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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教授說,她明天才會返回A省,臨走前會來接鳥。鳥兒的糧食、籠子、尿墊等等都無需帶走,殷九竹可以留下,自行處理。 “……好?!币缶胖穹路鹗潜煌浦白?。 任教授和高院長走后,在門外等了很久的景旭終于溜了進來。 殷九竹整個人都懨懨的,她看了他一眼,勉強打起精神:“下午幾個預約???” 景旭卻沒回答,而是急切地問:“老師,你真的下定決心要把小青椒送走了嗎?” “……嗯?!币缶胖顸c了點頭,“任教授那里有足夠寬敞的地方、又有足夠多的鳥朋友,肯定能照顧好它?!?/br> 她勉強笑了下,這些理由像是說給景旭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再說了,我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好主人。沒時間陪它,也沒有精力教育它,不如把它讓給更合適的人?!?/br> 話已至此,殷九竹不想再談了。 唯一可惜的是,小青椒畢竟是父親留下的鳥……如果父親泉下有知,不知會不會怪她把他的遺產送人了呢? …… 這是小青椒在殷九竹家的最后一天了。 它尚不知道,明天的這個時候它就要啟程前往遙遠的A省,永遠和這兩個人類告別了。未來,它會有很多的鳥兒朋友,很快就會把這段短暫的相遇遺忘在腦后。 鳥兒會記得主人嗎? 這個問題,很多養鳥的人都會好奇。 貓貓狗狗能通過主人身上的味道記住主人,主人即使只是離家幾個小時,它們也會第一時間撲上來和主人親親抱抱。 但是鳥兒的嗅覺沒有那么靈敏,有研究表明,它們是靠主人的聲音和身上衣服的顏色記住主人的。鳥兒離開主人后,會表現得緊張、激動、倉皇,但它們的記憶力有限,過不了一段日子就會忘記。 至少殷九竹沒從小青椒身上,看出它對王叔有什么眷戀。 殷九竹安慰自己:可能它就是這么一只“自我主義”的鳥吧。這樣性格的小青椒去了任教授那里,肯定很快就會把它們忘記的。 也不知道當初小青椒被送到王叔家時,他會不會偶爾想起曾經的主人殷浩軍呢? 殷九竹洗完澡,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浴室,沒想到卻迎面撞上了景旭。 殷九竹還以為他要用浴室,正要讓開,突然被景旭抓住了手。 殷九竹:? 景旭的臉色是少見的嚴肅,他拉著她直接穿過了客廳,走向了陽臺。 殷九竹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路被她拽進了陽臺,直到站在了小青椒的籠子前。 這只只比拳頭大一些的小鸚鵡全身披著綠寶石一樣的絨毛,背上與雙翅的黑色斑紋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粼粼的波光。 “九竹,你真的要把小青椒送人嗎?”景旭看向她,“就因為它淘氣?” 殷九竹啞然失笑:“這件事咱們白天不是討論過了嗎,我送它的原因不光是因為它淘氣,也因為任教授能給它提供更好的照顧?!?/br> “那殷叔叔呢?”景旭追問,“這是殷叔叔的遺產,你真的要把它送走嗎?” “景旭,你這是在道德綁架?!币缶胖衩碱^一蹙,“遺產法都允許繼承人放棄遺產,我憑什么不能放棄一只鳥?” 景旭卻沒退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讓你留遺憾!如果你把它送走,確實,你可以回到原本清凈的生活,可萬一你后悔了呢,萬一你想念它了呢?” 殷九竹正要開口說什么,景旭卻打斷她。他誠懇至極:“我知道它很淘氣,但是你可以給它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說著,他急慌慌地轉向虎皮鸚鵡,沖它打了個響指,催促道:“小青椒,現在到你表演的時候了!” “?” 聽到指令的虎皮鸚鵡立刻站直了身子,張開嘴巴,吐出了意想不到的四個字——“恭喜發財!” 這個“才藝”確實出乎了殷九竹的意料。 和罵人的時候那又尖又滑的小混混嗓音不同,小青椒說“恭喜發財”時,嗓音清亮明朗,隱約聽著有幾分耳熟。 殷九竹反應過來:“……你什么時候教會它的?” 話出口后,她忽然想起這段時間每天中午景旭都要去住院部陪著小鸚鵡一起吃飯,回家后,他也經常溜到陽臺上,和鳥兒呆上好久。 教小鳥說話的難度,遠比教牙牙學語的小嬰兒要難。畢竟鸚鵡再怎么會學舌,它的聲帶構造都是和人類不同的。這需要主人日復一日的教導,和常人難以想象的耐心。 景旭開口:“你看,我已經能教會它說恭喜發財了,再過一陣子,我還可以教它更多的吉祥話,讓它慢慢忘掉那些臟話。至于它的性格,我們也可以慢慢教……”他頓了頓,“九竹,你不要送走它好不好?” “……” “你之前和我說過,殷叔叔走后,你一個人偶爾會覺得孤單?!彼赶蛐←W鵡,“看,這就是殷叔叔給你留下的答案。他想讓它陪著你?!?/br> 小鸚鵡站在欄桿上,黑黝黝的眼睛望著她。它什么都不懂,但又好像什么都懂。 殷九竹沉默了。 過了半晌,殷九竹嘆了口氣,說:“景旭,我想你誤會了什么?!?/br> 景旭不明白:“嗯?” 她抬眸看他,她的眼睛幽深,像是無底的海洋:“盼盼是怎么和你描述我爸爸去世這件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