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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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會是這樣一個人? “故事很長,希望你有耐心聽下去?!蹦腥耸附徊?,放在腿上,他似乎待在一個帳篷里,不時有人在外頭走來走去,瘦高的影子打在帳篷淡黃色的油布上。細細聽還能聽見不少交談的人聲,他那時候應該帶了不少人,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兒。 男人道:“數百年來,我們一直在探查黃泉鬼國和瑪桑黑教。鬼母擁有改易時空的神奇術法,進入鬼國者會迷失在破碎的時空當中。除此之外,一旦食用鬼國食物,就會與鬼母建立一種隱秘的聯系。這種聯系使得你無論處于天涯還是海角,都無法逃避鬼母的召喚和追捕。我們將這種聯系命名為‘標記’,被標記者稱為‘祭品’。如果把祭品比作風箏,那么鬼母就是放風箏的人。祭品和鬼母之間,永遠連著一條看不見的風箏線?!?/br> 師吾念眉頭深鎖,照這樣說,謝岑關已經成為‘祭品’了么? “我們這樣命名是有原因的?!蹦腥说?,“瑪桑族西遷前,有向鬼母和惡童獻祭的習俗。每過六十年,他們會從族中遴選四陰童子,使其禁食三日,三日中只能喝水和蜂蜜,排盡穢物,放進烏木黑棺,送入鬼國。這些四陰童子叫做‘桑,‘?!诂斏UZ里,就是祭品的意思。純陰血比一般的人血更加滋養,鬼母得到純陰童子,可以飽腹六十年。這六十年中,她不會離開鬼國覓食?,斏2捎眠@種辦法,和鬼母相安無事生活了兩百余年。直到三百年前,變故發生?!?/br> 百里決明眸子顫了顫,不自覺提起了心。 “第四個‘?!?,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兒,沒有被鬼母接收。鬼母出國,瑪桑族被迫西遷。那次變故死了很多人,我們在陰木寨外圍挖出了許多吃剩下的骸骨。第四個‘?!癁槭裁礇]有被鬼母接收?兩百年前,我們在陰木寨的絹帛札記里得知了原因——‘?!粣和仄饋砹??!?/br> 說到這里的時候,男人停頓了下,抬起眼問:“百里決明,你聽過‘九死厄’這把刀吧?” 聽過又怎樣,百里決明皺眉。 “如果你有能力拿到這把刀,最好把它帶上。它不是一般的刀,它是瑪桑族的圣物,被供奉了千余年,擁有斬斷一切羈絆的能力。普天之下,只有九死厄可以斬斷祭品和鬼母之間的那條風箏線?!蹦腥苏f,“三百年前,惡童帶著‘?!x開鬼國,用這把刀斬斷了‘?!凸砟傅穆撓?,清除了‘?!昶抢锏募榔窐擞??!!蔀榱说谝粋€成功逃離鬼國的凡人,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鬼母召回的祭品?!?/br> “原來如此……”百里決明喃喃,“‘?!褪菒和牡艿?,惡童救了他?!?/br> “從某種程度上說,惡童救了這個孩子?!蹦腥四罅四竺夹?,長嘆了一口氣,“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惡童害了他?!?/br> “什么意思?”百里決明眸子一縮。 “有代價……”師吾念垂下眼睫,低聲道,“九死厄斬斷羈絆,一定有代價?!?/br> “很容易猜到,不是么?”鏡子里的男人說,“做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下什么東西沒有代價?九死厄的確可以斬斷羈絆,然而被九死厄斬過的人必定生生世世重復他這一世的命格。無論他輪回多少世,投多少胎,他必定在乙丑年,己卯月,乙丑日,己卯時出生,他必定是四陰童子?!?/br> 猶有一道雷霆閃過,百里決明心神俱震。 “換句話說,”男人道,“他們都是你身邊那個純陰小孩兒的前世?!?/br> 這是什么意思?他無法理解,腦子里若有黑色的鴉羽紛紛襲來,一幅幅面容青紫的小嬰兒被泥土掩埋的畫面接連閃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這生辰八字仿佛是一個無解的詛咒。每一個這一天這一個時辰降生的孩子都逃不過夭折的命運,他們無數次被掐死,被溺死,被摔死,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睜開眼,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即使他們出生在幾百年前的瑪桑,也逃不掉被送到鬼國成為鬼母祭品的厄運。 現在鏡子里這個男人告訴他,所有這些死去的小孩兒都是尋微的前世。她輾轉數百年,成為“謝尋微”的這一回是她第一次長大成人。 心域之中,惡童孤零零坐在青瓦屋檐上,怔怔面對著血紅色的落日。他低頭看自己的掌心,滿臉不可置信。手掌在顫抖,恍惚間似有無數鋼針迸射著扎進心房,密密麻麻地發疼。百里決明捂住了心口,痛苦地咬緊牙關。 “這世間從沒有什么兩全之法,”男人道,“不斬,‘?!瘯还砟竿袒?,生生世世囚在她的體內不得超脫。斬了,他至少可以轉世投胎,有一線生機。很多很多年前,我也面臨著進退兩難的抉擇?;蛟S這就是命吧,”他笑了笑,落拓又凄涼,“上天造我們出來,興許就是太無聊想逗我們玩兒。人活一世,誰他娘的不是個笑話?” 帳篷簾布外頭出現一個虛虛的人影兒,有人在外頭遙遙地喊:“決明長老,半夜子時了?!?/br> 男人沒有搭理外頭的人,繼續對鏡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剩下的長話短說。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們到底在做些什么?五百年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彌補五百年前抱塵山的錯誤。我們曾經以為瑪桑黑教荒誕不經,他們視死生為一物,視人鬼為同胞。他們和鬼怪一起生活,甚至讓鬼怪成為他們的守衛。 “我們驅逐他們,屠殺他們,將他們逼回西南邊陲。拜我們所賜,他們的天女阿蘭那成為鬼母阿蘭那。當北方鬼域一天多于一天,我們沒有醒悟。當兇猛的惡鬼斬不盡殺不絕,我們終于意識到,瑪桑古族與鬼魂之間維系著一種微妙的平衡。所有的經卷都在你手邊,如果你打開瑪桑鬼丁簿,會發現歷年來他們的鬼魂數目從不增減。他們一定有某種神秘的辦法可以解開陰魂的執念,讓他們得到超脫,讓鬼魂得到真正的安息?!?/br> “決明長老,半夜子時了?!蓖饷嬗謧鱽砟莻€人的喊叫。 男人頗有些不耐煩地蹙起了眉心,仍然沒有回應。 百里決明和師吾念都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帳篷外那個人影似乎放大了點兒,他直僵僵立在那里,好像在隔著帳篷的油布簾子俯視男人的背影。帳外所有嘈雜的人聲都消失了,安靜得可怕,可鏡中的百里決明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男人接著說之前的話兒:“仙門對付鬼怪唯一的辦法是將它們封印,可是封印并非一勞永逸的辦法。被封印的鬼怪會成為埋藏在仙門地底的火藥,若有朝一日封印老化,它們抓住時機突破封印,整個江左將危在旦夕。我們已經失去了北方,不能再失去江左。 “我們一直在找那個辦法,我們去過鬼國,收集經卷,整理卷宗?,F在,我們到達了瑪桑圣地西難陀。根據經卷的記載,他們每年十月初五都要派一個聾子和一個純陰命格的人來這個地方聽取天音。十月初五是阿蘭那的誕辰,是黑教信徒最盛大的節日。他們會一同進入西難陀,然而回來的時候只有聾子一個人。 “我們猜測,純陰男女是打開西難陀里面某道機關的鑰匙,不帶上‘純陰’命格的人,將無法在西難陀內部通行?!蹦腥碎]了閉眼,“在‘?!拿窆潭ㄒ郧?,世上不只有一個純陰童子降生,這使得他們有充足的純陰男女去完成這件事情。但現在不一樣了,世上只剩下‘?!粋€純陰子,我們必須找到他?!?/br> 百里決明已經沒有心思生氣了,他的注意力被帳外那個越來越大的人影所吸引。人影越來越大并非是它在變化,而是因為它距離帳篷越來越近。 “決明長老,半夜子時了?!蓖饷娴臇|西再次重復。 男人這回有了動作,他站起身將刀收進背后的刀帶。 “百里決明,在你進去以前,我會先進去一趟,為你探明一切我們所能夠探明的信息?!彼凵贤髱?,把弩箭放入腰囊,回頭,“我走了,阿兄?!?/br> 鏡面被平置在地,視野里出現另外一個男人的下巴。百里決明眸子緊縮,他死也不會認錯,那是無渡老兒,只不過無渡那個時候胡子更短一些,更年輕一些。原來是無渡一直拿著鏡子,記錄下了他生前所有的交代。 “你當真想好了么?”無渡問。 “我們的家人和同門都死絕了,難道你要指望江左仙門那幫廢物么?除了我,沒有更好的人選。我們兩個到這里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兒么?”男人的語調惡狠狠的,“不要廢話,辦好我交代給你的事,這是你欠阿蘭那的,也是你欠我的?!?/br> 百里決明和師吾念都是一愣,他們只有兩個人,那之前帳篷外的人聲……是什么? 無渡喟然長嘆,“你放心吧?!?/br> “我死之前會服下‘老材香’,它會確保我死后轉化成鬼怪。藥方是半錢松香黃蠟,一錢胎骨丸末,半錢老金油。你的大限快到了,要的話自己配?!?/br> “不必?!睙o渡閉上眼,“鬼怪有你一個就夠了。你還有什么心愿未了?” 男人沉默了半晌,終于開口:“再放一場煙花,是我唯一的心愿?!?/br> “決明長老,半夜子時了?!?/br> 那東西完全貼在帳篷上,百里決明幾乎能看清楚它的五官輪廓。 男人站在油布簾子前面,同外頭那東西面對面。拉開簾子之前,他微微側過臉,道:“五十八年后的我,前面說不認真聽我說話你那娃娃會死是騙你的,因為根據我對你的了解,我不這么說你根本不會認真聽我說話。去不去西難陀隨便你自己,但你要記住,你走過的所有路我都替你走過一遍,有些人只有你能救,有些鬼魂只能由你去超度。所以不要害怕,也不要覺得孤單。你擁有抱塵山最guntang的心,最明艷的火?!?/br> 他最后道了一句: “你是天之驕子,你天下無敵?!?/br> 他拉開簾子,外頭的黑暗撲面而來。在師吾念和百里決明即將看清簾外東西的剎那間,燭火熄滅,鏡面沉入黑暗,符光停止運轉,這說明鏡中的記錄已經看完了。 百里決明握著鏡子,指尖繃得發白。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悲哀,好像厚厚的霜積壓在枯萎的心底。他莫名其妙想要哭泣,騙人、騙人,你說你天下無敵,可你還是死了,變成一個丑陋猙獰的鬼怪,生生世世無法超脫! 為什么他會這么憤怒,百里決明不知道,喉嚨里像壓了塊銹跡斑斑的鐵,吐不出來咽不下。 旁邊的師吾念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低聲道:“之前穆平蕪說生前的你打開虛門,從里面推了具棺材出來。虛門的另一頭很多弟子哀嚎,很多手伸出來??赡銢]讓他們出來,你關閉了虛門,不惜截斷他們的手臂?!彼艘豢跉?,“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抱塵山的弟子,抱塵山的弟子早就死絕了,他們是西難陀的鬼怪?!?/br> 西難陀遍地都是鬼怪。百里決明心里忽然跳出這么一句話,就好像他早已熟識那個地方。 師吾念扭過臉,盯著百里決明,漆黑的眸子里滿是仿佛初次相識的陌生感。 “義父,設計一切的人不是無渡,是你自己?!彼粶夭换鸬匦?,“原來,連尋微娘子都是你預先備好的棋子?!?/br> 第90章 百里決明(三) “放屁!”百里決明一拳砸在墻上,“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利用尋微!那破地方我不去,管他什么天下惡鬼,多就多,少就少,跟我沒關系?!?/br> 師吾念低下眼眸,師尊說的不錯,五十八年前的他尚未與謝尋微相遇,在他心里“四陰童子”只是個沒有意義的符號?,F在師尊同他情誼深重,無論如何師尊都不可能把他推出去當通行西難陀的護身符。 哼,可他還是很生氣,待出去以后,定要好好懲罰師尊。 師吾念抬起手,敲了百里決明一個腦瓜崩。 百里決明捂住腦門,怒道:“你有病??!打我干嘛!” “替尋微娘子罰你?!睅熚崮钫f。 百里決明頓時語塞,一下沒聲兒了,師吾念不搭理他,繼續思索。 說起來,師尊生前死后著實差別很大,光頭腦上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別。師尊生前制定的百年大計分毫不差地進行,他和鬼怪師尊按照五十八年前的構想一同到達了穆家地堡,接收到了這面銅鏡,得知了西難陀的訊息。他以為自己是在追尋過往的真相,實則步步踩在師尊生前計算好的路徑里。即使他們錯過了無渡爺爺留下來的關鍵訊息,也有穆家堡的備份與后手,保證他們不會偏離預定的道路。 現在想來,師尊生前極有可能預料到了穆平蕪會打開黑棺。他深知穆平蕪的貪婪,將選擇交到了穆平蕪的手上。穆平蕪恪守規矩,守護秘藏,則穆家堡安然無憂。若穆平蕪反水,則穆家堡淪為鬼域。雖然如此,穆家堡仍是一個完美的貨物存放地,因為沒有人能闖入血垢鬼域,窺探秘藏。 除了百里決明自己。 按著鬼怪師尊如今的心智,給他換個腦袋都不一定能制定出如此周嚴的計劃。 師尊生前到底遭受了怎樣的磨難,才讓他成長為這樣一個人?又或者……有別的解釋?心里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師吾念摩挲扳指,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被騙了。 暫時想不明白,壓下不提。他側目,瞥了眼師尊留下的銅鏡。這銅鏡解答了他不少疑惑,也給了他一份無比珍貴的信息。他走到大殿盡頭的棺材邊上,指尖劃過棺板光滑的黑色漆面,低聲道:“活著當真比死了好么?我從不這么認為。人生如逆旅,生時短暫,死亡才是永恒。倘若天下再無生人,塵世變成死人的國度,倒也是個不錯的光景?!?/br> “……”百里決明覺得有些驚悚,“你在想什么玩意兒?”他踢了踢一個匣子,“穆平蕪是不是又在騙我們,他的那面鏡子哪去了?” “找不到就算了,左右我們要知道的東西已經知道了?!睅熚崮畹χ鬼?,“義父可知道您在鏡中提到的松香黃蠟、胎骨丸和老金油?” 百里決明眉尖微蹙,“好像聽過?!?/br> “上好的烏木棺材,合縫之處會刷上松香、黃蠟、蚌粉和清油以預防棺木爆裂。這種棺材埋藏超過三百年,里頭刮下來的松香黃蠟就會被陰氣熏透,是為至陰之物。至于胎骨丸,則是取夭折小兒之頂骨,需為四角四緣,分毫不差,研磨成粉,揉制成丸?!睅熚崮铈告傅纴?,“而這老金油,則是老濕尸沉淀下來的尸油,濕尸年份若足夠久,尸油就會從黑色變成蠟黃色,以至于金色。金色的那種,便稱為‘老金油’。這三樣東西,全都是至陰至煞之物?!?/br> 百里決明瞋目結舌,“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為了確保自己死后化鬼,取了這三種惡心玩意兒煉丹?還把它給吃了?” 師吾念點頭,“然也?!?/br> 一想到自己吃過那么惡心的東西,百里決明胃里翻騰,直犯惡心。那邊廂,師吾念抽出一把匕首,撬進棺板的邊緣。百里決明問:“你干嘛?” “這具烏木黑棺已逾三百年,內中必有松香黃蠟,說不定還會有老金油?!睅熚崮顚⒐装迤痖_了一條縫兒,“義父若有閑暇,不妨來搭把手?!?/br> “不是,你要那玩意兒干嘛?”百里決明納悶。 師吾念停了動作,遙遙看著他,“當然是為了煉丹?!?/br> “哈?” 師吾念將扳指取下來,放進懷中。即使戴著黑手套,他的手指也十分纖長秀麗。他道:“實不相瞞,我幼罹大難,沉疴纏身。細細數來,時日不剩多少。然而前不久我才與意中人重逢,我們分離數年,差點陰陽兩隔。多年以來,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愿望便是與他相見?!彼倮餂Q明,眸色逐漸變濃,癡狂與渴望暗暗滋長,“義父,我是個貪心的人,重逢不夠,陪伴不夠。我要良夜歡情月映窗,我要恩情美滿地久天長,我要與他歲歲年年溫柔鄉。只有成為鬼怪,我才能擺脫病痛,與他長相廝守?!?/br> 話題一下變得沉重,百里決明撓撓頭。他這干兒能跑能跳,想不到是個病入膏肓的病秧子。師吾念看起來也不大,估計和尋微差不多的年紀。年輕人,正是虎狼年紀,滿心滿眼都想著和意中人生孩子的事兒。百里決明唏噓了一聲,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當鬼怪不是好事兒,你看我,想死還死不成呢。病還是得治,我去抓裴真過來給你治病?!?/br> 他低頭繼續撬棺板,“裴先生治不好我?!?/br> “不治治怎么知道?” “義父,你到底幫不幫忙?” 百里決明無奈,“幫幫幫?!?/br> 棺板之前被開過,再開不難,兩個人一人搬一頭,把棺板挪開大半,棺材里面黃金色的尸液映入眼簾。果然,這就是一具絕佳的老濕尸。尸液變成黃金色,這就是極品了,連臭味都沉了下去,不怎么聞得見。百里決明尋思著這玩意兒弄到黑市上能不能賣錢,瞄了幾眼低頭刮松香黃蠟的師吾念,手里也有點兒癢癢。終究下不去手,覺得怪惡心的。將蠟燭擺在棺板上,百里決明無聊地四處張望。 師吾念的鬼影們立在墻上,排成一排,似乎在圍觀師吾念刮蠟。百里決明無聊得開始數他的鬼影,從左到右,一、二、三、四……五。好像有些不對,百里決明回想在同穆夫人戰斗的時候折損的鬼侍,初一初二,再加上前頭嗝屁的初六和初七。數來數去,應該只有四個才對。 百里決明抬起頭,重新再數了一遍,墻上依然是五個黑影。 百里決明:“……” 他站直身,一個鬼影一個鬼影看過去,比較修長高挑的那兩個是初一和初二,這倆鬼是師吾念鬼侍里的頭兒,百里決明比較熟悉。矮一點兒的是初六,這鬼除了開門什么也不會。瘦巴的那個是初七,喜歡裝可愛管別人叫哥哥,不知道跟誰學的。那就剩下最邊上那只鬼了,那鬼擠在墻縫邊上,比其他鬼影高出許多,魁偉如一座巨塔。它似乎發覺了百里決明的目光,不僅不避,還緩緩移動腦袋,伸長脖子,朝百里決明探了過來。 這模樣著實有些驚悚,因為他不僅有魁梧的身軀,還有一條比一般人更長的脖子。要不是因為他身子壯碩,百里決明還以為他是鬼母的寂靜分身。那脖子往百里決明這兒夠,好像很想伸出墻壁,探到百里決明的面龐前。 “兒子,你弄好了沒?”百里決明問。 “好了?!睅熚崮顚⒀b著老金油和松香黃蠟的兩個瓷瓶兒放進包袱。 “你的鬼侍里面沒有長脖子的吧?” “我的鬼侍非常注重儀表?!?/br> 百里決明磨了磨牙,熾熱的掌心焰嗤地迸出手心,他一把火燒上石壁,那鬼影挨了燙,登時烏龜似的收了脖子,猶如一只黑燕掠過石梁,倏忽間就不見了。 師吾念見到那只鬼影,驀然一驚,道:“抓住他,他是穆夫人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