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玖拒絕了陸津舟遞過來的外套, 固執地走上車。

    車上，蘇玖坐在車的后排，心里堵塞得很, 但找不到源頭發泄，只能憋在肚子里, 憋得眼底都是委屈淚。

    她也不吭聲，前面的宋森連大氣都不敢喘。

    開了十幾分鐘, 蘇玖接了個電話，是江譯景打來的，說陸斯羽已經醒了, 沒什么大礙。

    蘇玖這才放心, 沉悶的心情消散幾分。

    宋森見她沒有之前那么不好惹, 便小心翼翼地開口。

    “蘇小姐, 其實陸總很擔心你的?！?/br>
    “我有眼睛, 擔心不擔心我自己看得出來?！碧K玖置著氣，如此重要且期待的宴會相當于搞砸了，偏偏陸津舟還是那個捉摸不透的態度, 讓她惱火得很。

    “您別不信啊, 本來陸總在內屋跟老爺子說話呢，聽了大廳著火了，急忙就跑出來了, 先去您的座位上找，但是只有您的包?！彼紊瓏@口氣。

    “行了行了, 知道你是陸津舟的助理，處處是要替他說話的?！碧K玖想起男人見她時的匆忙，以及那一句‘不是不讓你亂跑嗎’語氣里細微的慌張。

    但眼下蘇玖的怒火掩蓋了這些細節，她不想去深想其他的。

    這個時候, 只有陸斯羽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呸，包也忘了拿。

    什么記性啊，蘇玖暗自罵自己。

    “對了，陸老爺子不是召集了陸家的小輩嗎？”

    宋森說老爺子只在跟陸津舟說話，那王玥說的消息是從哪里來的？

    蘇玖存了疑。

    “沒有啊，應該是那幾個少爺在開玩笑吧，誰知道王嫂把玩笑當真了……”宋森說。

    “你說的王嫂是王玥嗎？”蘇玖問，又聽了宋森對王玥的稱呼，簡直難以想象陸斯羽在蘇家是什么卑微的地位。

    宋森知道自己說多了，閉上嘴沒有回答。

    不過蘇玖已經了然。

    怪不得，王玥去的方向跟陸津舟是完全相反的兩個地方。

    原來如此，是被陸家小輩耍了一遭。

    如果不是這一遭，估計陸斯羽也不會出事兒。

    “蘇小姐不用擔心，陸總應該很快就會來星渝北莊的?！?/br>
    現在宴會因為著了火，雖然火勢不大，但也算是個不小的動靜。

    而陸家又是眾矢之的，自然在別人眼里不能出任何差錯。

    雖然宴會結束，但陸家有身份的人依舊還在大廳里周旋。

    陸家老爺子重名聲，自然不能因為一些貪玩的小輩丟了面子。

    “我擔心什么？”蘇玖覺得宋森的話太過可笑。

    如果自己就這樣聽了陸津舟的話去了星渝北莊，那她的面子往哪里擱？

    況且剛才還對他發了火，見面豈不是很尷尬？

    “你掉個頭，我不去星渝北莊?！碧K玖想了半天沒有好的去處，“送我回[微醺]吧?！?/br>
    “這，送您回星渝北莊是陸總的意思，我總不能違抗他的命令?！彼紊f。

    “我不會去星渝北莊的，我讓你送我回[微醺]！”蘇玖的語氣強硬。

    宋森開車的速度慢下來，“您這不是為難我嘛，到時候陸總怪罪下來，我……”

    “有事兒你讓他來找我?！碧K玖說完又感嘆一句，“真是狗腿子，還挺忠心?！?/br>
    宋森啞言，沒再說話，車子掉了個方向，朝著[微醺]開去。

    -

    蘇玖依舊在那個十字路口下了車。

    她只穿了一身單薄的晚禮服，天氣越來越冷，蘇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冷風吹過，吹得蘇玖寒冷刺骨，整個臉頰都是冰的，心也是。

    道路荒蕪，到處都是關門的店鋪，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里面空蕩蕩的，什么商品也沒有。

    [微醺]的大門依舊緊閉，笨重的鎖拖在地上。

    封條依舊交叉貼在門上，但尾部已經被吹散，在風中飄飄搖搖。

    蘇玖凝神在門口看了好久，神情有些呆滯。

    陷入遐想許久，她徐徐走上前，下意識推門，地上的鎖也跟著響動，她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蘇玖身子轉了半圈，朝著不遠處找。

    十字路口有一個公用的免費工具箱，最近拆遷事情很多，很多工人或者店鋪老板都在頻繁使用。

    蘇玖去里面翻找了會兒，從里面找出一把錘子。

    她回到[微醺]門口，把高跟鞋脫在一邊，然后雙手握住錘子的把兒，朝著大門走，目光堅定。

    ‘咚——’一聲，錘子錘向玻璃門。

    蘇玖被震得往后退了幾步，手掌上一陣酥麻。

    她擤擤鼻子，在冷風里又打了個寒戰。

    蘇玖再次握著錘子砸向玻璃門。

    玻璃依舊毫無破綻。

    蘇玖繼續砸。

    ……

    不知道過了多久，玻璃門上的受力點終于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砰——’一聲巨響，玻璃門炸開，細小的玻璃塊四處飛濺，崩得到處都是。

    蘇玖下意識抱住胳膊捂臉，感知到沒有動靜之后，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玻璃門整個碎掉，門框完全空了，而滿地的碎玻璃宣告著大門的終結和蘇玖的勝利。

    而一邊的門碎掉之后，另一邊沒有了阻礙，蘇玖小心避開地上的碎玻璃，將另一邊的門推開，光著腳走進了酒館。

    [微醺]依舊是老樣子，柜臺上還有她打開的半瓶紅酒，放了幾天，已經變了味兒。

    蘇玖走到水龍頭旁，鏡子里映出她的面容。

    雙頰上都有幾塊地方沾了灰，頭發凌亂，口紅也花了。

    蘇玖直視著鏡子里自己的臉，手沾了清水，往臟的地方擦著。

    一處又一處，眉毛的眼色淡了，染上的黑灰也漸漸消失，露出本來白皙的面容。

    可口紅不易掉色，她又沒有拿了卸妝巾，怎么擦也擦不干凈，反而弄得手心手背也全是紅色。

    雙唇周圍的紅色也暈染開，在白皙皮膚的照應下，變得愈發明顯。

    而剛才過于用力地砸門，手掌的熱度這時候反應過來。

    整只手連帶著手腕都開始升溫發麻，輕輕按一下都能充血。

    蘇玖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

    她沒再理會妝容，徑直走到酒柜里抱著幾瓶紅酒出來，用開酒器全部打開。

    也不拿杯子，就這樣全放到酒館最中心她常坐的那張桌子上。

    蘇玖拿起酒瓶，悶聲吞了一大口。

    酒館沒有門的遮掩，冷風毫不留情地從門外吹進來。

    墻上貼著的紙張，甚至小黑板都輕輕搖晃著，在黑夜里發出滲人的聲響。

    蘇玖穿著淺藍色的禮服，與周圍深色的背景格格不入。

    她身處暗色正中心，試圖點亮周圍所有的暗黑。

    朦朧間門外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蘇玖歪頭探著看去。

    “蘇家小九，你這里被洗劫啦？”周錫純穿著碧色的禮服，雙手拎起裙擺猶豫好久，步子都沒邁下去。

    “你怎么來了？”蘇玖咽下口腔里的酒，聲音啞啞的，染的酒意更濃，“pinot noir在酒柜里，自己拿?！?/br>
    “宴會不是結束了嘛，我又不想跟姓唐的回去，找了你半天，才知道你回酒館了?！敝苠a純從酒柜里拿了兩瓶pinot noir，又自覺拿了兩個高腳杯，在蘇玖旁邊坐下，“你卸妝了？”

    蘇玖點點頭。

    “你卸得也太丑了，你那口紅涂就涂，不涂就不涂，你把它涂嘴外面干嘛？”周錫純嘲笑一句，低低笑了幾聲。

    蘇玖：“我覺得好看，不行嗎？”

    “行行行，你怎么樣都好看?！敝苠a純沒再繼續開玩笑，轉眼便問，“我聽說陸斯羽被火燒到了送到醫院去了？”

    “倒是沒被火燒到，就是被濃煙嗆暈了?！碧K玖解釋。

    “是嗎？我也是聽說的，宴會都在社交，怎么一個人想不通去玩火??？”周錫純悠悠喝了口酒，“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嘛?！?/br>
    “玩火？你從哪聽的傳言？”蘇玖問道，言語間盡是懷疑。

    “都是這樣說的啊，說陸斯羽自己玩火玩脫了，把整個房間都點了?！敝苠a純的酒杯剛舉起來，酒還沒入口，桌子上的酒瓶就被蘇玖重重‘啪’到上面，她咳嗽一聲，“咋了？”

    “沒什么，就是心疼她?！碧K玖沒有再解釋，覺得有點多余。

    無論她現在說得再多，都絲毫改變不了陸斯羽在陸家的處境。

    “今晚我可是看到你跟陸津舟兩個人雙雙出入宴會了，你知道旁邊多少女人在酸嗎？我可是看得真真的?！敝苠a純跟陸斯羽不怎么熟，自然也沒興趣去追問她的狀況，“雖然你跟我說是刻意摻和到一起的女伴，但是看你現在這么慘，陸津舟都不管售后的嗎？”

    麻煩的話題還是被提起，蘇玖神色黯了黯，“鬧掰了?！?/br>
    “鬧掰了？這么快，這才幾天啊，你比我還速度?！敝苠a純搖搖頭，一臉甘拜下風。

    蘇玖撇過頭，不想搭理。

    “你認真的？”周錫純看出她的表情，收了玩笑的心思，“沒事兒嘛，好男人很多的，不差陸津舟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