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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悠隨著宮里的隊伍到了北山行宮時, 已是日上中天,都到用膳的時辰了。 此番出宮, 隨行者雖也甚眾, 但并不像往年秋獵時那樣, 有宮中各位嬪妃。因是為招待胡狄使臣, 故而跟隨前來的官員更多些。 后宮除卻林悠, 也只有林思作為公主亦跟著來了。 林悠多少能猜到父皇的意思。她來這里自然因為淳于鷹和燕遠的爭執因她而起,而她既來了, 林思身為另一個公主就也不得不來。 只是林思到底還沒能讓父皇消氣,所以她雖來了, 卻也是在單獨的臥房之中,由內務府派了宮人看守, 除卻觀看比武, 其他時候不得出門。 林悠并不算太關心這個jiejie,前世林思再過不了多久便要由羅貴妃出面為她議親了。此次隨行來北山行宮, 不過是父皇的權宜之計,林思當初在養心殿鬧了那么一回, 再想有機會害到她頭上,只怕是難上加難。 是以林悠也沒有特意去看望那位尚被看管的jiejie。她用過了行宮的膳房準備的午膳,便已打點妥帖,只為觀看比武做準備了。 只是確如青溪所說, 這北山行宮的條件實在算不得好。還好她們自己帶了糕點,不然這幾日少不得還要餓著肚子了。 暑熱難耐,禮部為了圣上舒服,特將比試定在了臨近日落,不那么燥熱的時候。 還有一段時間才到,林悠小憩了一會,便起身在她所居住的臥房附近閑步。 好在北山行宮依山而建又樹木蔥蘢,走在樹蔭下倒也不覺得太熱。林悠本是想去瞧瞧燕遠在做什么,只是又恐自己影響了他,便干脆也沒過去,漫無目的地在行宮內閑逛。 這本是為秋獵所建的行宮與前世并沒有太大不同,只是實在沒有什么太好的景致看,林悠走了一會,不免覺得無聊,正在她想著要不回去等的時候,小路另一頭竟是走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此處是個小園子,并不像臥房那樣分隔得清楚,有臣子會過來其實也并不奇怪。 但林悠終究是公主,雖在北山行宮內,也不好與外臣見面太久,于是便轉頭準備離開。 她自己也沒想到,她想走,倒是那來人很是膽大。 “樂陽公主殿下!” 對方既認出了她,卻又并不避諱,只怕是有事要說。 林悠停下腳步,就站在原地轉回身看著那邊。 “羅大人?” 定國公府的羅清泊,想想上次見面他們還并不認識,果然這胡狄來過后,不只她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對方也知曉了她的。 羅清泊沒有再往前,就同林悠隔著約莫五步的距離說話。 “殿下,還好嗎?” 這問題從羅清泊口中問出來甚是奇怪,林悠不解,反問道:“羅大人想說什么?” 羅清泊似乎有些緊張,他深吸了一口氣,好似是鼓起勇氣來才終于得已說出口。 “殿下放心,微臣定在和談一事上竭盡所能,不會讓和親一事影響到殿下?!?/br> 林悠實沒有想到她有朝一日能從羅清泊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據她所知,朝中分戰和兩派,議和一派乃是以定國公為首,這羅清泊身為定國公的孫子,難道不和自己的祖父站在一邊嗎? 若是議和,那和親無疑是在眾人眼中上了一道保險的鎖,沒道理這羅清泊一面要議和,一面又說不會讓和親影響到她啊。 林悠問道:“羅大人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羅清泊微微滯了一下,連忙道:“微臣清楚。但在微臣心中,議和就該是以議而和,若兩方意見相左,應當共同討論以求雙贏,此乃兩邊使臣的博弈,而不該與所謂和親混為一談,更不應為了使臣偷懶,就犧牲公主的幸福?!?/br> 林悠沒想到這羅清泊倒是與他祖父和父親不同,只是他這一番言論雖然聽起來甚有些道理,可實則太過理想化了些。 胡狄人難道不懂和談和談就是要談嗎?他們當然清楚,只不過就算清楚,也不影響他們求娶大乾的公主,甚至在使臣隊伍到達京城之前就放出消息給大乾施壓。 和親,一面穩定了兩方的人心,一面則又為將來埋下伏筆。 倘若相安無事,那有大乾的公主嫁到胡狄,胡狄自然可以用毛皮、戰馬換到大乾的絲綢、茶、鹽;而倘若兩方未能踐行承諾,一旦開打,陣前獻祭一個和親公主,比任何其他手段都更能鼓舞軍心,也更能摧毀對方的士氣。 從始至終,不會有人關心和親的公主是怎樣的命運,因為這被利益聯系起來的兩方,所做出的任何決定,不過是為了謀得更多好處罷了。 “羅大人話說得漂亮,可是否想過,胡狄人會不會讓羅大人如愿呢?” “公主不必擔憂,此事一日不平,微臣便一日與胡狄使臣溝通……” “羅大人,”林悠是重活一世的人,她實在對生活在理想化世界里的羅清泊沒有什么耐心了,“胡狄人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本宮身在后宮都能看出來,羅大人在禮部,想必不應陌生吧,這些自欺欺人的話,便不必再與本宮說下去了?!?/br> “怎么會是自欺欺人呢……”羅清泊萬萬沒想到竟然得到樂陽公主這樣的回復。 林悠不愿與他多談,說完那一句,便扶著青溪的手轉身離開了。 羅清泊還想說下去,可人都走了,他再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