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素和熙早年長過凍瘡,這才意識到棉被里太暖和了些, 使得凍瘡發癢了。 他凝視著裴玉質嘆了口氣,只得扯了件外衫來,蓋于裴玉質身上, 勉強為雙手御寒。 盡管疲倦不堪,但裴玉質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輕薄了素和熙,睡得并不安穩。 他自小睡得規矩, 基本上睡著的時候是什么姿勢,醒來的時候便是什么姿勢。 不過自從與素和熙兩情相悅后, 每次與素和熙同榻共眠, 他皆會將自己的身體擠入素和熙懷中。 他睡睡醒醒, 直到雄雞唱曉, 才徹底地醒了過來。 他掀開眼簾,確認自己與素和熙依舊隔著半臂的距離,方才松了口氣。 素和熙并未睡沉,抬目望向裴玉質:不多睡一會兒么? 裴玉質盯著自己身上的外衫,搖首道:你多睡一會兒吧。 他當然清楚素和熙亦未睡沉,此處天寒地凍, 他昨夜乃是一番好意,反而鬧得倆人都不得好眠。 素和熙見裴玉質起身,便下了床榻,伺候裴玉質穿衣、洗漱。 裴玉質趁著素和熙洗漱的功夫,請小廝再弄一張床榻來。 當夜,倆人各睡各的床榻,竟齊齊地失眠了。 第二日,倆人才得一好眠。 倆人統共在受災地待了一月,日日忙得腳不點地。 裴玉質唯恐底下人偷懶,間接害了災民的性命,幾乎事事親力親為。 待回到京城,裴玉質足足瘦了一大圈,向今上述職之后,今上認真地道:須得給玉質找個知冷知熱的賢內助好生照顧才行。 裴玉質既已為素和熙斷了袖,自然矢口拒絕道:陛下的好意微臣心領了。 今上了然地道:你莫不是真的對那素和熙上了心? 裴玉質生恐今上對素和熙不利,當即否認道:區區素和熙不過是微臣的玩物罷了。 今上順勢道:一個玩物未免太少了些,此番玉質勞苦功高,朕再多送玉質幾個玩物作為獎賞可好? 裴玉質連忙道:微臣并非玩物喪志之徒,一個玩物足矣。 玉質當真對那素和熙上了心。今上沉吟道,玉質認為朕該當如何處置素和熙? 裴玉質不得不道:盛情難卻,微臣收下便是了,微臣謝過陛下。 今上命年齡十五至二十的內侍一字排開,供裴玉質挑選。 裴玉質隨意指了指:陛下,便這三人吧。 今上威嚴地道:能伺候裴相乃是你們三生修來的福氣,裴相若是再瘦下去,朕便拿你們是問。 三名內侍連聲應諾。 裴玉質帶著他們回了府去,一進府,便瞧見了素和熙。 素和熙手上拿著凍瘡膏,見得三人,轉身便走。 裴玉質交代管家安置三人,自己則快步追上了素和熙。 素和熙猝然被裴玉質揪住了衣袂,被迫停下腳步,卻不肯看裴玉質一眼。 裴玉質繞到了素和熙面前,見素和熙面色陰沉,哀求道:子熙莫要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要把他們帶回來的。 所以是陛下主動把他們賞賜給相爺的?素和熙含笑道,既然如此,相爺這便去將他們殺了吧。 裴玉質正色道:他們是無辜的,我不能無緣無故地奪走他們的性命。 素和熙一指一指地撥開了裴玉質的手指,繼而將手中攥著的凍瘡膏塞到了裴玉質手中,面無表情地道:今后就由他們為相爺抹凍瘡膏吧。 裴玉質雙目泛起霧氣,復又揪住了素和熙的衣袂,可憐巴巴地道:子熙,別丟下我。 素和熙一把扣住了裴玉質的手腕子,將裴玉質拉入了自己房間,按著裴玉質的后腦勺,逼得裴玉質跪下身去,繼而命令道:服侍我。 裴玉質乖順地啟唇,隔著衣料子,服侍殘缺之處。 素和熙清楚自己不該對著裴玉質發脾氣,一則,裴玉質是被迫把他們帶回來的,縱然裴玉質身居高位,亦拒絕不了今上的賞賜;二則,裴玉質救了他的性命,他尚未報答裴玉質。 他不過是仗著裴玉質對他有點心思,肆意妄為罷了。 思及此,他揉了揉裴玉質的發絲:起來吧。 裴玉質非但不起來,甚至還問素和熙:我可否剝掉衣料子? 素和熙慍怒地道:相爺不知奴才正在羞辱你么? 算不得羞辱。裴玉質坦誠地道,我喜歡為子熙這么做。 素和熙冷笑道:你實在是自甘下賤。 裴玉質反駁道:我心悅于子熙,才不是自甘下賤。 素和熙怔住了:你心悅于我? 裴玉質曾數度表示相中了他,愿意委身于他,但這與心悅是不同的,心悅的程度深很多,且包含了一定的排他性。 對,我心悅于你,我一早便心悅于你了,因為怕嚇著你,怕你不相信,我才沒有告訴你。幸虧此次賑災之行,裴玉質如愿與素和熙親近了些,他原本打算再過段時間,等他們再親近些,再向素和熙告白的。 素和熙疑惑地道:相爺為何心悅于奴才? 裴玉質站起身來,注視著素和熙的雙目道:心悅便是心悅,為何要有緣由? 素和熙誠惶誠恐地道:奴才乃是一介閹人,相爺心悅于奴才是否貪圖新鮮? 裴玉質奇道:我為何要因為貪圖新鮮而心悅于你? 就像是收集古董一般,沒有的古董便想得到。素和熙并不認為這個比喻恰當,畢竟裴玉質已有了新的古董,但眼下他想不出更好的比喻了。 我此前從未心悅過任何人,所以子熙的猜測不成立。裴玉質牽了素和熙的手,鄭重其事地道,子熙如若亦心悅于我,我愿與子熙一生一世一雙人;子熙如若無心于我,我絕不會干涉子熙與誰人對食。奴才素和熙不知自己是否心悅于裴玉質。 無妨。裴玉質面紅耳赤地道,子熙還要我服侍么? 不必了。面對真誠地向自己告白之人,素和熙如何舍得再羞辱?雖然裴玉質認為算不得羞辱。 裴玉質故意意猶未盡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瓣,接著朝素和熙伸出手去:幫我抹凍瘡膏吧。 裴玉質手上的凍瘡遠較面上的凍瘡嚴重,后者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前者竟然流膿了。 素和熙先是處理了膿水,才細心地為裴玉質抹上了凍瘡膏。 而后,裴玉質笑吟吟地道:子熙換過下裳,便與我一道去處理公務吧。 素和熙后知后覺地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難堪。 即便并未親眼目睹,但裴玉質已徹底地認識到閹割后的他是何等的丑陋了吧? 可裴玉質居然向他告白了,這裴玉質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委實令人費解。 裴玉質位極人臣,家世顯赫,容貌出眾,年紀尚輕,乃是京城萬千妙齡少女芳心暗許的對象,即使裴玉質堅持要斷袖,這京城亦有不少模樣俊俏的小公子,何必執著于他? 裴玉質見素和熙不言不動,提議道:不若由我來幫子熙換吧? 素和熙慌忙躲到了屏風后頭,換了下裳。 待素和熙回到自己面前,裴玉質一字一頓地道:我從未嫌棄過子熙。 素和熙望了裴玉質須臾,端了茶水來:相爺,漱口。 裴玉質漱過口,便與素和熙一道往書房去了。 他這一趟作為欽差大臣去受災地賑災,耗費了三月有余,公務自是積攢了不少,幸而這些公務并不太緊急,緊急的公務皆已交由他的同僚處理了。 素和熙正為裴玉質磨墨,突然聞得裴玉質道:子熙適才生氣是因為呷醋了吧? 呷醋? 素和熙未曾心悅過任何人,當然不曾呷過醋,聞言,他不禁暗道:這便是呷醋的滋味么? 裴玉質見素和熙若有所思,再接再厲地道:子熙之所以呷醋,便是因為對我懷有獨占欲;子熙之所以對我懷有獨占欲,便是因為子熙心悅于我。 言罷,他并不逼迫素和熙承認,轉而催促道:子熙磨墨。 素和熙這才發現自己執著墨條的手停頓了。 裴玉質面上不顯,心下竊喜:子熙果真對我動心了,我該當感謝陛下賞賜了三名內侍予我。 第78章 東廠督主(六) 三名內侍生怕陛下責罰, 為了讓裴玉質長胖些,一日三膳皆會殷勤地幫裴玉質布菜,瞧著裴玉質吃下去, 還會時不時地在裴玉質辦公之時, 送點心來。 這三人你爭我搶,看起來好似在爭風吃醋一般。 裴玉質一則不愿為難了他們,二則想要素和熙再多呷些醋, 是以,每回都會盡量將送到唇邊的吃食用盡。 素和熙起初佯作大度,時日一長, 便不住地用眼刀子殺向三人。 三人全數較素和熙年紀小些,其中倆人入宮將近五載,雖然不曾在素和熙手底下做過事, 但領教過素和熙的厲害,不敢得罪素和熙,而余下的一人卻是甫進宮不久, 只覺得被素和熙盯著渾身發毛,卻并未乖覺地離裴玉質遠些。 半月過去, 便僅余下那喚作喜福, 年僅一十五的內侍日日黏著裴玉質不放。 又五日, 素和熙終是忍不得了, 在喜福送來龍井酥之際,對其大發雷霆:滾。 喜福不明所以地道:奴才奉陛下口諭須得好生伺候裴相的飲食,素和公子為何口出惡言,要趕奴才走? 裴玉質暗笑地看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喜福。 素和熙沉下臉來:我命你滾,你滾便是了,廢話什么? 喜福據理力爭:奴才被陛下賞賜給了裴相, 便是裴相的人,裴相要奴才滾,奴才才滾。 素和熙望向裴玉質,雙目陰沉:相爺認為如何? 裴玉質朝著喜福擺擺手道:退下吧。 喜福不情不愿地道:裴相,這素和公子是存心不讓奴才們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其心可誅。 其心可誅?素和熙唇角噙笑,這喜福認為奴才其心可誅,相爺認為如何? 裴玉質加重了語氣:喜福,退下吧。 這些日子以來,喜福甚是敬佩裴玉質的為人,但素和熙委實如同傳聞中一般乃是一陰陽怪氣,喜怒不定的宦官。 喜福擋在裴玉質面前,勇敢地瞪著素和熙道:素和公子,你再欺負裴相,奴才定要向陛下告狀。 裴玉質失笑,而素和熙則是怒氣沖天地道:滾。 喜?;剡^首去,對裴玉質道:裴相莫怕,喜福即便舍了這條性命,都會保護好裴相的。 裴玉質和顏悅色地道:我身為當朝宰輔,子熙欺負不了我,你且退下吧。 這裴相所言有理,可素和熙的氣焰實在囂張,教單純的喜福憂心忡忡。 裴玉質溫柔而有力地道:退下吧,這龍井酥我會記得吃的。 喜福應諾,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書房去。 素和熙快步將書房門關上了,緊接著,掐著裴玉質的腰身,將其壓在了桌案上頭,并以衣袂掃落了龍井酥。 龍井酥粉身碎骨,香氣撲鼻。 子熙何必與龍井酥計較?裴玉質眨了眨雙目,伸手探到了素和熙的后頸,手指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其上的肌理。 素和熙凝視著裴玉質道:奴才小雞肚腸,便要與龍井酥計較。相爺為何不問奴才要做什么? 裴玉質抿唇笑道:子熙不是要欺負我么? 素和熙心生忐忑:對,奴才要欺負相爺,相爺不反抗么? 子熙莫不是忘了吧?我曾說過我心悅于子熙,我既心悅于子熙,為何要反抗?裴玉質微微抬起首來,溫熱的唇瓣擦過素和熙的唇瓣,要接吻么? 素和熙頓了頓,低下首去,覆上了裴玉質的唇瓣。 裴玉質曾經歷過無數次的親吻,吻技自然較素和熙好上不少。 素和熙生澀地回應著裴玉質的親吻,舌尖在裴玉質的引導下,進入了裴玉質的口腔。 裴玉質闔著雙目,一雙膝蓋故意蹭了蹭素和熙的側腰。 素和熙又覺心潮澎湃,又覺傷心難過,又覺自己被欺騙了。 倘若倘若他完好無損該有多好? 倘若他完好無損,他便能在此時此刻徹底地占有裴玉質了。 一吻罷,他質問道:相爺是否曾與人云雨過,為何撩撥起奴才來這樣熟練? 對,我曾與你云雨過,很多很多回,多得我都記不清了,多得我熟知該如何撩撥你,多得我變得非你不可,我甚至還懷上了你的骨rou。 裴玉質當然不能將真相告訴素和熙,只得大言不慚地道:我不曾與人云雨過,我不過是于此事天賦異稟罷了。 素和熙將信將疑:當真? 裴玉質頷首道:當真,你若是不信,可打聽打聽我是否曾有過通房,或者逛過花樓。 次日,素和熙通過各個渠道將裴玉質徹底打聽了一番,得知裴玉質其人從未沾染過半點風月之事,自是滿心歡喜。 其后,他回到了書房,伺候筆墨。 裴玉質一面處理著公務,一面問道:如何?打聽到什么了? 素和熙搖首道:沒打聽到什么,相爺應當尚是童子之身。 這個世界的裴玉質確實尚是童子之身,卻懷著身孕。 裴玉質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隨即放下狼毫,抬目望住了素和熙,直白地問道:子熙想要我的童子之身么? 素和熙不假思索地道:想要。 裴玉質粲然笑道:所以子熙心悅于我么? 心悅?素和熙不曾想過這一問題。 裴玉質循循善誘地道:子熙如若承認心悅于我,愿意與我執手偕老,我便將童子之身交予子熙,并許諾一生一世都只與子熙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