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26節
書迷正在閱讀:律界大佬和實習律師(GL)、我在詔獄看大門(重生)、[綜漫同人]cos中也后次元壁裂了、七零年代嫁給破爛戶、師弟為何那樣、無盡升級、重生后影帝愛上了營業、一個無情的beta(穿越)、你是人間星火、李其實想姓白《夢》
穆知深跑到白笳那,白笳要他撬大鐵棺。他不知道白笳用意,危急時刻來不及多想,只能照做。他倆將棺釘起開,使勁兒把棺板推了下去。里頭滿目皆是又黑又黏的尸水,墨水似的濃稠,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白笳掩住口鼻,招呼穆知深推棺材。兩個人用肩頂著鐵棺一起發力,銀牙幾乎咬碎。 鐵棺即將傾倒,白笳朝百里決明大喊:“把她引到這兒來!” 百里決明扭頭一看,心領神會。那邊哐當一聲巨響,鐵棺倒地,一棺的尸水嘩啦啦傾瀉而出,黑墨似的在木板上蔓延,臭味充斥了整個小屋。百里決明橫刀向前,以刀背對敵,一水平整的刀光從袖下推出,大力撞在女鬼的肚腹之上。女鬼被他撞出去,摔在尸水上。她蜘蛛一樣趴在那兒,手腳都被黏住了,如同被沼澤困住了的野獸,動彈不得。 穆知深對著鐵棺一蹬,借力蹦到百里決明這兒。 白笳早已順著瓜楞柱攀上屋頂的鐵鏈,他得意地笑,道:“看吧,還是我聰明?!?/br> 笑著笑著他就不笑了,因為下面兩個家伙瞪著他,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那活見鬼的神色,甚至可以說是驚恐萬分。百里決明指了指右肩,白笳還沒弄明白,心里已經開始發毛了。他一寸寸轉過頭,正對上那老女人的臉。老女人的下巴就在他肩膀上擱著,和他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 他想不明白,這女的明明已經被尸水困住了,怎么上來的?很快他知道了答案,女鬼蒼白纖瘦的脖子一直向下延長,延長、延長,盡頭是她趴在尸水上的軀體。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個可怖的女鬼脖子可以伸這么老長,蟒蛇似的細瘦慘白的一長條,曲折又迤邐。 怪不得她脖子比別人長。白笳木木地想,原來她的脖子可以拉面條。 凜冽的刀光在余光里逼近,穆知深擲出了心無刀,刀刃挾裹著燦爛的電光,插進女鬼深凹進去的眼眶,刀尖從她后腦勺穿出來,她整個腦袋被電光籠罩,長脖子痛得痙攣。女鬼的頭顱被逼退,白笳忙從梁上跳了下來,屁滾尿流地蹦到壁畫邊上,口齒不清地叫道:“前輩你也是鬼怪,你能不能伸脖子?你倆頭對頭,酣戰一場!” “我干你大爺!”百里決明罵道,“我把你那**擰一擰,比她還長!” 穆知深沒刀了,和失去獠牙利爪的狼沒什么區別。百里決明沒辦法,道:“你倆快逃,老子放火燒死這長脖婦?!?/br> 這里全是木頭,百里決明一旦放火,整座鬼樓勢必淪為一片火海。若是燒得旺,沒準整個黃泉鬼國都燒起來。到時候驚醒鬼母,大家不被火燒死,也要被鬼母弄死。百里決明指尖迸出火焰,金紅的火光刺目耀眼。 那女鬼盯著百里決明的火焰,頭顱靜止在半空中。百里決明挪動手指,她也隨之而動。那樣長的脖頸子頂著頭顱左右騰挪,眼鏡蛇似的,怪嚇人的??伤⒉豢拷?,只是直勾勾盯著百里決明的指尖火。百里決明覺得奇怪,“她是不是怕我的火?” 白笳正要說你小放一把試試,忽見一雙黑漆漆的小手從壁畫里伸出來,握著他的影子的手腕。黑手拖住他的影子,他整個人也朝壁畫里栽。他驚叫一聲,穆知深扭過頭來,正見他半身沒進了壁畫,只剩下兩條腿在外頭胡亂撲騰。 穆知深撲過去,抓住他的腳踝,百里決明也看見了,忙倒退幾步,抓住穆知深的褲腿。那女鬼的頭顱緊隨而來,怪臉就要撞上百里決明。壁畫中的小鬼力氣大得出奇,將白笳拖了進去,三人一人拉一人,一串全扎進了壁畫。情急之中百里決明還沒忘記用腳勾住謝岑關,連尸體一并帶了進去。 女鬼卻被拒之門外,炮彈似的一頭撞在木板上,整間屋子都在晃動,梁上塵灰簌簌落了滿地。 頭暈目眩,屁股磨地像要擦出火來,百里決明十分難受,睜開眼一看,面前是琥珀黃的燭光,裴真精致的下頜就在眼前,線條流麗,像一刀一刀細細鑿出來的。他低垂著眼眸瞧他,一如既往的溫暖,帶著融融的笑意。 “一時不見,如隔三秋。少俠想我么?” 百里決明:“……” 他臉色蒼白,原本就虛了吧唧的,現下看起來更是病病歪歪。百里決明坐起身,試了試他的額頭,問:“你身子不爽利?” 額頭暖洋洋的,裴真將他的手放入掌心,淺淺笑道:“無妨,大約是思念少俠,相思成疾?!?/br> 裴真這個人看起來端莊,其實一肚子不正經。百里決明無語,左右看了看,這是一間廳堂模樣的屋子,一共四間,靠墻擺了許多書架,黑沉沉的香杉木梁下掛滿了破舊的絳紅色布簾,簾下擺滿了牌位和一圈又一圈白蠟。蠟燭大多燒成了半截,燭淚淌進發黑的銀盤里,勾連成泥濘的一片,像融化的雪堆。 裴真拔了一塊蠟燭放在自己這里照明,他歇息的地方和擱著牌位的地方離得很遠,蠟燭邊上攤了許多卷宗,應該是從書架上拿下來的。 “一個祠堂?”百里決明嘀咕,“你不是說這里危險么?哪里危險?” 裴真蹙了眉,“少俠說笑了,我被困在此處,如何能與前輩溝通?” 百里決明愣住了,“你沒有敲墻?” “敲墻?”裴真很疑惑。 墻自始至終都不是裴真敲的!百里決明捂著臉,“是鬼娃娃敲的,那它怎么知道我編給你的絡子是紅色的!” 裴真失笑,凝眸望著百里決明,目光水波一樣瀲滟。他抿唇笑,“原來絡子是你編的?!?/br> 不小心說了真話,百里決明又羞惱又生氣,那個鬼娃娃到底怎么猜中絡子顏色的? 裴真指了指他腰上佩的大紅絡子,“你身上不正有一根么?” 百里決明:“……” 他奶奶的,這鬼娃還挺機靈。 扭過臉,正看見哎喲哎喲慘叫的白笳和正從地上爬起來的穆知深。裴真準是顧忌白笳和穆知深,才改口叫他“少俠”,他擺擺手道:“他倆都知道我是鬼怪了?!?/br> 裴真點點頭,心領神會。百里決明言下之意是他們只知他是鬼怪,不知他是百里決明。 大家互相見了禮,裴真和穆知深早就認識,點個頭就算打過招呼了。白笳又自我介紹了一番,順便說了下自己的買賣,殺人放火陪酒賣笑樣樣精通,他挨個作揖,要大家伙將來照顧他的生意。百里決明要他滾蛋,殺人放火他們不需要,若論陪酒百里決明看不上他的姿色。 百里決明問裴真怎么進來的,是不是像他們一樣,被鬼娃娃拖進來的。裴真淡笑不答,只問:“前輩,你且看這里有何不妥之處?” 百里決明四處亂看,最終停在牌位前面。端詳那些牌位,字兒都奇奇怪怪,一看就不是漢文。進來這么久,再加上圍樓和外頭的竹木,其實基本可以斷定這里是西南邊陲,只是不知道具體位于哪座山哪條溝。知道位置很重要,一旦確定鬼國方位,仙門就可以在外圍布陣摧毀結界,就像當初他們對付百里決明的鬼域一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從地裂直接傳送進入鬼國內部,陷入鬼母術法的包圍之中,十分被動。 他發現了一個最大的詭異之處。 這地方沒有門。 上下四方全封閉,莫說窗牖,連個老鼠洞都沒有。他轉眼看裴真,裴真點點頭道:“此地乃絕路之地?!?/br> 建祠堂,不可能不設門,否則牌位怎么送進來?只有一個解釋,百里決明神色沉重,“咱們進了一個域中域,這是抓我們進來的小鬼設的鬼域,咱們被這小鬼頭困住了?!?/br> “還能這樣?鬼域里再建鬼域?”白笳訝然道。 “可以,只要道行夠高?!卑倮餂Q明說。 白笳臉色很難看,“道行高,又是鬼國里的小鬼,會不會是惡童?” 除了已故的大宗師無渡,沒人和那威名遠播的惡童交過手?,F世的惡童已經被無渡封印,鬼國里時空錯亂,他們點背,竟然遇見鬼國的惡童么?這樣想想,好像還是打那個長脖婦更好點兒。 “不一定,”百里決明搖頭,“鬼國有兩個孩子,除了惡童,還有一個。不管是誰,要破這個鬼域,得先把鬼給找到?!彼h顧四周,進深四間的屋子,一覽無余,“它去哪兒了?” “在這里?!蹦轮钣玫肚手噶酥笗芎竺?。 他把書架推開,就見壁上畫了許多文身斷發的寨民,興許是壁畫年代太久,寨民的面目已經十分模糊了,乍一眼看沒有臉似的,但仔細審視,又好像依稀能辨出他們的五官。所有寨民都背著大包袱,在林間小徑上站著。林間路的盡頭是之前壁畫里見過的那座琉璃塔,寨民們仿佛在眺望那座琉璃塔。 “在哪兒?”白笳沒懂穆知深的意思。 “在他們背上?!迸嵴娴?。 百里決明一驚,這才發現寨民背的并不是包袱,而是黑滾滾的小孩。這些小孩兒被喂養得很胖,壁畫模糊難以辨認,趴在寨民肩頭,像是鼓鼓囊囊的大包袱。人不能入畫,鬼魂可以。那只把他們抓進來的小鬼,就藏在這些黑黑胖胖的童子里頭。 白笳和穆知深蹲在墻邊找鬼,想把那小鬼頭揪出來。百里決明老眼昏花,看了這些密密麻麻的人頭和黑胖子就頭暈,捂著眼站在一邊。正站著,右手掌心被人勾了勾,他放下手,卻見裴真歪頭看著他。 “前輩還沒找到不妥之處?!迸嵴孀齑經]動,這家伙在傳音。 不說話,只傳音。百里決明看了眼找鬼的那倆人,裴真忌諱他們? 第39章 良晤(一) “怎么沒找到,門、小鬼,不都是么?”百里決明也向他傳音。 “非也,”裴真低低地笑,“前輩這么聰明,不會找不到的,再仔細想一想?!?/br> “……”這小子還來勁兒了,考他是吧?百里決明很想給裴真一拳,若別人敢這么對他不敬,他早把人給踹飛了??丛谶@小子長得漂亮的份上,姑且陪他玩一玩。百里決明撇撇嘴,又四處逡巡了一遍,裴真說“這里不妥”,到底還有哪兒不妥?“這里”……百里決明的心懸起來,“這里”不僅包括這里的物,也包括這里的人。 裴真顧忌穆知深和白笳,那兩個人有古怪么? 穆知深沉默寡言,不怎么說話,做事倒是出奇的凌厲。百里決明記得他擲給女鬼的那一刀,角度十分狠,若是尋常人挨這一刀,腦瓜子已經碎成兩半了。至于白笳,這家伙來歷不明,從一開始就很古怪。但裴真若是顧忌他,一定有更嚴重的原因。 琥珀黃的燭火搖曳,晃得百里決明的眼睛疼。百里決明忽然想到什么,傳音道:“小子,你點的蠟燭不是這里的蠟燭?” “不錯,”裴真淡笑頷首,“是‘光明燈’,‘上照諸天,下照諸地,八方九夜,并見光明’?!?/br> 這是仙門“燈儀”用的燈燭,它最重要的功用是區別惡鬼,鬼怪站在它的燭火里不會有影子。百里決明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沒有影子。又看了看裴真,有影子。再看穆知深那邊,穆知深也有,白笳蹲在陰影里,看不出有沒有。百里決明仔細回憶,這家伙好像從一開始就一直站在陰影里。 穆知深和那玩意兒待在一塊兒,怕白笳發難傷到穆知深,百里決明朝穆知深招招手,“姓穆的小子,過來,大爺找你問話?!?/br> “干嘛呢?”白笳一下勾住穆知深的脖子,他個頭差穆知深太多,要勾他還得踮著腳,看起來有點兒滑稽。他歪嘴笑了笑,一副流氓相,“我倆找鬼呢,你倆不幫忙,在那兒說悄悄話就算了,還要把我的穆師兄搶走,我可不依?!?/br> 這廝起疑了,還勾著穆知深當人質。百里決明暗暗磨了磨牙,“行,我直接問了?!彼麖膽牙锬贸瞿潜久?,寫下“穆知深”三個字,“姓穆的小子,你娶妻了沒?” “沒有?!蹦轮钫f。 白笳問:“你問這個干嘛?” “別插嘴,有你什么事兒?”百里決明就隨口一問,想不到這小伙兒還不曾娶親,上下打量一番,肩寬腿長,八塊腹肌,比裴真強壯多了,一看就很能干。裴真膚淺,喜歡豐腴的女人,這小子說不定不一樣。百里決明越看他越滿意,認真了起來,“接下來這個問題很重要,好好答?!?/br> “嗯?!蹦轮畹貞?。 百里決明問:“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穆知深沉默了一會兒,道,“無聊?!?/br> 他轉過身,繼續尋找壁畫上的小鬼。 百里決明倒不在意,負著手道:“你這小子挺有意思的,你知道我是鬼怪,卻一點兒也不怕。你不怕我奪你的rou身?” “有的時候,人比鬼更可怕?!北诋嬊?,穆知深低下眸。 白笳探過腦袋來插話:“前輩,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榮幸知道您的身份?” 百里決明踱步上前,摸著下巴沉吟,“橫豎是到了這個地步,咱們都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再瞞著你們也沒有意思。行,告訴你們也無妨,”他挑眉一笑,“我是百里決明?!?/br> 祠堂里寂靜了一瞬,白笳瞪大雙眼,驚道:“百里決明?” “沒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惡鬼中的惡鬼,兇煞中的兇煞,”百里決明十分驕傲地抬了抬下巴,“就是本大爺?!?/br> 裴真看著他那臭屁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 白笳抱著穆知深亂搖,叫道:“我的老天爺,我見到活的百里決明了!活的!” “我早就死了,白癡,”百里決明翻了個白眼,“小子,你知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么?” “呃……”白笳思索了一陣,“倒霉?” 他話音剛落,百里決明忽然出手,左掌壓住了他的天靈蓋。一瞬間仿佛一座山壓在腦門子上,整個人控制不住想要跪下去,白笳正想要瞬移,百里決明不知從哪摸出一根針,扎在他后脖頸子上。細密的麻意猶如游蛇,從頸后向全身游弋蔓延,身體頓時僵住了,像灌滿了鉛,直僵僵地動彈不得。穆知深面無表情地一根根掰開白笳的手指,從他兩手間退了出去。 百里決明惡狠狠地笑,“意味著即便你把穆小子抱得再緊,就算你倆黏在一塊兒,不脫層皮分不開,我也有辦法在不傷到穆小子的前提下碾死你。想拿他當人質,免了吧。說,你是什么玩意兒,接近我們想干嘛,這小鬼鬼域怎么出去?” 白笳哀嚎:“冤枉,我是好人!” 百里決明把他踹進光明燈的燭光里,他頭向下栽倒在地,沒有影子。 白笳尷尬地笑了笑,“我是好鬼?!?/br> 裴真單膝跪在白笳面前,笑瞇瞇道:“閣下為了引我們入彀,實在是煞費苦心。先是在機關梯下發出行走之聲,引我下去察看。又早早預備好壁畫上的青衣人,引我靠近壁畫。凡此種種,都是為了將我捉入這域中域,是也不是?” “青衣人不是我畫的,”白笳吊兒郎當地笑,“壁畫上本來就有他。青衣、羊脂白玉,你們愛顯擺的人都這么穿,壁畫上畫了一個中原人?!?/br> “哦?”裴真瞇了瞇眼。 其他的沒否認,就是默認了。百里決明拍拍白笳的臉,“就知道你這小子沒安好心,打長脖婦的時候,你故意往壁畫那兒蹦跶。你欺負穆小子實心眼,拼命救你,再把我也拉進來。這根本不是什么小鬼的鬼域,而是你的鬼域?!?/br> “誰讓百里前輩如此多疑,我都說裴先生在畫里了,您還猶猶豫豫不上前,實在是讓人很難辦?!卑左論u頭慨嘆,“幸虧咱們運氣好,遇見的是鬼母的寂靜分身,若是遇見其他兩個,咱仨可就插翅難逃咯?!?/br> “你說那個長脖婦是鬼母?”百里決明訝然。 “分身,是分身?!卑左諒娬{。 “你他娘的到底是誰,”百里決明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怎么對鬼國這么熟悉?打從我和裴真剛進來,你就一直跟著我們吧。鬼國的屋子變幻莫測,你居然還能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