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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敬原雙眼通紅,嘴里說了句:“我草他奶奶的……”就朝著黃毛混混的方向張牙舞爪地要血債血償。 他力氣從來也沒這么大過,路拾螢和辛成英兩個人都抓不住。 這時有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把他捅死了,解恨了,進去了,你師父怎么辦?” 宋敬原停了下來。 白野川一件連帽衛衣、一件休閑褲,面色平靜地倚靠在車邊。他穿得隨意散漫,但眼神有劍光。比起宋敬原拿著玻璃碎片要殺人的威脅,沒跑多遠就被抓住、并被帶來指認現場的那位犯罪嫌疑人,明顯覺得這個男人帶來的寒意要更可怖一些。 宋敬原啞聲說:“跟你有什么關系?” 白野川說:“你不為宋山想,我為他想?!?/br> 宋敬原把玻璃片丟下,被路拾螢一腳踢出五米外。 白野川朝蘇柏延伸手:“蘇老師?!?/br> 蘇柏延遲疑地回握:“您是……” 白野川自報家門:“白野川。你師叔?!?/br> 他三言兩語把自己和宋山的關系交代完——他確實是“肚口白”白家的人,和宋山算是師兄弟,之前捐贈一批文物的古董商也正是他本人——然后轉過頭來指著宋敬原和路拾螢:“兩個都是你家的?” 蘇柏延點點頭。 “我先幫你看著。你是干文物修復的,我師弟的私藏,能救多少看你了。至于蓬山路,我會負責重建?!卑滓按斓稊貋y麻地和蘇柏延交換手機號:“不用管你師父,他自己會來找你。這一地的寶貝都是他的命,他可睡不著。你也不用有什么不放心的,法治社會,我跑不了?!?/br> 蘇柏延半天才明白白野川這是在指點江山。他心想:這人靠不靠譜??? “可是他們倆……”這倆孩子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帶。 “哦,”白野川看出他的擔憂,“你師父我都帶大了,還怕他們倆不成?” 蘇柏延沒話說了。 宋敬原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迫流浪,又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師叔白野川帶回了家。 連帶著被拎走的還有路拾螢——因為喻寰對江都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也沒有任何要回來的意思。 一開始,暫居他人屋檐下,宋敬原百般不適,蓬山路和宋山的事情又如有千斤重壓在他心頭,便成天黑著臉獨來獨往。白野川饒有興致地觀察他三天,三天后,意簡言賅地拋下一句話:“哭墳就能把祖宗哭回來嗎?那我天天上北山哭我媽去?!?/br> 忠言逆耳,宋敬原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終于管白野川喊了第一聲“師叔”。 白野川是干古董行的,具體細節不明,總之是闊氣的大老板。家住獨棟別墅,有廚師、有司機、有清潔阿姨。 住在白家,唯一美中不足之處,郊區離二中太遠。 白野川早上去上班,順帶送兩個拖油瓶到學校,下午在學校自習到六點,白野川又開著車把人接回來。 蘇柏延請同事朋友一起在火災現場拾撿了所有疑似殘片的物件帶回單位,一件件慢慢拼接,看有沒有復原的可能性。宋山在醫院打了兩天吊瓶,一出院,直奔江都博物館。不知兩人有沒有聊些別的話題,總之宋山白天以特聘人員的身份進入江博工作,晚上就在蘇柏延家住下。 關于火災的事情,宋山不曾和宋敬原多言。似是察覺到了徒弟的不對勁,宋山刻意回避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宋敬原常常想:他的眼睛還好嗎?病情……有沒有加重? 而白野川這邊卻從未停止過對縱火案的調查。他順藤摸瓜揪出真正的買兇者后,自己拿著車鑰匙出門了。第二天吳父就被逮捕,據說逮捕時,小指頭少了一根,但他死也不說是誰干的。 宋敬原得知真相后給宋山打去了第一個電話。 電流的滋滋聲在耳邊流動,他似乎能聽到宋山的呼吸。他無法開口,心里覺得愧疚。 宋山嘆了口氣:“我要是真的怪你,我也就不配做你師父了。敬原,他是瘋狗,瘋狗沒拴繩,咬了你一口,難道是走路的人的錯嗎?” 宋敬原說:“可我不該走那條路?!?/br> 宋山說:“你走不走那條路,它都會聞著味找過來,你不明白嗎?” 于是宋敬原后知后覺意識到,他長大成人的第一課,叫作“人心若此,世無可避”。 地球離了誰都會正常自轉,日子也就這樣照常過下去了。 白天上課考試,回家寫作業復習。還有余力,宋敬原練琴作畫,路拾螢練字刻章。 白野川偶爾飄進門來檢查功課,指點學生的方式卻和宋山截然不同:宋山只讓你一遍遍練,練得多了,自己覺出不對,從此不會再犯。而白野川會徑直拿過筆,在旁邊做一個標準示范。 宋敬原抗議過,說字無絕對,憑什么你的就是更好? 白野川笑瞇瞇地“嗯”一聲,問:“那你覺得你我誰的更好?” 宋敬原只能承認他的更好,然后忿忿不平地一遍遍模仿。 白野川不提他與宋山的往事,宋敬原也不問。 他逐漸摸清白野川一切性情癖好,卻說不準這個人的來龍去脈。直到月考結束后,宋敬原帶著全班第五的試卷來找白野川簽名——明晁已經習慣了他和路拾螢的“監護人”一次一變——白野川在分數旁龍飛鳳舞簽下名字,隨口問:“你成績挺好,想考什么大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