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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溫棋心道不好,只得棄了馬從墻圍上攀了上去,只身翻進了鎮內。 但見煙火肆虐之中,街道上并無一人,家家戶戶的門窗都被木條封得死緊。李溫棋聽得當中有呼救的聲音,解下外袍在缸中浸濕,裹著手腕撞開了一扇門,里邊旋即跌撞出來一個人,正是當初他們途經紅葉鎮時為葉滿診治的大夫。 他滿臉黑灰,衣服和頭發已經被燎得卷曲破敗,跌坐在水缸前直喘氣:“瘋了……李老爹他瘋了!” 第31章 果真是李老爹?!”李溫棋驚訝,“那他回來鎮上這么久,都沒人發現?” “樣貌大不一樣了,誰又能知道?是他自己說的……”大夫咳了幾聲,也是一頭霧水。 李溫棋來不及問些什么,相繼從旁邊的房舍中救出來兩個人,讓他們分散去救別的人,順道再去報官,自己則一路朝著李家宅子的舊址而去。 自剿匪歸來,李溫棋便一直覺得有些細節可疑,加上后來葉滿被擄走,他也是心慌意亂,許多細微的頭緒總覺得奇怪,卻又弄不分明。 直到了解了范、李兩家的事情,范集又說李老爹當年下落不明,他才猛然聯想起來。 紅葉鎮不大,若有面生的人長居在此,鎮上的人不會不清楚。上次羈押回來的匪徒卻都是山寨原本的人,說明眼線并非是他們派遣,而是鎮上原有的鎮民。 且葉滿被擄的時候,那伙人直沖著無梅山莊便來了。錢州距離無梅山莊尚有些距離,即便是山匪憎恨他帶頭剿匪想要報復,首要也該是沖著錢州府而去,卻偏偏那么恰好就尋到了無梅山莊。如今細細想來,應該是他們在李老爹家中借住的時候,無意泄露了他們是從無梅山莊而來。 李老爹所說的孫女死于剿匪之中自然也是假,他真正在意的是覺得官府阻攔了他的復仇之路。 李溫棋梳理清楚事情的脈絡,一路疾奔,到得李家舊宅,果見李老爹執著火把站在當中,正在點梁上潑了菜油的帆布。 旁邊的梁柱底下還反綁著兩個人,爭相哭嚎:“冤枉??!冤枉!我們連當年的事都不知道??!“ “姓范的都該死!”李老爹滿面怒容,似乎已經不剩幾分理智,“姓范的走運,死得早不等我來取他們性命。家仇難報,我死也不能瞑目,今日就拿你們來坐祭,開這鬼門關!” “冤枉啊……救命啊……” 眼看李老爹的火把就要朝兩人身上扔過去,李溫棋來不及多想,往前一個翻身,踢了個正著。 火把撞在旁邊的門窗上,轉瞬燎起一片火焰。 “又是你!”李老爹看見李溫棋,眼底騰起一片陰霾。 李溫棋道:“你女兒本來罪不至死,越獄擄人反將自己逼入了死胡同,如今官府又在重審當年案件,你如此輕率,豈非將自己又逼上絕路?” “那又如何!”李老爹根本不想聽李溫棋任何勸說,眼底涌動著憤恨,“我李家門庭和睦,本來可以安穩一生,全被那姓范的禍害,如今家族衰敗,一輩子盡毀,豈是他們死了就可以一筆抹去?還有這鎮上的人,當年哪個不是看熱鬧的,哪個又是無辜的?憑什么我李家妻離子散,而他們還可以平安和樂?做夢!” “事情已經過去幾年,鎮上又有多少還是當年人?你不分青紅皂白的報復,豈非又結一重怨?!?/br> 李老爹哼道:“無所謂,反正我李家也要死得沒人了,將來若有人要報復回來,讓他們自來地府尋我便是,老漢我就住在那阿鼻地獄里等著又何妨?!?/br> “你女兒尚有活命的機會,難道你也不顧及?” 李老爹頓了一下,卻不輕信李溫棋的話。 “回到紅葉鎮的那天起,我父女二人就想讓整個鎮的人陪葬,我們做的事情我們自己清楚,活罪難免,死罪也難逃,不必你再多言!” 李溫棋知道一時半會勸不動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找攻破的契機,見他似有一瞬走神,一個飛身上前,劈手去奪他手里的火把。 李老爹雖然年歲已大,卻有著一身力氣,李溫棋倒不能一下子制服他。 陳舊的木桌木椅經不得他們這番爭執,狼藉滿地,火舌繚繞的木柱也已經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根本經不得多久。 李溫棋尋到機會,撿起火把點到綁縛二人的繩子上,不及動作,又被李老爹勾著脖頸拖倒。 那二人也顧不得火燒在腕子上的灼痛,等繩子一開,連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李老爹看了一眼,扭回頭朝李溫棋道:“這可是你親眼看見的,你救他們,他們又何嘗會感激你?” “既如此,你又何苦為了兩個不相干的人越走越錯?” 李老爹只當他是逞口舌之快,哼了一聲,從袖筒里滑出一把匕首來,鐵了心要拉扯他陪葬。 李溫棋雖說是路見不平,可也沒想著把自己賠了進去,趁著李老爹的匕首落空,便翻身而起,應對自如。 李老爹畢竟不比他的身手,幾番攻擊不下,便干脆豁了出去,竟是蠻牛一般朝已經燒得搖搖欲墜的門扉上撞了過去。 “殺不了姓范的,老漢也不介意帶幾個冤枉鬼!” 李溫棋拉他不及,眼看著門扉上的火苗唰一下曼延在他身上,門柱也連帶塌落下來,一時火勢更旺,李溫棋沖了幾次都被擋了回來,暗自咬牙自己跟火相克,上次在竹林的老廟才逃過一劫,今日又落得這般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