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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月離世太早,這個小女兒從小便是謹小慎微,能讓她臉上笑意多些,林慎便也不大在意什么出不出宮了,可近來滿朝風雨,北疆又隱隱不安寧,她一個公主肆意在外頭亂跑,倘若出了意外,又當如何? 林慎最不信運氣這種東西,五行谷中能僥幸脫險,難道次次就都能那樣僥幸嗎?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背過身走回桌案后坐下:“你起來吧?!?/br> 林悠垂首站了起來,悄悄抬眸瞧見父皇滿臉疲態,不免心中的愧疚更深一層。 總歸是她思慮不周,才惹得父皇還要因她的事情生氣。 “父皇,兒臣知錯了……” 林慎長嘆一口氣:“燕遠及冠之后,你們就成婚吧,日后有個人護著你,朕也可以放心些?!?/br> “兒臣知道,兒臣謹遵父皇之命?!?/br> “朕不罰你,可你日后也再不能像這樣大膽,不顧性命跑出宮去?!?/br> “兒臣記得了。是兒臣不孝,惹父皇生氣了……” 林慎瞧著小女兒那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的模樣,不免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話重了些,他想了想便道:“朕不是要多重地罰你,只是你聰慧,當也清楚,如今事務繁多,朕實在無暇多顧,你是朕的女兒,朕不想你有意外?!?/br> 林悠心中感慨萬千,前世直到胡狄人打進京城時,她才明白父皇心里還是念著她這個女兒的,平日里雖甚少關注她,可生死關頭,卻并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只關注別的孩子,不理她這個沒有娘親的公主。 今生也許是發生了太多事,那血脈的牽絆竟比前世更為明顯更為清晰。 林悠知道生在皇室,人與人之間更多講的是利益,可那哪怕僅僅一點的親情,都在一片冰冷的宮禁之中,顯得彌足珍貴。 她珍視這樣的關心,哪怕她心里清楚,父皇終歸是帝王,他所慮甚多的永遠只會是權力。 林悠俯身,恭恭敬敬地朝父皇行了一禮,在她起身要退出去時,忽然外面傳來景福公公的聲音。 “啟稟圣上!北疆急報求見!” 北疆急報! 林悠行禮的動作猛地一僵,不知道為什么,她腦海之中忽然便出現前世胡狄將進攻大乾時宮中風雨飄搖的場景來。 林慎面色已然變得凝重,根本顧不得林悠還在這里,厲聲道:“宣!” 養心殿外,一個身著兵士甲胄的傳信兵幾乎可算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還沒到近前便摔倒在地上。 事情緊急,林悠也顧不得許多,她正在旁邊站著,便抬手想將那身上還有血跡的傳信兵扶起來。 那傳信兵似乎沒想到殿中還會有姑娘,愣了一下。只是他心中裝著北疆軍情,一刻也不敢耽擱,爬起來便行禮,將一份貼著鵲翎的信件舉過頭頂。 在大乾,貼著鵲翎的奏報便是急報,是十萬火急,換馬不換人,晝夜不息要傳回京城的。 王德興上前來將奏報接過呈給乾嘉帝。 整個養心殿內分外安靜,林悠站在那里,看著那與前世護送燕遠棺槨回京的士兵所穿甲胄一模一樣的傳信兵,只覺渾身泛寒,頭腦一片空白。 那是鎮北軍,是駐守在代州的鎮北軍,自打燕老將軍犧牲之后,鎮北軍便名為燕家舊部,實已不知道落入誰的手中。 可林悠歷經前世,再清楚不過,一支驍勇善戰之師,也需一個可堪大任的主將。 前世燕遠赴代州六年,固守望月關,不曾令胡狄踏入大乾一步,可在他戰死沙場之后,不過多久,胡狄便一路長驅直入,打到了大乾京城。 那掌控著鎮北軍之人,圖謀的只怕是代州那一地的權力罷了,如今北疆再傳急報,而燕遠還尚在京城,他們真的還有時間奪回鎮北軍嗎? “王德興,傳召,所有駐守京城的部將,即刻到承乾殿商議北疆軍情?!绷稚髋镜貙⒛欠菁眻笈脑谧雷由?,起身便往外走去。 “父皇……”林悠喃喃,難道真的是代州出事了嗎? 林慎頓了下腳步,看了她一眼,也許是想起了這個小女兒已同燕遠定下了婚事,他終究開口道:“胡狄在望月關外屯兵,已借互市之名,打劫了兩個大乾的商隊?!?/br> 林悠呆立在養心殿中,那一瞬,她仿佛回到了前世那個冬天,京城下了雪,天氣冷得人一刻都不想在外面站著,就是那時,她聽到了從北地回來的消息。 胡狄人屯兵在望月關外,借互市之名,劫下了兩個大乾的商隊。后來鎮北軍自然派了人前去交涉,可幾番商談卻不僅沒有效果,連派去的使臣都險些重傷不治而亡。 商隊的百姓無辜,鎮北軍不想掀起戰爭,就只能一遍遍派人去商談,可誰能想到,那不過胡狄的伎倆,他們憑借著商隊的百姓,大肆要挾鎮北軍的將領,致使代州境內大乾與胡狄的互市徹底被打亂。 邊貿的商隊爆發了越來越多的矛盾,且又趕上冬日,山中全是積雪,在一隊胡狄商人的貨物在大乾境內不小心滑落山道掉下山谷之后,矛盾終于徹底爆發。 胡狄人以此為名義,大舉出兵,夜襲望月關。 若不是城中守軍留了心眼,望月關上十二個時辰巡防不停,只怕根本等不到燕遠領兵出征,整個代州就要失陷。 可前世胡狄起兵是在冬天啊,胡狄人善于騎射,多穿毛皮制的衣服,他們怕熱不怕冷,所以才選在冬日起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