀,什么魚沒有吃過。河魚,海魚,湖魚,五湖三江的水族也算是吃了個遍。能有這種味道嘖嘖,萬掌柜了不得啊。 在場眾人紛紛附和,說不愧是京城里來的廚子,一出手就是不同凡響,真羨慕北京人有這種口福。 北京來的幾個土著:其實我們也沒吃過呢。 梅千張可不用陪坐列席,一聞到這香味,猴兒附體似得就竄進了廚房,他瞪大眼睛,看著萬達把嫩滑的魚rou和萵筍,黃芽裝進一個臉盆大小的湯碗里。又拿起一個大勺子,將他不曾見過的紅紅火火,奇香撲鼻的東西,和著大把的花椒顆粒澆在魚rou上頭。 掌柜的,這都是什么啊 梅千張光聞著味兒,就感覺口腔正在不斷地分泌口水,止都止不住。 我先吃一個。 他說著,拿起一雙筷子,也不管萬達阻止,夾起一個辣椒就往嘴里扔。 哎傻孩子啊 下一刻,萬達就看到他整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團,眼淚和鼻涕嘩嘩地往下流,丟下筷子,滿廚房地找水喝的狼狽模樣。 萬達知道這時候喝水也沒用,剛好有做點心時候備用的牛乳,就分出一碗,按著他的腦袋噸噸噸地灌了下去。 梅千張哭的傷心,過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掌柜的這是毒藥吧,你想藥死外頭這些人么? 他說話都大舌頭了,可見這是被辣得傷心了。 傻子,這是配菜,你怎么不去吃八角大料呢? 萬達哭笑不得,用筷子夾起一塊魚rou,往他嘴里一塞。 怎么樣? 嫩滑的魚rou帶著說不出的芬芳香氣在口腔中綻開,奇異的香料帶來了從所未有的味覺體驗。 有點麻,有點辣,甚至有點疼不過是開心的疼,是讓人迷醉的疼。 太好吃了 梅千張之前一直聽邱子晉說,萬掌柜的廚藝天下第一,宮里的御廚都比不上。 但是這段時間他們吃住都在一起,萬達這是做些尋常菜色,沒有怎么好好發揮過。除了那盒點心,還真沒有讓梅千張覺得有什么特別好吃的菜肴。 不過剛才那一塊魚rou,已經完全顛覆了梅千張這二十多年來的味覺體驗了。 難怪那個饞貓小書生死心塌地跟著這萬掌柜混呢,原來竟然還留著這一手! 將水煮魚端了出去,梅千張站到一邊,看著邱子晉興奮地夾起一塊魚rou,放進口中,露出了滿臉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