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ya~）臺（ya~）設（ya~）向（ya~）玉（ya~）京（ya~）山……”

    緒花手持話筒，拖長了語調，每唱完一個字，都會在后面拖一個長長的“呀～”音。

    “……對越金容咫尺間，寶珠空懸登入表，朱簾高卷觀天顏……”

    將一段唱完，緒花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看向車廂中已經目瞪口呆的眾同學，“大家，怎么樣？”

    已經驚呆的眾同學回過神，連忙擠出勉強的笑臉，紛紛說道：

    “啊，唱得真好，雖然我沒聽懂……”

    “聽上去好像是演歌?！?/br>
    “沒想到，松前同學喜歡這么傳統的音樂，哈哈……”

    緒花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將話筒交給另一位同學，小跑這走到了正捂著臉假裝不認識她的陸天俊身邊。

    “哇啊——”緒花發出了驚嘆聲。

    陸天俊不懂這個大喊十又在咋咋呼呼什么?！笆裁?？”

    “你，你竟然修學旅行都穿校服？！你是傳說中對人情世故一點也不懂、腦子里只有學習的超級好學生嗎？”

    陸天俊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穿校服很奇怪嗎？陸天俊不知道，只能說道：“學習成績方面勉強還行。至于你說的人情世故……”

    急性子的緒花直接打斷了陸天俊慢悠悠的話。

    “那個先不說，我唱的歌怎么樣？”緒花小巧的鼻子挺起，一副“快來表揚我”的神情。

    陸天俊牙幫子有些酸，這家伙到底是有多遲鈍，只能說道：“這是什么歌？”

    “啊，這個啊，這是上次來喜翠莊的一位客人唱的?！本w花的話題一下又跳到了很遠的地方，“我和你說啊，阿俊，那位客人長得超高的，比你還要高出這么一大截……”

    緒花兩只手比了個大概的長度，陸天俊卻沒有心思繼續看下去，視線飄上的另一邊，任憑耳邊響著那有些尖銳的幼女音：“那位客人穿的好像馬戲團……不，好像是……算了，反正就是穿著那種很奇怪的衣服，像袍子一樣，藍色的，下端一直到膝蓋，總是說些什么‘法華轉’、‘困惑真言’、‘王佛兒’之類叫人半懂不懂的話。名字嘛……好像是叫東郃子……”

    “嗯。嗯?！标懱炜∈裁匆矝]聽進去，只是機械的點頭。

    車窗外的景物，飛快的向后流去。

    陸天俊一行人，正在修學旅行中。

    原本目標是定為南國的一個海灘。

    不過據說最近海灘上不太平，出現了許多海洋生物傷人事件，甚至有人宣稱自己在海上看到了怪獸。在怪獸頭頂，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的少年和一個棕黑皮膚的少年。

    不過這些消息很快被電視臺辟謠了。

    雖然怪獸一說實屬無稽之談，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本次休學旅行，改為了去北海道。

    也許可以算得上禍不單行，當學校把目標改為北海道后。北海道又傳出了氣溫異常的消息。雖然已是夏天，氣溫卻好像是五個月之前一樣。如同冬日。

    不過好在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只是冷了一些，當下便沒有再更改。

    北海道啊……

    陸天俊回過神，看向旁邊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緒花。

    緒花和陸天俊不在一個班。之所以會和他在同一節車廂，完全是因為她遲到加搞錯班級。順便把菜子幾人也領了上來。

    陸天俊卻有些感謝緒花的冒失，因為和她同班的穹——那個sora——也被緒花帶了上來。

    穹就坐在陸天俊左側前方，和春日野悠坐在一起。

    和因為跑錯地方，害羞的不敢抬頭的菜子不同。穹依舊是那副沒有多少表情的臉，似乎沒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感情波動。

    陸天俊將手肘撐在車窗上，側著頭，凝視著眼前的玻璃——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穹的倒影。

    當看到穹的臉出現在倒影中，陸天俊全然已經忘記了之前一直看著的窗外的流景。

    前方就是隧道。

    列車進了隧道中。

    光線暗了下來，四周的燈光亮了起來。

    虛幻的，飄渺的鏡中，倒映著雪一樣的仙女。

    白色的連衣裙，夢幻的純白的少女。

    夢幻的光，流淌在虛無純白的少女身上。

    陸天俊在黑暗中，扭頭看了那少女一眼。他突然想起，渚一葉送他的那本《雪國》。

    “她的眼睛，同燈光重疊的那一瞬間，就像在夕陽的余暉里飛舞的妖艷而美麗的夜光蟲……”1

    光，忽地大亮。

    車子已經出了隧道。

    陸天俊從幻境回到了人間。

    陸天俊瞇上眼睛。似乎還在回味。

    回味剛才看到的景象。

    陸天俊忽然開始惋惜，惋惜自己以前有著無數的時間，卻從不肯學習畫畫。

    如果我會畫畫的話，能不能將sora留下——將那個，純白的夢幻的絕美的，幻境中如雪一般的sora留下。

    這樣美麗的場景，若失去，恐怕一輩子也難重現了。

    陸天俊睜開眼。

    突然間，鏡中的仙女變成了兩個。

    看清這一點，陸天俊一驚，差點轉過臉去看她——自己左前方的sora。

    陸天俊忍住了。他不想被人知道他在偷看穹。

    好在陸天俊很快就看清了鏡中的兩人。兩名純白的仙女，一長發一短發。

    “原來是悠啊?！标懱炜】吭谲嚧吧?，繼續看著穹。

    坐了這么長時間的車，本來就身體不好的穹已是十分疲憊，整個人靠在春日野悠身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倒影中的世界。sora她在睡意朦朧中，伸出兩條纖細的蒼白的胳膊，掛在春日野悠身上。

    車窗上。

    虛無的幻想。飛逝的景物?；蝿拥墓庥?。

    模糊間，陸天俊似乎看到了春日野悠低下頭，垂向靠在他身上的穹。

    “？！”

    陸天俊一驚，想要抬頭。緊接著，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壓到了自己身上。

    是緒花。

    坐在自己身邊的緒花，因為困頓不堪，睡著后倒在自己身上。

    被這么一打岔，陸天俊看向春日野悠那處時，已經是三秒后。

    春日野悠靠著窗，sora靠在他身上。一切正常。

    陸天俊自嘲一笑：你在瞎想什么呢，他們可是兄妹。

    陸天俊嘴張開，輕輕咬住了臉頰內側的rou——這讓他臉上出現了兩個陷進去的小窩。

    陸天俊咬著自己：難道我占有欲這么大嗎，竟然連兩兄妹間正常的舉動都會吃醋……

    陸天俊陰著臉，扭頭時，又看到了靠著自己的緒花。

    陸天俊看向緒花。

    陸天俊發現，緒花睡著的時候，小嘴會微微張著，露出一排細小的，像珍珠一樣的小白牙。

    隨著她的呼吸，嘴唇的張合程度也有輕微細小的改變。粉色的舌尖若隱若現。就像是一只熟睡的小貓。

    她不會流口水到我身上吧……陸天俊盯著緒花。眼神中充滿猶豫。

    是把她叫醒，還是讓她繼續休息？

    陸天俊看向緒花的眼神，滿是糾結。

    陸天俊看了自己左邊胳膊一眼，算了，讓她睡吧，如果真的流口水，正好把學校制服換掉。

    在后兩排，菜子看著陸天俊和緒花兩人，手指絞來絞去：好尷尬，周圍的人幾乎一個都不認識，要不要和島村他們交談呢？可是看他和緒花那么恩愛的樣子，還是不要打擾他們好了。

    看著前排的陸天俊望向睡在他身上的緒花時那“情意綿綿、纏綿叵測又充滿了對她的關愛”的眼神，菜子得出了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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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川端康成的《雪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