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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渡厄在線閱讀 - 渡厄 第35節

渡厄 第35節

    她不可置信,指尖發青。

    這怎么可能?一個劍都拿不起來的廢物,一個天生要當爐鼎的人,怎么可能殺死她喻家的俊秀兒郎?

    “仙門承平太久了,喻家的劍都生了銹啊?!敝x尋微露出憐惜的神色,“我聽聞數百年前喻氏太上忘情道冠絕人間,無情劍劍斬八方,所過之處鬼怪變色,惡煞逃竄??上Ы倌陙碛魇献迦顺聊缬趦号角?,竟無一人修煉無情劍?!彼p笑,彎了眉眼,“也對,塵世羅網,唯情最大。便是尋微,也難逃其中?!?/br>
    喻夫人咬牙切齒,“謝尋微,你膽大包天!”

    她驀然振袖,劍光猶如飛燕倏地嘯然而出,直刺向謝尋微的眉心。飛劍眨眼便至,然而謝尋微安然跪坐,唇畔的笑意絲毫不減。那眩目的劍光停留在謝尋微面前一寸,一張符咒擋在劍尖,飛劍竟如同刺在一面銅墻鐵壁上一般,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舅母劍技不過是第四品通幽,尋微不才,座下鬼侍比舅母略高一籌?!彼θ莸幕《燃由?。無數鬼影在燭光里聳起脊背,猛獸一般蹲踞左右。如果用槐葉擦一擦眼睛,就會看見符咒上粘連著漆黑的鬼魂,劍尖刺在鬼魂的眉心。

    喻夫人大驚,喃喃念出那個失傳已久的術法:“拘鬼召靈術!”

    謝尋微掐出手訣,指尖青光閃過,喻夫人肩膀一沉,頃刻間猶有轟然巨山壓于兩肩,她不得不臥倒在地,額頭冷汗直下,脊背衣裳濕透。

    謝尋微走過去,在她背上又貼了一張小鬼黑符咒。喻夫人登時連腦袋幾乎也抬不起來了,只能被迫看著謝尋微的黑色油靴和青紗衣角。

    “學一個故人的法子,果然甚為好用?!?/br>
    喻夫人心思急轉,一瞬間什么都明白了,咬牙恨聲道:“原來我養了一只白眼狼在家里!什么百里決明卷土重來,都是假的,謝尋微,是你害了連海,還把他的頭顱埋在我的床下!謝尋微,你這個千人騎萬人枕的賤人,只恨我當初一念之仁,應許我兒留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在我喻家門庭,才有如今的禍患??!”

    謝尋微的眸色頓時變得陰沉,他瞇起眼,唇畔的笑容映著融融的燭光,好像沾上了鮮艷的血色,分明是暖色的,卻冷冽入骨。他掐起喻夫人的脖子,喻夫人像一只待宰的老雞一般被提了起來。她直著脖子,不停地咳嗽。

    “舅母真是冤枉尋微了,舅舅的頭顱著實和我沒有關系呢,不過……”謝尋微用絲帕掩住口鼻,擋住喻夫人呼出的氣。他唇畔的笑冰冷又殘忍,“舅母就不曾想想,表姐為何去往天都山至今未歸,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喻夫人霎時間變了臉色,“你說什么!”她手指痙攣,面目扭曲,“謝尋微,你把我兒阿秋怎么了!”

    “當初舅母對我做了什么,我就對表姐做了什么?!?/br>
    喻夫人怔然當場,嘴唇顫抖。

    當年她對謝尋微做了什么?記憶往前追溯,一幕幕畫面鴉羽一般閃過,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更清楚,謝尋微到底經歷了什么樣的過往。她記得她命令醫門為他銀針度脈,稚弱的少年人脊背如風中枯葉一般顫抖,細如牛毛的銀針一根根送入他青色的纖弱經脈。她也記得她帶他去往風雪籠罩中的寒山道場,令他著金紗繡衣跪坐于舞女之間。一個又一個面目猥瑣的男人穿著斗篷踏入道場,撫摸他沒有表情的臉龐。

    而今所有,一幕幕的主角統統換成她自己的孩子。她的聽秋怎么可能忍受這樣的痛苦與恥辱?聽秋那樣高傲,那樣嬌氣,她是個從小就沒有吃過苦的孩子啊。

    喻夫人淚流滿面,“謝尋微,你怎么能這么做?她是你的表姐,她從未惡待過你!”

    “哦?”他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可誰讓她是舅母的女兒呢?母債女償,很公平,不是么?”

    “不、不……”喻夫人終于明白了厲害,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任她拿捏的小娃娃,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成長,強大,如今該看人眼色是她,而不是他。喻夫人哭道:“尋微,你告訴舅母,阿秋還活著,對么?你放過她吧,害你的人是我。是我讓醫門送銀針入你的經脈,是我帶你去寒山道場任那些男人欺凌。是我,都是我。你要報仇,你殺我。罪不及兒女,你不要動阿秋??!”

    她的眼淚滴落在謝尋微的手指上,謝尋微松開手,喻夫人一下摔了下去,謝尋微直起身,漠然瞥了眼地上痛哭流涕的她,掏出繡帕,一根根地擦拭手指。金色的燭光映在他臉上,好像給他戴上了一個漆金面具,恍若天上的神佛那樣冷漠高寒。

    “真臟?!彼麤]有漣漪的眼眸里涌出厭惡的情緒。

    喻夫人哭著去夠他的靴子,“尋微、尋微,求求你,放了阿秋吧。你叫她一聲表姐,你們一起長大啊尋微。況且、況且……”她吃力地仰起頭,“你是男人,不是真的女子。男人與男人同睡一張榻又有何妨?阿秋她不一樣,她是女孩兒啊。沒了貞cao,她就全完了!尋微!”

    她聲嘶力竭地痛哭,企望面前這個漠然的男人回一次眸。然而在這時,黑暗里緩緩走出一個人影,立在她的跟前。眼前是一雙沾了泥污的繡鞋,鞋面是臟兮兮的流云紋繡,濕了一大片,洇成骯臟的灰色。她愣愣抬起頭,看見喻聽秋不可置信的、流著眼淚的雙眼。

    “阿秋?”喻夫人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喻聽秋慢慢蹲下身,眼眸中充滿痛苦。

    “娘,我喻家四百年仙門,何以至此?”

    “阿秋……”

    “姑蘇大小宗族十數家,唯我喻氏屹立數百年。我從小以我是喻家族人驕傲,以我是你們的孩子而驕傲。你與父親教我和哥哥喻家家訓,鑄千金之劍,為千金之人。阿秋百死千難,一刻不敢忘?!庇髀犌镆е赖?,“可是為什么,你要做出這種事!”

    喻夫人愣了半晌,目光投向謝尋微那邊,卻見他已在地屏寶座上坐了下來,輕輕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靜神斂息,似乎在看一場母女反目的好戲。

    他在陰翳里微笑,“忘記說了,我只是給表姐度了銀針罷了?!?/br>
    喻夫人目眥欲裂,死死抓住喻聽秋的手腕道:“阿秋!阿秋!你聽娘說,這都是謝尋微這個賤人的陰謀,他要離間我們母女!你怎么樣?銀針度脈,一定很疼對不對,你的傷怎么樣了?”

    喻聽秋甩開她的手,道:“傷我的人是你!”

    “不……不……”喻夫人落下淚來,“你不明白,阿秋。娘要維持偌大一個喻家,談何容易???謝尋微不過是一個外人,你何必為了一個外人這樣責備你的母親!”

    “外人???”喻聽秋掰著她的肩膀大聲道,“謝尋微的娘親是父親的jiejie,是我和大哥的姑母!謝尋微是我們的表弟,你說他是外人!若父親在世,他怎能容忍你這樣對謝尋微!”

    喻夫人不住地搖頭,“他是天生爐鼎的命,阿秋,就算我不這樣做,其他宗門又豈能放過他?你可知道,當時袁氏盯緊了他。如果我放手,帶走他的就是袁氏。那為何不由我們喻家要走他!”

    喻聽秋滿臉不可置信,她終于明白,在她母親的眼里,謝尋微就是一枚助人修行的丹藥,她的母親從未把謝尋微當作人看待,更遑論把他當作家人。

    “他是先天爐鼎,”喻夫人震聲道,“有了他,道法一步登天,人人皆可成為大宗師。他逃不了這命!”

    “你仍舊不思悔改?!庇髀犌锸疙?,她取出一把匕首,當著喻夫人的面拔出鞘,割斷臉頰邊的一束發絲。青絲倏忽一斷,鴉羽一般墜落在地。喻聽秋一字一句道:“你聽著,從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們喻家的人。你我母女恩斷義絕,生養之恩,我百死難報。故而喻家欠謝尋微的債,由我喻聽秋來還?!彼f著,望著喻夫人的眼眸萬分疲憊,“但愿我有這個命還?!?/br>
    她站起來,不顧喻夫人呼喊她的聲音,一步步踏著滿地燭光往外走。經過謝尋微的時候,她低低說了一聲,“謝尋微,你施針吧,留她一條性命就好?!?/br>
    謝尋微朝她頷首。

    她噙住淚,推開門。門臼轉動,吱呀一聲,天地對她敞開,萬千風雨迎面而來。她跨出門檻,反手闔上門,她母親的叫喊隔絕在身后。謝尋微的針技出神入化,她難以想象這個男人是如何在日夜反復的痛苦里習得醫門的銀針度脈,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成就他獨樹一幟的渡厄八針。如今他要為那個作惡多端的女人施針,封住她的風池、百會、通天、神庭四xue,讓她形同廢人,癱瘓于床,再也說不出話。

    這是喻聽秋同他的交換,留她母親一條性命,她將用此后余生為她的母親贖罪。

    她站在廊下,望著黑暗天穹下的婆娑雨線。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見真實的世界,混亂,無序,沒有光。

    屋子里的嘶喊聲停了,她察覺到那個笑容溫和卻冰冷的男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想好了么?”他輕聲問,“表姐?!?/br>
    “謝尋微,”她嗓音發澀,“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

    “不知道呢?!敝x尋微同她并肩看這茫茫的雨,雨腳如針,漆黑的水潭里精光閃閃,“我想著師尊,就過來了?!?/br>
    “如果你把她殺了,我也不會向你復仇。這是你應報的怨,應討的債?!?/br>
    “不要再挑戰我的仁慈了,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說服自己不殺你的母親?!敝x尋微側目看她,“表姐,我需要你真心實意為我戰斗。畢竟往后我要你做的事,十件里面有九件要你拼命的?!?/br>
    謝尋微打開油紙傘,緩步步入黑暗的雨幕。

    喻聽秋望著他掩在大雨中的背影,第一次發現她從未理解過這個男人。尋常人遭此大恨,必懷刃夜行,以血報怨??伤龔奈丛谒砩细惺艿匠鸷?、怨懟,他始終平靜地微笑,即使眼眸里沒有溫度。

    恐怖。這是喻聽秋對他的判詞。多年的苦難沒有讓他成為怨憤的復仇者,而是造就了一個沒有情緒的怪物。只要達到目的,他可以做出任何犧牲。

    “去吧,去拿你的祖宗劍,然后去找我的鬼侍。我已經為你刺下七針,洗髓伐骨,重塑經脈,你的身體如今已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初一會為你刺下最后一根針,從此你斷情絕欲,六親不認?!彼谀侵刂卮笥曛谢仨?,“它們會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表姐,不要讓我失望,盡你所能活下來?!?/br>
    他掉回頭,白皙的臉龐復歸和風雨一樣的冰冷。一切都如他的計劃按部就班的進行,仇人已得了懲罰,棋子已放入了棋盤。很快鬼怪會撐著傘進入天都山的轄下,宗門到處都會奔行著嘶號的鬼魂。

    很好,就是這樣。他靜靜地想。

    他快馬夜行,馬腿上貼著疾行符咒,符紙上的金光像螢火蟲一樣飄搖。只花了一天一夜就回到天都山活水小筑,連日來奔波勞累,耗損太大,踏入寢居的那一刻,他一下失了力,扶著墻勉強站穩。松開發帶,漆黑油亮的青絲披散肩頭,絲綢一樣滑過胸前和手臂。他在鏡前上妝,變回昳麗的女郎。扶著桌案站起來,腿腳有些發軟,經脈像有萬千蟲蟻噬咬一樣疼了起來,他意識到不是耗損太大,而是留存在體內的那根針的后遺癥發作了。

    來得比預想中快了半個月。他蹙眉。

    疼。無盡的疼。潮水一樣向他撲來。他脫下外裳丟到角落,將扳指丟進妝奩。這情形他面臨過很多次,無需畏懼,也無需慌亂。鬼侍一如往常那樣朝他聚攏,為他護法。他想到床上去歇息,跌跌撞撞朝那邊挪。

    額頭有細密的汗水涌出,他終于支撐不住,摔倒在床榻邊上。意識開始模糊,他好像變成了一個小人兒,跌落進深深的黑暗?;秀遍g他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銀針度脈的歲月,一根針、兩根針、三根針……他開始分不清現在和過去,那時他蜷縮在架子床的一角,白的簾帳支在頭頂就像一個墳塋。他想人總是要受一些難,吃一些苦,可是為什么,他的痛苦沒有盡頭?

    一、二、三。

    一、二、三。

    閉眼。睜眼。

    師尊、師尊,他一遍遍想,你在哪里???

    如果我拼命拼命想你,你可以聽見我嗎?

    “尋微!”

    盼望已久的聲音響起在耳側,他想他是睡著了,才能與師尊在夢里重逢。

    “你怎么了?怎么跌下床了?出這么多汗,是不是發燒了?”

    有人把他抱起來,放進溫暖的被窩,還探他的額頭。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望見百里決明擔憂的臉龐。仿佛如釋重負,他終于流下淚,蜷進百里決明的懷抱。

    太久了。他等得太久了。

    “師尊,你終于來救我了?!?/br>
    第53章 重逢(二)

    尋微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出冷汗,一直夢囈。百里決明忙去找裴真,他人卻不在。詢問童子,都說不知道。這小兔崽子,要他的時候他不在。百里決明氣得想火燒天都山,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想起還有個天師,立即闖進天樞宮把姜若虛從床上拽起來。這白胡子老頭半夜被百里決明兇神惡煞地弄醒,差點兒以為天都山進了鬼怪。

    百里決明拎小雞似的一路把姜若虛提溜到活水小筑,巡邏弟子都見了鬼似的瞪著他們。這世上還沒有人像百里決明這般無禮,竟敢這樣對待德高望重的宗門天師。姜若虛一路擺手說“無妨無妨”,最后氣喘吁吁地站在謝尋微床榻前。

    他捏著胡子給謝尋微把脈,片刻后搖頭道:“貧道也無能為力啊?!?/br>
    “什么玩意兒?”百里決明兩眼冒火,“你不是宗門天師么?你連個姑娘家的病癥都瞧不出來,你還當個什么狗屁天師?”

    姜若虛忙安撫他,“少俠息怒,少俠息怒。實不相瞞,若論醫術,裴真小友可謂個中大家……”

    “這不是找不見他人么?要不然我用得著你?”百里決明咬牙切齒。

    “阿真尚且無計可施,”姜若虛厚重的眼皮耷拉著,嘆道,“那便只能靠她自己熬了?!?/br>
    這糟老頭道了聲罪就退出去了,留下百里決明和謝尋微。謝尋微痛得身子蜷曲,額上盡是細密的汗珠,整張臉白得像是透明的。百里決明六神無主,輕聲問她哪里疼,她不回應,眉頭緊蹙。病得意識不清了,壓根睜不開眼。百里決明看她這模樣,像心窩子里給人痛打了一拳,滿心都是疼痛。

    她翕動著嘴唇囈語,百里決明湊近臉,勉強捕捉到她又細又啞的聲音。

    “師尊……師尊……”

    他心里又是重重一痛,幾乎要落下淚來。

    “師尊在,尋微?!卑倮餂Q明把她擁在懷里,輕輕拍她后背。明明已經是個死了許多年的鬼怪了,這一刻眼睛卻像被火燎了,火辣辣地疼??嚯y與疼痛無法轉化為淚水,在心房一層層蓄積,像一疊疊枯葉交相掩埋。這是鬼怪的悲哀。他痛苦,卻無法哭泣。他想他的徒弟這樣好,天爺怎么舍得讓她受苦?

    “騙人……”尋微在哭泣,淚水滴落在他的衣襟。

    那仿佛不是淚水,而是一簇簇火焰,燒灼他的心。

    他抱緊她,告訴她,“沒騙你,師尊真的回來了。尋微,你睜眼看看我?!彼ひ艨酀?,一遍遍喚她,抬起手掌,掌心躥出耀眼的火苗,“尋微,尋微。你看,先天火法,這世上除了你師尊我還有無渡死老頭子,還有誰有先天火法?”

    她靠在他懷里,終于睜開眼,蒼白的臉蛋對著那火焰,因著躍動的火光,有了些微的神采。

    百里決明緊緊摟著她,“你還記不記得你剛拜我為師的時候,咱們山上沒有茅房,你要我修個茅廁。我嫌你麻煩,要你用虎子和便盆,再要不然就去林子里挖個坑就地解決。你可生氣了,跟我說你不是小貓小狗,不可以拉在土里。我說你不是貓狗,你是屁娃娃。后來你無渡爺爺勸我,說你是世家貴女,當然要講究點兒。罷了罷了,誰讓我百里決明收了個世家貴女當徒弟?”百里決明想起往事,低著臉笑,“我給你砌了個茅房,里面又有恭桶,又有草紙,我還費勁兒巴拉的給你弄了個熏香。我想這下你滿意了吧,天爺,我萬萬想不到,你個世家貴女不刷恭桶。你還狡辯,說小仙女兒不能刷恭桶。氣得我腦瓜子嗡嗡,世上哪有拉屎拉尿的小仙女兒?你就是個屁娃娃?!?/br>
    謝尋微把臉埋進他衣襟,有氣無力地說:“不許……說了……”

    “好,不說了,不說了?!卑倮餂Q明把下巴擱在她頭頂,“你是小仙女兒,師尊承認了,你就是小仙女兒?!?/br>
    她太痛,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不再回應,只有呻吟。

    百里決明擦她額上的汗,輕拍她的后背,用臉頰貼她的臉頰。他一遍遍告訴她“師尊在”。他甚至動用靈力,輸入她的經脈。溫熱的火法靈力帶一點金紅的微光,沿著她纖弱的經脈流動,在她蒼白如紙的肌膚下分為無數枝杈。他盯著那些光芒,不斷地為她輸入靈力,仿佛這樣做就能減輕她的疼痛,讓她安心睡去。

    可事實是杯水車薪,她依然痛苦難當。

    百里決明快絕望了。誰能來救救他徒弟,哪怕只是減輕她的疼痛?

    為什么會這樣?他才離開八年,尋微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大好年華,身體卻破敗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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