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令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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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如翡覺得,簡直是嗶了狗了! 她就出了趟門的功夫,怎么就成這樣了?! 綠袖還在請罪:“是奴婢該死,奴婢煎藥的時候不該打盹,燒了少夫人您的扇子,少夫人您放心,明天奴婢就去買一把一模一樣的賠給您,至于您被風吹走的衣裳,奴婢……” 戚如翡滿臉煩躁打斷綠袖的話:“行了,沒了就沒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你起來?!?/br> 沈琢靠在妝奩臺上,虛咳一聲:“此事歸根究底,還是由我而起,阿翡,衣裳和扇子,明日我讓人重新再給你置辦一套?!?/br> “大可不必!”戚如翡轉頭看向綠袖:“我要沐浴,把你的衣裳借我一套?!?/br> “好,奴婢這……”綠袖答應的話正要說出口時,見沈琢突然看過來,綠袖突然就想起,上次孟辛說,他莫名得罪沈琢一事。 綠袖立刻改口:“奴婢換洗的衣裳堆著還沒洗?!?/br> 戚如翡一臉狐疑看著綠袖。 她一向都將自己收拾的很干凈整潔,看著不像是個堆著衣裳不洗的! 但轉念一想,也正常,畢竟姑娘家,總有不方便洗的時候。 她不行,換個人就好了。 戚如翡道:“那你幫我問問其他人,看她們誰有,借我一套?!?/br> 沈琢眸光微閃。 綠袖從善如流答:“少夫人,您個子高挑,奴婢們的衣裳,您怕是穿不上?!?/br> 戚如翡:“……” 沈琢適時開口:“我有兩身夏衣,還未穿過,阿翡不如穿我的?” 別無選擇的戚如翡,只能拿了沈琢的衣裳,去凈室沐浴。 見戚如翡進了凈室后,一直靠在妝奩臺上的沈琢,這才不著痕跡松了口氣,立刻轉身托住妝奩臺一角。 如果戚如翡剛才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妝奩臺有一條腿短了一截。 下午看到戚如翡回府后,綠袖便心知不好,立刻去找了焚化的小廝。 但她去遲了半步。 戚如翡的衣裳蒲扇等物,已經被燒了,而這個妝奩臺,也被劈了一刀。 剛才妝奩臺被抬進來的時候,沈琢眼尖發現了這一點。 所以在小廝放下時,他佯裝不經意靠過去,實則是為了扶住,避免被戚如翡看出端倪。 綠袖立刻找了石片,墊住妝奩臺的一角,確保妝奩臺不會倒。 做完這一切,她才轉身道:“屬下已命人去找木匠了,讓他重新再做個一模一樣的妝奩臺,三天之內應該能完工?!?/br> 這才是沈琢用綠袖的原因—— 綠袖心細如發,且能隨機應變,不像孟辛那個死腦筋,今夜若非是她,戚如翡這一關,他定然過不了。 沈琢輕輕頷首:“今夜這事你做的很好,我允你一件事,想好了來告訴我?!?/br> 綠袖猛地抬頭,滿臉驚愕看著沈琢。 但旋即又反應過來,這樣是大不敬,立刻垂首道:“多謝公子?!?/br> 沈琢揮手示意綠袖退下,自己獨身立在窗前。 窗外燈影憧憧,黛青色的蒼穹上,掛著伶仃星子。 沈琢在想以后。 今日他本以為,戚如翡已經離開了,所以才做了斷舍離,卻萬萬沒想到,戚如翡竟然會去而復返,又于這場刺殺之中救了他。 經此一事,沈琢后悔了—— 他不愿意放戚如翡離開了。 可他知道戚如翡的性格,柳柳大仇已報,她定然是要走的。 他要用什么辦法才能留下她?! 沈琢正想的出神時,身后突然傳來窸窣腳步聲。 他回頭,便見戚如翡從屏風后面出來,素凈的臉上還帶著沐浴后的緋色。 沈琢的衣裳,對戚如翡來有些寬大,戚如翡便將袍擺的前后襟,全都撩起來掖在腰上,又將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白凈纖細的手腕,整個人看著颯爽不羈。 戚如翡出來,見沈琢立在窗邊,便隨口問了句:“又在想你娘了?” 沈琢一愣。 戚如翡坐到榻上,抓起一把扇子,虎虎生風扇起來:“你下午昏睡的時候,一直在叫娘,話說府里現在這位,不是你親娘???” 嫁進相府之前,錢嬤嬤其實有同戚如翡說過相府的人丁關系。 但當時,戚如翡想著,她是來找沈琢報仇的,又不是真來給他當媳婦兒的,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沒往心里去。直到今天眾人走了之后,她才想起這一茬。 沈琢眼臉低垂。 這次,他沒有像以前那般,說‘相府的事情有些復雜,阿翡若是想聽的’之類的話,而是徑自開了口:“嗯,我娘是我父親的發妻,她是平妻?!?/br> 這個戚如翡知道。 男人嘛,有點小錢,有點小權,不是想換媳婦兒,就是想養一堆媳婦兒,葉城好多大戶人家也這樣。 沈琢道:“阿翡應該聽說過,相府兩位夫人相處,曾堪稱后宅典范一事?” 戚如翡實誠搖頭:“沒有?!?/br> 她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終止了,卻不想,沈琢將果盤遞過來,輕聲道:“阿翡沒聽過也無礙,我說給阿翡說?!?/br> 戚如翡其實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但鑒于沈琢今晚似乎格外有傾訴欲,戚如翡也不好拒絕他,便接過果盤,當起了吃瓜群眾。 “我娘是我父親的原配,但他們之間的婚事,并非是情投意合,而是陛下賜婚所致。但據說,他們成婚之初,也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直到雙親皆亡的魏晚若來府里?!?/br> 戚如翡一聽這個開頭,就嗅到了爛俗話本子那味了,便只專注吃西瓜。 沈琢還在繼續:“其中具體發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曉,但她來府里不過月余,我爹便以平妻之禮將她娶過門…… “嗯嗯嗯,然后呢?” 戚如翡吃著瓜,敷衍發問,實則已經猜到了后續,按照這種發展,接下來宅斗是沒跑了。 畢竟那些爛俗話本子都這么寫。 “她過門之后,和我娘相處的很好,兩人之間親如姐妹,外面人一度說她們是后宅相處典范?!?/br> “嗯?!”跟話本子的走向不一樣,戚如翡有點好奇:“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阿瑜相繼出生了?!?/br> “聽著很和諧??!”戚如翡就有點奇怪了:“照這樣發展,你跟花孔雀關系應該很好,為什么會搞成現在這樣?” “因為我娘去世了?!闭f這話時,沈琢逆光而坐,讓人瞧不見他的神色,但能感受到他身上nongnong的哀傷:“她去世之后,我就被送去梨川了?!?/br> 戚如翡頓覺手中的瓜不甜了,坐起來問:“你娘去世后,為什么要把你送走?” 這是個好問題。 沈琢身子微側,眼睫下垂,半張瓷白的臉沐浴在燈暈里,將他臉上的失落難過,照的一覽無余。 他輕輕搖頭,語氣里全是酸澀:“我不知道,他們說,這是我娘的遺愿?!?/br> “他們?” “我父親和我母親?!?/br> 沈琢垂眸,余光掃見戚如翡眉頭緊蹙。他以為,她會說些安慰,或義憤填膺的話來,那樣,他就可以…… 卻不想,戚如翡一張嘴,差點把他送走了。 因為戚如翡問:“你娘為什么要把你送走?” 沈琢:“……” 這是重點嗎?! 這個時候,戚如翡不應該安慰他嗎?她—— 但對上戚如翡好奇的眼神,沈琢知道:在戚如翡那里,這個確實就是重點。 他只能極盡難過道:“我不知道?!?/br> 戚如翡又不說話了,她在思考。 沈琢一見她這樣,眼皮猛地一跳。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戚如翡開始思考,她這一思考,這個話題,說不定等會兒就歪到爪哇國了。 “阿……” “我知道為什么了!”戚如翡激動的狠狠拍了沈琢一掌,稱贊道:“你娘挺有遠見??!” 沈琢表情差點沒崩?。骸斑h見?!” “是??!”戚如翡頭頭是道給他分析:“人不常說么,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娘定然是擔心,她走了以后留你在華京她不放心,所以就讓把你送走了??!這是個多么有遠見的決定??!” 沈琢沒有心疾。 但他覺得,要是再跟戚如翡說下去,他就該有心疾了。 他一晚上擱這兒又演又說的,最后竟然只換來一句——你娘挺有遠見??! 沈琢氣不過,又垂死掙扎一下:“阿翡,我當時被送走的時候,只有七歲?!?/br> “七歲咋啦?!我七歲的時候,都能跟寨子里的叔伯兄弟下山去打劫了!”戚如翡說完之后,立刻改口:“那什么,打獵打獵!” 沈琢:“……” 好了,現在死透了。 戚如翡覺得再聊下去,她土匪的身份,可能就兜不住了。 她迅速做了總結陳詞:“你不就是娘早逝,爹不疼后娘不愛嗎?這才哪兒到哪兒,你看看我,我連我爹娘是誰都不知道,胡打海摔長大,這不也沒整天哼哼唧唧么?我這樣說,你心里會不會好受點?” 沈琢心里沒有好受,相反還有些發苦:他是來賣慘的,不是來比慘的。 但今晚他已經被戚如翡打死了,只能來日再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