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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敲門:“景旭,是我?!?/br> “……” 房內沒有任何回應。 殷九竹沒有任何氣餒,再度敲門重復:“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我能進去陪陪你嗎?” “……”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 “昨天我說過的話,我現在再重復一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把它從痛苦中解救出來,你是它的英雄?!?/br> 這一次,房門內傳來了一聲模糊的聲響。 有動靜就好。殷九竹終于把高懸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手中的鑰匙輕輕插-入鎖眼,往右旋轉了兩圈,緊閉的房門應聲而開。 殷九竹屏息推開房門,屋內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到在靠近cao作臺的墻角,有個身影席地而坐。 那是景旭。 明亮的燈光從殷九竹身后噴薄而出,沖破濃重的黑暗,一直蔓延到景旭腳下。 景旭抬頭望去——殷九竹伴著光,來到了他的身邊。 第75章 病例七十五 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 殷九竹強制性地給景旭放了三天假, 甚至收走他的工牌、拿走他的白大褂,趕他回宿舍休息。 胡老師知道這件事后非常自責,懊惱地說:“哎, 都怪我。我本意是想鍛煉一下小景,卻沒想到弄巧成拙。我當時要是陪著他就好了,不該把安樂死交給景旭一個人去做?!?/br> 殷九竹安慰他:“您別多想。既然景旭選擇了這條路, 那么總有一天他要面對安樂死這件事。您,我, 這個醫院的所有人都有過相同的經歷。他早一點面對, 也能讓他早一點見證生命的無常?!?/br> 景旭回宿舍后, 殷九竹有些不放心, 特地給方博文打了電話, 讓他幫忙照看一下景旭,注意一下他這幾天的情緒狀態, 多帶他出去散散心,和其他同學聊聊天。 方博文很仗義, 滿口答應下來:“殷老師您放心,我這幾天就在宿舍里守著他, 絕對不離開他一步!” 掛斷電話后, 方博文看向在宿舍里悶頭大睡的景旭,順著樓梯爬上二樓床鋪, 推了推面朝墻躺著的景旭。 “老景、老景,殷老師對你也太好了吧?”方博文趴在他床頭, 碎碎念道,“別人的帶教老師可沒那么細心,我聽去其他地方實習的同學說,他們的師父一個比一個脾氣差, 才不管徒弟的死活呢?!?/br> 景旭沒應聲,方博文也不在意,繼續唱獨角戲:“喂,你小子可不能辜負殷老師的一片心意啊,你給我快點打起精神來,聽到沒有?!” 他一巴掌重重排在景旭的后背上,景旭依舊沒有反應,但方博文知道他肯定聽到了。 景旭足足在宿舍里睡了三天覺,午飯晚飯都是方博文幫他從食堂帶回來的。 三天后,景旭終于在方博文的死纏爛打下,重新踏出了宿舍樓。 不過幾日的光景,他就清瘦了不少,下巴冒出一點點胡渣,眼睛下面帶了一絲青黑。若其他人如此頹廢,少不得被冠上“邋遢”的帽子,但他瘦下來后,卻顯得臉部線條凌厲了幾分,仿佛一夜之間褪去了少年人的柔軟稚嫩,更多得展露出成年人的模樣。 意外的是,景旭居然在宿舍樓外見到了殷九竹。 她裹在一件淺咖色的厚呢子大衣里,因為一直呆在寒風中,她全身都裹著一股寒氣,風吹亂她的長發,她抬手把一縷頭發挽在耳后,目光柔軟且平靜。那一刻,景旭甚至分不清殷九竹是在等他,還是恰好出現在此時此地。 見到她,景旭有些驚訝:“老師,你怎么……?” 殷九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景旭云里霧里搞不清她的想法,但他的身體比理智先一步行動,立刻跟上殷九竹的腳步。 兩人并肩走出學校,踏上了一輛公交車。 一路上他們什么都沒說,殷九竹專心看著窗外的景色,景旭也緘默不言。公交車搖搖晃晃駛向目的地,下車后,景旭驚訝發現他們居然到了華城市動物園。 現在還是新年假期,動物園游客人滿為患,既有一家幾口攜幼童出行,也有小情侶甜甜蜜蜜挽手而來。殷九竹和景旭夾在人群中,就如一滴水匯入大海,并不顯得突兀。 景旭以為殷九竹帶他來動物園,是來看看其他動物、散散心,他甚至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聽殷九竹向他傳授一些“愛動物更要愛自己”之類的大道理。 但殷九竹并沒有這么做。 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客氣地對電話那端的人說:“許主任,我們到了……嗯,嗯,對,兩個人,謝謝您?!?/br> 他們在大門口等了大概五分鐘,一名穿著動物園工作制服的年輕人匆匆走來,她交給殷九竹兩張臨時出入證,客氣地說:“殷醫生,這是給您二位準備的臨時證件。您的事情許主任已經和我交代過了,我現在就領兩位進去?!?/br> 那位工作人員態度親切,領著他們直接從員工通道入園,接下來,他們并沒有走游客們會走的參觀線路,而是一路向動物園深處進發,直到走入一扇標有【游客勿入】的鐵門內。 鐵門內外宛如兩個世界,鐵門外,游客熙熙攘攘,充滿歡聲笑語;鐵門內,僻靜沉寂,兩座看似平平無奇的小樓矗立在道路盡頭,粗糙的石磚墻上爬滿藤蔓類植物,因為是冬季,那些爬山虎只剩下枯黃的主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